第 3 章已修(1 / 1)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說到底,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他們如今還在水上,論水上作戰他們是絕對敵不過常年在這條河道上打劫的水匪的。再者說,他們這還有一個被盯上的。

女子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裴瑾瑜,隨即又收了回來。

其實現在最好的辦法是直接將裴瑾瑜當做棄子,畢竟,這次案子可以出問題,但蔚筠溪不行。

要是蔚筠溪出了什麼岔子,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不了兜著走,蔚相素來是個護短的,陛下又不會拿蔚相怎樣,他們就是那群被拿來瀉火的倒黴蛋。

隻是現在做主的到底是蔚筠溪,他們無權置喙。

女子垂下眼眸,等著蔚筠溪發話。

隻是,真要碰見什麼危機關頭,他們可就不一定會聽這位大小姐的話了。

蔚筠溪微掀了掀眼簾,隻掃了女子一眼,就知道這位皇帝派下來的護衛在想些什麼了。

“周寧,給我看死了那幾個人,”蔚筠溪當著裴瑾瑜的麵,不會做什麼拆台的事,隻是語氣森冷,“彆跟我說什麼不能動私刑,你自己掂量掂量。”

周寧聞言神情一肅:“是。”

周寧不再耽擱,轉身便走。

裴瑾瑜試探性地問蔚筠溪:“小姐覺得水匪何時會來?”

“今晚。”

裴瑾瑜有些詫異,乖順地側過臉作洗耳恭聽狀。

蔚筠溪在接下這個案子前就做好了準備,上一位欽差不就是“水匪”殺的嗎?她雖未頂著欽差的名頭行事,她的身份卻足以讓人矚目。

更何況江南有不少人盼著她早死呢。

她隱下嘴邊的諷意,隨手從桌邊茶杯中蘸了點茶水,在桌上畫了一條水道。

簡陋卻形象。

裴瑾瑜認出來了:“這是我們正行的這條水道。”

蔚筠溪點頭,她清點著水道最寬的那處,語氣淡淡的:“我們今晚就會行至此處。”

“若是水匪隻是劫船打劫,必要選一個靠近匪寨的地方,方便將戰利品運回匪寨,”蔚筠溪神色不明,“但若隻是殺人,就最好選個寬闊的水麵,周圍都是深山老林,沒有碼頭,也不用靠岸,殺了人就跑,最後再一把火點了船,等官府來人了,連船都找不到了,更何況屍體?”

“但這個地方不一樣,這裡水匪頻發,水麵寬闊,不論是求財還是殺人,都是上上之選。”

“這麼大的事情是否要知會船主?”裴瑾瑜謹慎著。

蔚筠溪沉默了一瞬,“這是我的產業。”

裴瑾瑜:。

“在下有一計,或許能助小姐。”裴瑾瑜難得有些猶豫。

他自然看出了蔚筠溪與周寧的主從關係並不如麵上一般和諧,然時間不等人,比起立場未知的周寧,他選擇相信蔚筠溪。

蔚筠溪挑眉,做出洗耳恭聽之態。

“在下不才,自小愛琢磨些小道,”裴瑾瑜垂著眸子,頂著一張清冷絕塵的臉,說著驚世駭俗之語,“小姐知道這艘船上運的不是什麼煙花爆竹而是火藥嗎?”

蔚筠溪:?

她的船運火藥?

蔚筠溪坐直了身體,神情比之前更加嚴肅:“此事是真?”

要是這船上運的都是火藥,那那群水匪知道嗎?他們是來殺人滅口的?還是來接手這批火藥的?還有她這船恐怕是遭了“賊”了。

哈,偷運火藥。

各種猜測在蔚筠溪腦子裡打轉,不管是哪種,隻要發現了這船上的火藥,都跟她家離不開關係。

火藥這東西,放哪都是殺器,他們竟然敢直接將火藥裝作煙火運輸?!嫌自己命太長?

裴瑾瑜麵色沉靜,“在下有八成把握。”

“好,你同我一道去看看。”蔚筠溪麵色冷凝。

若真是火藥,她就要好好考慮一下裴瑾瑜是否應當活著了。

“阿竹,”蔚筠溪複又喚道,“我們一塊去貨艙看看。”

進來的個穿青色勁裝清秀的女子,紮著高馬尾,目光隻落在蔚筠溪身上,好似除此之外的人物都不入她的眼,氣質沉靜,腰上掛著“蔚”字的玉佩,一手扶著另一側的劍。

“是,小姐。”阿竹應聲。

到了貨艙,果不其然,其中大半貨物都是火藥,隻有一部分是其他正常貨物。

這些貨物都堆放在船艙最底下,平素沒什麼人會來這,而大量火藥堆放散發出的味道又能用煙花爆竹的味道來解釋,如非專門研究過的人,未必會察覺這份蹊蹺。

蔚筠溪招來管事,隻當自己心血來潮想來這巡視一番:“你們這回運的什麼貨啊?味道這麼衝,有股硝石味。”

管事也沒料到素來不管事的大小姐今日儘然來了這貨艙,隻能硬著頭皮道:“都是些煙花爆竹,沒什麼好看的。大小姐何必在這醃臢地方待著?不若上去可好?”

蔚筠溪臉上還帶著笑,眼睛已經完全冷了下來。

這船上決不是什麼煙花爆竹。

“把單子拿給我看看。”蔚筠溪懶得同他虛與委蛇。

那管事聞言鬆了一口氣,爽快地從懷裡掏出了單子拿給蔚筠溪。

一般運輸貨物這種事情都會有專門的單子在官府那過明路,免得出了什麼事不好找人。

蠢貨。

“把他拉下去,撬開他的嘴。”蔚筠溪厭煩地吩咐道,懶得看那管事一眼。

“阿竹,讓我們的人守住這裡,不許任何人進出。”蔚筠溪看向阿竹,“擅闖者,殺無赦。”

她可不信周寧的人,一群瘋狗,要是讓他們知道了這艙東西······一艘船人的性命或許還不如這些東西重要。她毫不懷疑皇帝養出來的鬣狗會直接將這艘船上的人都舍棄掉,然後帶著東西回去向主人獻忠。

至於貪汙案,這些哪有謀逆案重要。畢竟,這麼大分量的火藥,就算在軍隊中也少見,這東西可不好保存,還是這麼大分量。

再加上這事跟蔚家掛上鉤了,她和她爹肯定不可能再摻和進來。

而盯著蔚家的人可不少,就算最後證明這事跟蔚家沒關係,不管出於什麼立場,貪汙案的所屬估計都得換人。

若真發展成這樣,她會弄死周寧的。

“是。”阿竹點頭。

“裴公子。”蔚筠溪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眸子裡帶著冷意。

“在下什麼都不知道。”作為當下情景的始作俑者,裴瑾瑜低著頭,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頸,瞧著恭順極了。

但蔚筠溪知道,裴瑾瑜可不是什麼恭順的人,真要恭順,也不會蟄伏數載,隻為殺了莊王為父報仇。

他的父親因涉貪汙案被下獄,隨後冤死獄中,死前還留下一封認罪書。若不是裴瑾瑜堅持,最後還找到了賬本,或許他父親的罪名再不會洗清,畢竟隻是個死人,而這麼大個案子總要有個結果。

蔚筠溪搖頭:“不,你知道。”

裴瑾瑜聞言微微挑眉,心思流轉間隱隱有所明悟。

心中猜測太過駭然,他死死盯住蔚筠溪,想從她的反應中得到一點啟示,正好對上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

是真的。她是朝堂派下來的欽差。

她所見即陛下所見,她所聞即陛下所聞,她所臨即陛下親至。

“你······”裴瑾瑜幾乎失聲。

既如此,他父親的罪名也能被洗掉嗎?

他已經猜出來了,他父親定然是被牽扯進了貪汙案中,並且牽扯極深,隨時會死。身為人子,他相信他父親無罪,但他卻不能相信朝中派來的欽差是否真的可信,是否願意幫他父親脫罪。

而今,他親眼見到了這位欽差。

拋開性彆,她出身京都蔚家,其父是名滿天下的蔚相,不會被富貴遮眼,不會為權勢所迫,而他與她相處的數個時辰中,他清楚地知道,這位並不是真的紈絝,反倒頗有能力。

這位欽差可以說是選得極好。

隻是,女子為官,到底對他造成了一點衝擊,隻是,這份衝擊在他有望為父親脫罪一事上迅速化為烏有。

“蔚大人,”裴瑾瑜謹慎地換了稱呼,“您想怎麼做?”

蔚筠溪嘴角微抽,你這底線是否有些太過靈活了?

“隻有千裡做賊的,哪有千裡防賊的,”蔚筠溪難得從臉上氤氳出一點真心實意的笑出來,“反正‘前鋒’在這,不擔心他們不會來。”

“你的意思是要你要以身犯險帶著人去跟附近的水匪頭子交涉,讓他們狗咬狗?”周寧剛審完人就被迫聽見蔚筠溪這天方夜譚一樣的計劃,幾乎要氣笑了。

“大小姐,我們在船上!”周寧壓著火跟蔚筠溪講道理,“要想找水匪頭子你還得先上岸!還得去找水匪寨!你知道地方在哪嗎?你能確定你不會被人直接弄死嗎?你不能!”

蔚筠溪乖順地低著頭,好像被罵服了,再抬眼時,眼中的不服都要溢出來了。

她當然知道這個計劃就是天方夜譚,但她提出來就不是為了讓周寧認可這個計劃的,她隻是為了讓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提出得更加順理成章。她好歹當了那麼多年的紈絝,裴瑾瑜不是京都本地人對蔚筠溪的紈絝之名沒什麼感覺,周寧就不一樣了。

她隻會覺得,蔚筠溪腦子裡的水位又上來了。

“那你能給我個解決辦法嗎?你不能!”蔚筠溪睨著周寧,眉眼冷冽,卻不難看出其中的色厲內荏。

“嗬!”周寧已經氣笑了,“你的法子就能解決嗎?”

她們帶的人其實不多,畢竟蔚筠溪隻是來查案的,又不是來謀逆的,要那麼多人乾什麼?

“反正這艘船是運煙花的,不如直接說是運火藥的好了!到時候再弄死幾個為首的,嚇唬嚇唬不就得了。”蔚筠溪仿佛被氣極了,連珠炮似的脫口而出。

周寧本想一並否決,卻發現好似還真有那麼點可行性,就是容易翻船。但是也沒有彆的方法了,再不做決斷他們都得死在這!就算不死,也絕對會折損許多。

蔚筠溪看著周寧,裴瑾瑜也看著周寧,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著周寧。

周寧咬牙:“成!”

算了,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