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予迎來了作為薑予墨的第四天。

推開房門已是十點鐘了，換好衣服下樓後她正好碰見蘇輕衍帶著宅裡的下人時雲剛從佰樂商場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回來，在客廳閒坐歇息。時雲正一樣樣的清點。

另一旁的侍從雨荷一見她起來了，好奇的打量她，忙笑著問：“薑小姐想吃點什麼呢？廚房裡按少爺的吩咐預備了玫瑰花茶，牛乳和蛋糕。”

雨荷的招呼讓蘇輕衍回過神來，他頓了頓，微笑道：“上午好，薑小姐。”

末了，又補一句：“試試廚房的手藝合不合胃口。”

薑予聞言到：“隨便吃點便好。多謝了。”她剛醒不久，隻覺得夢裡的畫麵像放了倍速的電影，顧不及思索，自顧自的放完了。

雨荷就去叫廚房送了牛乳，茶和蛋糕進來，薑予方將那熱花茶喝了幾口，隻聽見蘇汀白剛回來，脫下細灰格子樣式的外套遞給雨荷便走向餐桌坐在她對麵。

“你去看俄國新式的毛瑟槍了？”蘇輕衍聲音淡淡的。

想必是受那位戀慕他二弟已久的孟家小姐孟鶴雪的邀請吧。孟家與蘇家向來交好，孟家是做製藥生意的，舉家上下就孟鶴雪一位千金，出了名的上海名媛，是孟學楓捧手心裡長大的。

蘇汀白叉起一塊蛋糕蘸著糖，不置可否道：“數次下來真是被叨的心煩。”

“也是，算日子明天正是我們這些小輩聚一起的日子。去人家府上叨擾，孟家的麵子還是要顧的。”蘇輕衍一派雲淡風輕道。

薑予一旁聽著，也沒什麼胃口，便離了廚房，蘇汀白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看著她起身下了樓。

她來到客廳才注意到，眼前大大小小的日常用品和衣服都是為她準備的，旁邊印有穿著旗袍的女星精美的大頭像的小盒子，看樣子是當下流行的護膚化妝用品，零零小小的還有一些首飾。

“昨日是蘇某做事不周，沒考慮薑小姐的日常所需便草草住下，添了點東西。”蘇輕衍說完便吩咐著時雲和管事把東西陸續搬到薑予的客房擺好。

薑予的表情錯愕了一下，搖了搖頭道：“謝謝蘇先生好意，有什麼所需的我回裁縫鋪子拿便好。”

“也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用著便好，蘇家待客要周。”

蘇汀白聽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推脫也沒什麼意思，薑予也知這些東西買都買了，拗不過蘇輕衍，便也不再客氣，任由著時雲一一擺好，房間頓時看著擠了些。

她心裡其實對民國女性流行的東西也很好奇，有幾分期待。

小年夜晚買來的純白鋼琴被管家安置在花房裡，天花板上的淡藍彩繪玻璃映在地麵像碎了的鑽。開著窗戶迎著花房一麵透風，花園地上種著白色混著紫色的紫羅蘭花，花香帶著淡淡的甘甜。

二人飯後便張羅著開始練琴，薑予第一次摸到這麼貴的鋼琴，試著彈了幾個音，不禁感慨果然一分錢一分貨。

她以為蘇汀白應該都忘光了，便要從最簡單的認識琴鍵開始講起。

蘇汀白證明了他確實有幾分底子，薑予正介紹著黑白琴鍵和音級，他也沒打斷薑予，拿出了五線譜擺好，也彈了幾個音，“琴不錯。”他嘴角彎彎的看著她。

薑予見狀心中了然，蘇汀白多彈彈練習，就能扒譜了。於是她拿起線譜翻了翻，看著他漆黑的眼睛，在玻璃反射下閃著細碎的光。

“隻學一首曲子的話，這首《水邊的阿狄麗娜》如何。”薑予打算看看蘇汀白的意見，這是首初學者都會彈的曲子。

她又翻了幾頁，低頭認真看著琴譜，發絲間埋著一片花瓣。月白色旗袍的心形領子上點綴著小顆珍珠，珠光晶瑩，襯的她溫婉秀雅。

“老師先彈，我聽聽。”蘇汀白靜默的看著她。他並不是挑，而是好奇她會多少。

薑予聞言，纖細的雙手覆上黑白色琴鍵，身體微微前傾。柔軟的袖擺被旋律帶動，琴聲在花園中流淌，四下有風吹拂，花枝搖曳，流光無言。

曲畢。薑予沒想到自己許久未練，再上手倒也還算彈的流暢。

成家教老師和稀裡糊塗的穿越，這一切讓她覺得世界果然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有些事硬被趕著容不得人準備一二就要匆匆上台了。

“那便就練這首吧。”蘇汀白垂了垂眸，不辨情緒的聲音道：“有一次樂理課，先生說起了這首曲子背後的故事。”

很多首出名琴曲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個淒美動人的故事吧。情緒是把鑰匙，帶著情緒彈出來的樂曲，恰好能打開聽者的心門。

薑予朝他微微笑了笑，“是一個古希臘的神話故事，一位塞浦路斯的國王愛上了自己雕塑的少女，每天看著少女，不可避免的愛上了她。”

“於是他每天向眾神祈禱，感動了愛神阿芙羅狄忒，她給了雕塑生命，從此兩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蘇汀白雙目微眯，骨節分明的食指在琴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扣著。

該輪到蘇汀白彈了，他靠近薑予旁邊坐下，柔軟的發絲被風輕輕吹在他的臉上。

蘇汀白彈了兩遍，薑予覺得勝利在即，再練上四天熟悉熟悉，一周的時間定是沒什麼問題。

薑予側目微微掃視他，乍一看覺得是和蘇輕衍的五官確實有些相似，細看卻覺得二人氣質並不相同。

蘇輕衍的眉眼看似溫雅實則眼神冷峭，麵部線條乾淨利落，鼻梁高挺，雖然麵帶笑意但狹長的桃花眼底卻是清冷淡然，身材瘦削高挑，天生的衣架子，一副矜貴的貴公子模樣。

而蘇汀白看似沉默少語，卻是語出逼人的類型。

薑予盯著他的側臉，睫毛纖長卷翹，內勾外翹的眼型生的精致，瞳孔偏淺，光映下瞳紋像一圈窗花。右眼下的痣顯得他有幾分妖冶，膚色是明顯的冷白，麵部輪廓比蘇輕衍更柔和些，帶著些少年氣。

蘇汀白察覺到薑予的目光，挑了挑眉。“老師。”薑予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的時雲輕敲著門：“蘇二少爺，薑小姐。來客了。”

“蘇少爺囑咐二位先稍作準備，他已經在餐廳和孟小姐等候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