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一路拎著籠子,哼著小調,衛綰就像歡快的小鳥一般蹦跳著跑進大門,迫不及待地想跟眾兄弟姐妹炫耀她剛入手的新萌寵。

剛進府門,就被早已等候多時的管家叫住,說是老爺和眾長輩都在正堂等她議事。見管家一臉凝重,衛綰也不敢耽擱,把籠子遞給彩蝶,整了整衣衫頭飾,便隨管家往正堂走去

進入正堂,衛綰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父親衛臨坐在主位上,滿臉寫著憂愁二字,繼母和二房叔叔嬸嬸則是表情複雜,看不出是喜是憂。

衛綰上前向長輩行禮後,便惴惴不安地坐在下首。

“綰兒,恭喜賀喜呀,你馬上就是太子良媛了。”二房的嬸嬸忙不迭站起來,親熱地想上前拉住衛綰的手。誰料話剛出口,就被坐在旁邊的叔叔一把拉回去,低聲嗬斥道:“你添什麼亂,坐下。”

“嬸嬸說什麼?”衛綰當即一愣,見嬸嬸訕訕地不語,便看向眾人。

“綰兒,適才陛下降旨,選中你做太子良媛,十日後進宮成婚。聖旨就在桌案上,你自己看看吧。”繼母王氏一邊瞅著衛國公的臉色,一邊歎著氣說道。

衛綰一把拿過桌案上的聖旨,仔仔細細地讀了兩遍:“這怎麼可能?這旨意是下錯了吧?不是選中宋妙然做太子妃嗎?”

“綰兒,你老老實實回答,宴會那天,你是否私下見過太子殿下,到底發生了什麼?”衛國公問道。

“我就是投壺完之後,裙子被弄臟了,麗妃娘娘讓我下去換一下。半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的鑾駕,但是他並沒有跟我說話,什麼都沒發生啊。”衛綰見沒辦法了,隻好如實回答,但還是沒有提及密道的事。此事乾係重大,若是真泄露出去,那蕭景翊豈不會殺人滅口。

“大哥,你說句話呀,此事到底應該如何處理?”二房叔叔也按捺不住了。

“豈有此理!我堂堂國公府的嫡親女兒,就算嫁與太子,也配得上太子正妃的位置,怎會隻得一個良媛的位分?且不說衛家還是先太子和貴妃娘娘的母家,這讓眾位朝臣怎麼想?”衛國公氣憤地說道,一席話讓眾人也斂聲屏氣下來,一時間堂上無人講話。

衛綰蹙著眉頭,仔細思索半天,終於想明白了。太子要麼是想讓她做內應,為他傳遞衛家的消息;要麼是放在身邊控製,作為鉗製衛家的人質。至於封為良媛,不過是給衛家的下馬威而已。

一想起上次差點被蕭景翊扔進水裡喂魚,衛綰就心有餘悸,可現下又有什麼辦法。貴妃姑姑如今在宮裡地位尷尬,就算出麵勸說皇上也不會收回旨意……

二房嬸嬸看著左右眾人的臉色,想要開口,被叔叔硬生生按下,使了個眼色讓她住嘴。眾人心裡明白,抗旨可是殺頭的大罪,就算再有怨氣又如何,難不成還能違抗聖命。

“父親、母親、叔叔、嬸嬸,此事因我而起,皇命不可違,那我也隻能入宮了,不能連累眾位長輩,和這麼多兄弟姐妹。”就算再不想進宮麵對那個瘋子,但衛綰此時已經沒有了選擇,倒不如主動給個台階,保全家人。

“還是綰兒識大體,”二房嬸嬸一聽,心裡的石頭落地,站起身來感激地拉著衛綰的手,“其實你也莫要悲傷,凡事……”

“此事明天再議,你們都先回去吧。”衛國公不悅地打斷了二房的話,扶額道,“我還要好好思慮一番。”

衛綰一路低著頭,悶悶不樂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突然聽到“喵”的一聲,原來彩蝶已經將那隻西域沙貓放到了萌寵館裡。

衛綰俯身靠近小鐵門,伸手摸了摸它柔軟的毛,柔聲說道:“不要怕,這裡以後就是你的新家了。”小貓似乎還不適應,瞪著無辜的圓圓眼睛,喵喵的叫了好幾聲。這時,隔壁一隻通體油亮的小鬆鼠,“嗖”的一聲跳下枝椏,三兩下跳躍著跑到主人麵前,賣萌似地舉起兩隻前爪,毛茸茸的尾巴機靈地來回搖晃。衛綰從袖子裡拿出幾枚鬆果喂給它吃,小鬆鼠歡快地接過去,腮幫子快速鼓動,黑曜石一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著。

要是能像這些小動物一樣無憂無慮該多好呀。衛綰不禁想到,自從這個蕭景翊當上太子,不順心的事情就接連而來,看來他真是個災星。

斜陽午後,衛綰心煩意亂,無聊地盯著房間裡的金魚缸,一粒一粒地往裡麵扔著魚食。這時,姐姐衛蘭前來看她。兩姐妹寒暄完畢,話題又聊到和太子成親這件事上。

“我前日去花市,外麵都在傳太子殿下和咱們衛府有仇。選你做良媛,位分高低且不說,還隻給了短短十日,就算是太後身體抱恙,為了衝喜,也太過匆忙了吧,恐怕這裡麵另有陰謀。”衛蘭雖是閨中女子,卻也聰慧有見識,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

“那怎麼辦?總不能抗旨不遵吧。”

“二妹妹,要不你逃婚吧。”衛蘭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到時候找個合適的理由,咱們衛家三代公卿,皇上應該不至於真要砍頭。”

逃婚,衛綰也不是沒想過,但這步過於冒險,就算皇帝看在先太子和貴妃姑姑的麵上能放過衛家,太子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姐妹倆商量半天,最終也沒得出什麼結論。衛蘭見衛綰一臉疲倦,便起身告辭,叮囑她好生休息,總會有辦法的。

傍晚時分,一隊浩浩蕩蕩的皇家儀仗停在了衛國公府的門前。首領太監宣讀完聖旨,數不儘的恩賞便流水一般送入府中。

兩箱沉甸甸的馬蹄金,禦賜的九龍紋官窯瓷器一套,二十匹蘇繡綢緞,另有皇上禦筆親書的牌匾。還有給未來良媛的首飾吉服,一套華麗至極的鳳冠霞帔,各種精美的首飾,羊脂白玉鐲溫潤細膩,赤金鑲鑽的步搖搖曳生姿。

直到此時,衛綰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要嫁給那個黑蓮花太子了。

入夜,月上柳梢頭,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衛綰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驀地聽到有人在窗邊喚她的名字,衛綰披上外衣,趕緊出來,是父親。

“父親,這麼晚有什麼事?”

衛國公一臉焦急,壓低聲音說道:“綰兒,我已在北長街路口處備下了馬車,你趕緊收拾一下,趁著天黑趕快走。出了城直接南下去永州的碧水山莊,我已經飛鴿傳書給你郭世伯,他會派人在路上接應你。”

“這是讓我逃婚嗎?”衛綰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綰兒,你聽我說。太子這次來者不善,與其以後全家被殃及,不如你現在就走。若上天保佑衛家,咱們還會有一家團聚的那天。” 衛國公聲音顫抖,緊緊地握住女兒的手,眼神滿是擔憂與決絕。

“真的有這麼嚴重嗎?咱們衛家跟太子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你莫要問了,時間緊迫,快點走,再晚一些,城門就要關了。”

在父親的催促下,衛綰急匆匆換上了一身男子裝束,連婢女彩蝶都沒有帶,就被送上了早已等候的馬車上,五六個衛家心腹護衛騎馬隨行,直奔城門而去。

父親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街角拐彎處。衛綰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離開京都,離開衛家。明明白天還開開心心地逛街,現在卻要一個人逃亡,感覺就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好在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了城,一行人馬急速行進在郊外的小樹林中,“得、得、得”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晚分外突兀,像鼓槌一樣每一下都敲在心上。

衛綰收拾了下淩亂的心緒,不管怎樣,還是先按照父親的安排去永州,再從長計議。馬車飛速奔跑,疾風猛地掀起車簾,隻見明月皎皎,穹宇清明,遠處山巒的輪廓被數不清的樹杈裁切成鬼魅一般的影子,讓人不禁膽寒。

衛綰對一旁的護衛說道:“要不在前麵找個客棧,先住下吧。”

“二小姐,此處盜賊時有出沒,並非安全之地,咱們還是出了京都再找地方安頓吧。”

既如此,衛綰也就不再多言,斜倚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腦袋隨著顛簸的馬車晃動,不知不覺間竟然昏沉沉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一陣嘈雜聲將衛綰從夢中吵醒。她猛地睜開雙眼,心中瞬間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緊接著,隻聽外麵傳來粗野的叫罵聲:“都給老子聽好了,乖乖把財物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衛綰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下意識握緊衣角,屏住呼吸,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此刻,外麵一群手持長刀的盜賊已將馬車團團圍住,為首的一個盜賊半邊臉上有一道深深的疤,正嬉皮笑臉地盯著眼前這幾個不住後退的護衛:“幾位老兄,我刁某人在道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懂得盜亦有道。咱們和和氣氣,交個朋友,絕不為難。”

幾個護衛相互交換眼色,其中一個點點頭,從懷裡取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小心翼翼地遞了上去:“各位好漢,我家公子家中突發急事,著急趕路,還求各位高抬貴手!”

姓刁的盜賊圍著馬車轉了一圈,嘴角一抹讓人作嘔的笑:“讓我瞅瞅,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彆是躲在裡麵害羞了。”說著便要上前撩開簾子。

“啪”一聲,不知什麼東西急速飛了過來,擊中盜賊的手腕。

“哎呦!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偷襲老子?識相的趕緊給我滾出來!”

須臾,密林的暗影中,傳來腳踏枝葉的 “簌簌” 聲響,一個身影緩緩走出。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纖長,周身散發著一股讓人心驚的死亡氣息,束著的長發在風中輕輕飄動。

許是被震懾住了,眾人皆屏氣凝聲,空氣如同緊繃的弓弦。

衛綰透過縫隙循聲看去,及至這個人走近,看到那雙寒星般冷峻的眼眸,才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蕭景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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