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公子(1 / 1)

探春令 酒消風軟 4346 字 2個月前

林羽輕咳一聲,低聲嘟囔:

“咳,這東南嶺的女子,實在太過剽悍……”

言罷,便趕忙出謀劃策:

“不過你且放心,我們即刻回城,邀府衙相助,定能尋回你的馬匹。”

“不必。”禹靖淵下意識地摩挲著手中朱釵,雖對飾品了解不多,但單看那上頭的東珠,便知價值不菲。

“竟是蓮枝繞月雙珠簪!既然不缺錢財,緣何盜人坐騎?”林羽瞧見那珠釵,不禁愕然驚呼,“看來事出緊急,也罷,且……”

話未說完,隻見禹靖淵朝一旁走去。林羽急忙跟上,問道:“你去何處?”

禹靖淵已牽過一匹馬,利落地翻身上馬,道:

“我親自去查。”

林羽先是一驚,旋即也翻身上馬,追了上去。心想,果然還是那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老古板”,心中不禁為那“偷馬賊”默哀了一秒。

二人一前一後,快馬加鞭趕至城門口。正欲向守衛打聽消息,角落裡突然竄出一匹黑馬,歡快地圍著他們打轉。

二人對視一眼,翻身下馬。

黑馬立刻親昵地湊到禹靖淵跟前,將另一匹馬強行擠開,接著不停地用頭蹭他的手臂。見禹靖淵並未推開,還得意地朝身後的馬打了個響鼻。

“這馬怎在這裡?”林羽實在不忍直視它那諂媚模樣,便向守衛詢問。

“是一位頭戴帷帽的女郎留下的,說會有兩位公子前來領取。”

“你怎知便是我二人?”林羽疑惑不解。

“女郎隻言馬兒識主,自會認出二位。”實際上,守衛還有後半句未說出口——若無人認領,這馬便贈予他們。見二人衣著配飾不凡,守衛便明智地選擇緘口。

“可還有其他交代?”禹靖淵微微挑眉問道。

“女郎叮囑,切勿喂它吃食。”守衛麵露疑惑之色。

聽聞此言,林羽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這姑娘著實有趣。”

禹靖淵沉默片刻,無奈地看了一眼仍在“欺負”其他馬的玄影,也覺得它確有可能因貪吃而忽略他們。

“既然馬匹已尋回,此事便已了結。我二人不如去逛逛這府城,如何?”,林羽笑夠之後,望著城內,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馬雖尋得,但一次乘資,遠不及這支簪子的價值,還是換回合適價錢為妥。”,話雖如此,可既然已到城門口,禹靖淵還是跟著林羽進了城,並未拒絕他的提議。

再次為那“偷馬賊”捏了把汗,心想,碰上如此較真的好友,她可真是倒黴,顯然這是被好友記上了。好在禹靖淵不久便會離開,隻能祈禱那“偷馬賊”能躲過這幾日。林羽這般幸災樂禍地想著。

巳時,東街瑞錦堂內,綾羅綢緞光彩奪目,仿若雲霞。小廝們在店內忙碌奔走,富商巨賈穿梭其間。

祝四叔見此情景,暗自點頭,對身後掌櫃低聲交代:“若有任何異動,即刻來尋我。”交代完畢,滿意離去。

望著祝四叔離去的背影,祝春醒從街角緩緩走出。

眼前情形不容樂觀,祝家十幾家商鋪,大多有人暗中盯梢,而那些未被盯梢的,大概都如這家布莊一般,掌櫃已被收買。

即使以她的身份,所言恐怕也無人會聽。祝春醒望了望日頭,不再遲疑。

巳時二刻,一個戴著麵具、身形消瘦的男子出現在會館門口。進去後,他打量片刻,徑直朝一位身材圓潤的中年男子走去。

“錢東家,可有意與我談一樁生意?”

作為東南嶺一行業的三巨頭之一,錢榮自然認得賈星野。實際上,他曾動過挖祝家牆角的心思,給這位心思機敏的賈公子許以優厚條件。然而,當時賈星野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賈賢侄,莫不是終於想通了?隻要你願意來,條件照舊。”錢榮胖胖的臉上,露出彌勒般的笑容。雖說如今祝天淩已逝,祝家注定走向沒落,但他可沒忘記,還有個金家呢。

如若能獨占鼇頭,誰又願與人平分秋色?

賈星野並未作答,隻是禮貌地單手做出請的手勢,道:

“不如尋個僻靜之處詳談?”

“甚好甚好,此地確實不宜商談。”錢榮求之不得,一馬當先,“去附近的沁香閣,聽聞他們新進了一批好茶。”

賈星野頷首道:“您先請,我隨後就到。”

靜謐的包廂裡,茶博士手法嫻熟,行雲流水般地沏著茶,陣陣茶香在空氣中氤氳飄散。

“這邊請——”

聽到小二的指引聲,錢榮熱情招呼:

“賢侄來得正好,快嘗嘗這茶滋味如何?”嘴上雖熱情,但身體卻穩坐不動。

他依舊極為看重賈星野,不過主動招攬與毛遂自薦畢竟不同。年輕人還是需要稍加壓製,用起來才更得心應手,尤其是那些年輕且才華橫溢之人。

然而,下一秒,錢榮卻猛地站起身,望著門口的人,驚詫不已:

“你緣何也來了?”

與錢榮的富態不同,金家的掌權人身材矮小乾瘦,貌不驚人,笑道:

“錢兄這話,賈賢侄有約,我豈敢不來?”

一直笑容和煦的錢榮,瞬間收起笑容,眼神銳利地盯著賈星野:

“賈公子,此舉可有些不厚道。即便想待價而沽,也該等我等談過之後,再尋下家。如此行徑,有失風度。”

商品貨物可公開競價,價高者得。但為人,還是需有氣節與堅守。

但不過須臾間,錢榮又重新露出笑容,招呼二人入座:

“既已至此,先坐下品茶。”

卻在心底,將賈星野看輕了幾分。想必金東家亦是如此。他暗自搖頭,到底是年輕,不懂其中規矩。

賈星野卻絲毫未受其情緒影響,坦然自若地坐下,端起茶杯:

“未曾事先預約,貿然邀二位相聚,承蒙二位厚愛,願意前來。我先以茶代酒,敬二位。”

他這般表現,倒是讓兩位東家對他高看了一眼,紛紛接過茶杯。

一杯飲儘,賈星野不再繞圈子,開門見山地問:

“不知二位對祝家的商鋪可有興趣?”

此話一出,兩位東家頓時抬頭,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震驚之色。

“賢侄莫不是在說笑?”

祝天淩才是祝家的掌權人,他不在,一時半會兒誰能處置商鋪?即便再看重賈星野,他也並非祝家人。

“你能做得了主?”金東家一針見血地問道。

“東家臨走前,曾親手將所有商鋪托付於我。”

錢榮收回前傾的身體,道:

“口頭承諾,不足為信。”

“若我有東家的親筆文書呢?”賈星野說著,又不緊不慢地掏出一方小印。

“這是……”

賈星野點頭確認:“正是。”

有了親筆委托書,再加上祝天淩的私印,兩人腦中思緒飛轉,瞬間得出結論:此事可行!

既知可行,兩人反倒都不著急了。慢悠悠地又倒了一杯茶,錢榮道:

“祝家如今局勢不穩,接手商鋪怕是不易。”

隻說不易,未說不能,顯然是想趁機壓價。賈星野聽出了錢榮的意圖,看向金東家:

“您意下如何?”

祝家喪事辦得如此迅速,是祝家幾房想儘快塵埃落定,好接手祝家商鋪。賈星野回來得已然太遲,他此次邀二人一同商談,本是想讓他們競價。

金東家明白,當下著急的並非他們,也為難道:

“確實棘手。”

“二位莫不是想等祝家幾房接手後,再從他們手中收購商鋪?”賈星野提醒道,“便宜的商鋪,自然有其便宜的緣由。”

等其經營不善再收購,店鋪的客源必然已流失大半。況且,以祝家商鋪現有的製度,不見得會衰敗。

“看來比起分庭抗禮,二位更傾向於三足鼎立。”

金、錢兩位東家又對視一眼,隨即錢榮歎了口氣:

“實不相瞞,觀祝家幾房的行事作風,著實不好相與。”

但凡稍有臉麵之人,都做不出趁著喪事,鳩占鵲巢、賴著不走的事。

金東家接著說道:

“既是賢侄開口,我們也不好推脫。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這份風險我們擔了。四家布莊,一家五百兩,我二人各出一百兩,如何?”

賈星野嗤笑出聲,四家布莊,即便是最差的那家,一年也能盈利五百兩左右。僅用一年的利潤,就想換一家鋪子,未免欺人太甚。

“瑞錦堂與錦繡莊庫房裡的布匹,價值都不止五百兩。”

“但還需考慮處理其中的諸多麻煩。”錢榮搖頭歎息。

賈星野直起身,朝二位拱手:

“既然二位更鐘情於三足鼎立的局勢,那我便去找王掌櫃聊聊。”說罷,轉身欲走。

“哎——彆彆彆,賢侄,快請留步!”錢榮急忙攔住他,“咱們這不是正在商量嘛?所謂談價還價,賢侄若不滿意,儘管提價便是,何必急著走呢?”

金東家也連忙勸說:

“錢兄所言極是,價格好商量。我們二人的財力,難道還比不過王家?”

王家的勢頭已然夠猛,若再讓他吞並祝家,彆說三足鼎立,他們二人恐怕都得淪為王家的陪襯。

兩人極力挽留,賈星野便又順勢坐了回來。至少二人這話沒錯,王家的財力恐怕難以吞下所有鋪子。

三人再次端正坐好後,兩人明顯有了更多誠意。錢榮道:

“瑞錦堂與錦繡莊,一家兩千兩;餘下兩家布莊,一家八百兩,如何?”

“這已是我們能給出的最大誠意。”,錢榮又連忙補充了一句。

這個價格還算公道,賈星野左手豎起兩根手指,隨後放下一根,道:“兩千八”;右手又重複一遍:“一千兩。”

兩人均皺起眉頭,一人道:“兩千三。”

另一人回應:“八百五十兩。”

“兩千五,九百。”賈星野退了一步,單手向前推拒,製止他們繼續還價。

金東家皺眉沉思,錢榮微微抿起嘴角,沉吟片刻,兩人才緩緩頷首:

“行——”

“哐——”

包廂的門突然被猛地推開,打斷了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