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渺穿過來的這個節點還算關鍵,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實是一本男頻科舉文,她隻是在男性角色們光輝照耀下的一個墊腳石角色。
原主從出生起就女扮男裝,後來暗戀二舅母宋氏的內侄兒宋易許,宋易許是靠著這層姻親關係才得以在徐家族學讀書,後來意外發現程元渺的性彆,開始討好接近她,實則是欺騙原主的感情。
原主昏頭不聽徐家和她母親的勸告,更不聽青梅竹馬褚晦的話,硬是要嫁給宋易許,為了嫁給宋易許,不惜暴露母親謊報隱瞞孩子的性彆的事實,導致了母親被圈禁鴆殺,兩個姐姐的婚事最後也成了程家向上的墊腳石,早早便被磋磨死了。
原主嫁給宋易許之後,嫁妝都用來填補宋家的虧空,因著婆母磋磨再加上徐家式微,在宋家過得舉步維艱,沒多久暴斃身亡,嫁妝也被宋家吞了。
宋易許並未住手,在皇子奪嫡之爭,為了增加籌碼,偽造徐家謀反的證據,還設計了徐簌因無支援戰死在西北,徐簌一倒,他便搜刮了徐家經年的珍藏,後來也因為勤王之功,一舉成為朝廷新貴,南都名門徐家也成為了曆史。
偽造證據和勤王之功不僅有宋易許的手筆,也有男主徐南玉,兩人私交甚好,作為徐家目前最聰明自負的孩子,徐南玉目中無人,根本不甘心嫡庶之分彆,為此,他在發現原主的秘密後,就告知了宋易許,既解決了自己科舉路上威脅最大的絆腳石,又毀了徐家,自己也一舉成為連中三元的狀元郎,登閣拜相,迎娶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以說徐家的倒台成就了這兩位,現在還在故事發展的初期,宋易許還沒發現原主的女兒身,但是原主對宋易許已經抱有好感了。
愚不可及的原主,為了一己之私的愛情葬送了母親和整個徐家。
女人果真能為了愛情做出驚天動地的蠢事。
程元渺重重呼出一口濁氣,世家大族並非是一朝一夕頃刻間便傾覆的,多是經年積弊,一發而動全身,徐家百年大族的,行至今日,在文人中聲譽地位早已不可動搖。
皇帝雖寵信徐家七爺,卻也是建立在徐簌忠於皇帝的基礎上,但心中多少是有些介懷徐家聲譽如此高漲,立儲之事都能左右,沒有的一個皇帝會不忌憚。
如今徐家有好些女兒嫁入北都上京城,擰成一股繩,徐家五房作為京官,卻昏了頭,私下裡竟和文臣們頗有往來。
大多數都是從徐家族學或者書院中出來的,或多或少都受過徐家的恩惠,假以時日一定會發展成以徐家為首的門閥黨派。
當今陛下年逾四十,正值壯年,幾位皇子都已長成,都想瓜分皇權的一杯羹,但皇帝最忌憚的便是在他身體還算康健的時候,便有文之重臣私下選擇站位。
五房久經官場,心思也越發野了,畢竟沒有人不想在族譜上單開一頁。
私下站隊,便是徐家在皇帝麵前失信的源頭,是導火索。
當徐家不再清流,皇帝就會推翻從前他為徐家所造之勢,讓徐家淪為皇權的犧牲品。
“小舅舅,我有話想對您說。”
程元渺當然可以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天賦一鳴驚人,可是從前的行徑雖然把路給她走寬了,但後遺症也十分明顯——
一個不學無術的平庸紈絝,是沒資格對世家大族的前程指手畫腳的。
目前她也隻能儘力靠著徐家七爺的寵愛,先扭轉自己在長輩麵前的初印象。
徐簌看著程元渺咬牙坐起身扶了一把,揮手讓伺候的人都先下去了,他總覺得元渺與從前相比,十分不同,眼下終於能確定了。
府醫果然說得無錯,一旦人遭受了巨大的疼痛和打擊,性情上也難免會發生一些變化,例如突然癱瘓的人會從陽光開朗的性格變得陰暗。
“小舅舅,以前是個紈絝,因為我不太聰明,讀不進書,因此我就不讀,現在想來,那時的我極為愚蠢,我想著,隻要我表現得紈絝,愚笨不堪,就不會被人盯上,母親將我送到這裡,就是為了保全我的性命。”
程元渺麵上的傷青紫,腫了半邊臉看著有些滑稽:
“可是我仍舊受了這樣嚴重的傷,我想明白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以後,定要好好讀書,隻有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旁人才不敢輕舉妄動。”
徐簌並沒有打斷她的話,反而仔細思索傾聽,對徐簌而言,他麵前仿佛分裂出兩個不同的元渺,聽在耳朵裡有種怪誕的割裂感:
“那你想如何?”
“若府上沒有旁人的細作,又怎會做事如此乾淨,依元渺看來,定要好好審查府上人的底細才是。”
程元渺目光堅定道:
“氏族通常是由血緣關係為紐帶組建的關係,徐家發展至今少不了在朝堂上的互相牽製和合作,外人一眼看徐家枝繁葉茂,我卻認為徐家沉屙已久,若不是翻來覆去傷筋動骨一番,恐怕是不能好了。”
“尤其是在外發展的徐家支係,若不能約束己身,稍有行差踏錯,輕則那一房自取滅亡,重則也是整個徐家的滅頂之災,我們不是不能發展黨羽和枝椏,但是徐家隻會是陛下的臣子,也隻能像您一樣忠於陛下。”
這一番話,徐簌聽得五味雜陳,元渺在徐家自己的馬場上摔了腿,見微知著,清楚徐家若想曆久彌新,就得去蕪存菁。
且她說話沒點明,存了餘地,想必此事還與徐家五房有關,此事他得在見過老爺子之後親去。
眼前這小人,好像脫去了驕縱的外衣,變得聰慧,堅毅又果敢,如此一番見解能從她口中說出,說明她其實並不蠢笨,從前隻是不愛讀書罷了。
這讓徐簌有些欣慰。
“小舅舅知道了,這件事情,我會一字不落地轉述給老太爺,至於要如何決策,還得看老太爺。”
徐簌呼出一口濁氣,揉了揉程元渺的腦袋:
“好了,渺渺,還在養病呢,不要想太多,天塌下來還有小舅舅頂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