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隨你左右 西北白 3750 字 2個月前

“裴亞,有人找。”窗邊的同學傳話。

走廊外鬨哄哄的,我探頭往右邊看看,沒發現人。想再往前走一點,正和同學聊天的安奕笑笑說:“那邊。”於是我又調轉方向。

“嘿,你怎麼來啦。”我很意外來找我的是陳婷莉。

她甜甜地笑著,遞給我一個精巧的紫色布囊:“學姐,這是給你的。”

“哇!好好看,”我接過布囊,“謝謝你,你自己下來的嗎?”

“嗯。”她笑盈盈地點頭,“那我先走啦。”

“我送你上去吧。”我挽過她的手。

“不用啦”,她搖搖頭,笑容更明朗,“你快回去吧,要上課了。”

“好吧,”我放開她的手,“拜拜。”

“拜拜。”

她轉身走去,高高紮起的馬尾隨著步伐有節奏地擺動。

看她拐進樓梯轉角後,我回了教室。

“這什麼啊?”安奕問,順手拿過了我手中的布囊。

“不知道。”

他好奇地看看布囊正麵又看看背麵:“打開了喔?”

“嗯。”

他從裡麵掏出一張折疊的小卡片,瞅了眼封麵後遞給我,又繼續掏出了一條紅繩手鏈。

我展開卡片,裡麵字跡工整地寫著一句話:

中考加油,祝你成功

——陳婷莉

“怎麼你就帶上啦,還我。”

在看卡片的這會兒功夫,安奕就把手鏈給帶上了。

“給我戴兩天嘛,沾沾好運。”見我欲出手,他趕緊護住手鏈,側身。

真逗。

“那再送你一句話,”我將卡片展開在他麵前,“祝你好運連連。”

“嗯?”他湊近,念了出來,“中考加油,祝你成功。”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到周五。

終於放假了,回到家裡一身輕。

媽媽不在家,但廚房灶台上溫著香噴噴的雞湯。

我盛一碗吃,暫時將學習拋到腦後,覺得周日下午還很遙遠。

“嘿,回來了喔!”媽媽從門口蹦進來。

“去哪兒了呀?”

“去玩囉。”

“去哪兒玩呀?”我又問。

“六嬸家囉。”她在沙發上坐下。

我情緒飽滿地“喔”一聲。

我很喜歡媽媽的性格,活潑開朗,聽聽她的講話,看看她的神情,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靈動和活力。

吃完雞湯,我上樓頂看看媽媽在乾嘛。

她正在收衣服,我晃悠著步子走過去,看到竹竿上晾著弟弟的黑色帆布包。

“阿弟怎麼洗書包了?”我問。

又不是學期結束了,怎麼會洗書包呢?

媽媽一下子笑了:“上周不是叫他給你帶湯嗎,他放書包裡,就漏了。”

“這樣嘛!”

哈哈哈,我回想一下,弟弟每次給我帶東西時,都是同學傳話說“裴亞,有人找”,然後我抬頭便看見弟弟站在教室門口。

每次都是等我出去了,才拉開書包拉鏈,把裡麵的東西遞給我。他可能不太習慣拎著一盅湯或一塑料袋零食,從校門走教學樓,再走上樓梯,穿過熙熙攘攘的走廊來到我們教室門口吧。

我們初三生,兩周放一次假,補課的周末讓接下來的一周更加漫長、更加難熬。每個周日補課的下午,弟弟來學校時,媽媽都會叫他給我帶來好吃的。

零食,水果,粽子等等,還有不太好帶的湯水。這種規律的、能等到的期待,是一種安慰和補充劑,讓我在補課不能回家的日子裡,不那麼喪氣和失落。

周日,收假。

一天之內,家和學校的切換,總是讓人格外的惆悵,以至於我想寫一篇文章,把紛湧的思緒傾倒出來。

正構思著,桌麵被咚咚敲兩下,我又是一驚。

不像初一初二那樣了,那時候被班主任叫出去談話,我覺得很驕傲。

現在,隻有心驚和不安。

“裴亞啊,這個最近呢,我覺得,也不是我覺得,有的老師也向我反應你最近啊,學習有點分心。”

“還有,你和安奕是怎麼回事?”班主任問道,直勾勾的眼神嚴肅無比。

“沒什麼呀。”我很懦弱地說出這句話。

他竟然笑了:“是嗎?但我怎麼發現你們話多了點?”

我一聲不吭,和他對視著,漸漸目光下垂。

“裴亞啊,我相信你的咯,但其他老師不是這樣想啊……”他語重心長起來。

班主任後麵在講什麼,我根本聽不進去,隻感到心中負麵情緒不斷滋生。

談話結束時,我莫名感到經受著探究好事的目光,頭也不抬地回到座位。

一整晚,我都悶坐在座位上,既不抬頭,更不斜視。

劉梓晗試著和我講話,我淡淡地回應。

自修三下課鈴一響,我幾乎是背對著安奕出了教室,我很難過自己這樣做,可站起來的那一刻就是背過了身去。

清晨五點半,同學手表的滴滴聲讓我醒來。

沉重的眼皮似要將我的眼窩壓得凹陷。

我想繼續睡,不去吃早餐了。但又意識到要給陳婷莉送早餐,於是衝破困頓的身心,強行起了床。

上到教室,第一眼看過去的,是安奕的位置。

我想象著,他等下就會上來,坐在我旁邊,而我又不知道怎樣麵對他。

昨晚和班主任談話時產生的負麵情緒,醞釀成此刻的怨念。

水喝完了,不想去接。上廁所時,目光刻意避開前門走廊上同學。

我深埋在書本裡,為了掩飾自己的沉默。起初,我還能通過聲音感知到安奕,漸漸地,他也不說話了。

九點零五,九點零六……一拖再拖。

四十九張卷子在我手裡,還差一張。

“你咋不來找我要作業呀?”

不用抬頭,就能想象到他強顏歡笑、裝作無事的臉。

他分明是那麼開朗的一個人,永遠都是坦然自在,瀟灑快樂的模樣。

此刻卻故作輕鬆地和我講話,而氣息裡又透露著難以掩飾的不解,試探,失落和小心翼翼。

我突然很想哭,卻抬頭衝他笑:“因為我知道你放哪兒呀。”

我拿過他慣常壓在文件夾下的卷子,終於摒棄一天裡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和有意無意的冷淡躲避。

我不能因為班主任小題大做的一番話而疏遠安奕。

“給我,我去!”安奕臉上瞬間漾開笑容,“三分鐘回來!”

少年大步出了教室,飛奔下樓,並踏著最後一響鈴聲,回到了我的右側。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應接過後,轉眼到了學期末。

背著和假期時長不成正比的作業回了家。

整日坐在書桌前,也能感到年味越來越濃。

外出返鄉的親戚街坊時來串門,從客廳傳來許久未聞的熟悉聲音;不時傳來的煙花爆竹聲,遠遠近近;窗外人們熱鬨的嘮嗑,從早到晚;屋後的馬路上,大車小車絡繹不絕;鄰居繞牆的彩燈斑斕閃爍,高高燈籠的光輝映紅門前;粽子,餃子,煎堆,溏心糍,開口笑……飄進鼻腔的氣味一天比一天豐富和隆重。

大年初三晚,表哥召集大家圍爐燒烤。我不想這樣花費掉一個晚上的時間,所以沒去湊熱鬨。

咚咚咚,媽媽敲門,給我拿來一串烤玉米和一串烤雞翅。

咚咚咚,爸爸敲門,給我拿來一串香菇和一根熱狗。

咚咚咚,弟弟敲門,給我拿來一個烤雞腿,問我還想吃什麼。

我說不要了,飽了,於是便沒人來敲門了。

真幸福,足不出房門也有人記著。

初四早上,和家人一起去燒香拜佛。廟裡燈燭輝煌,香火鼎盛,滿是人們喃喃祈福的聲音。

從廟裡出來,各式小攤夾道相迎,新鮮又喜慶。

看到有小攤售賣刻著字的紅瑪瑙,我也擠了過去。

找了很久找到個“安”字,但“奕”字怎麼也找不到。其實一個字也可以, “安”既是他的姓,又有著很好的寓意。我買下這顆小珠子,打算拿回家編手鏈。

開學這天,我把編好的紅繩攥在手心裡,一路上不自覺地摩挲著那顆刻著“安”字的紅瑪瑙。

“嘿!”拐進後門,就這麼敞亮地撞見了安奕。

“嗨!”我抬頭驚喜地看他一下,心情也愉快極了。

在座位上坐下,突然感到口袋裡的掌心潤潤的,趕緊把紅繩拿出來,一看,還好沒弄臟。看到附近同學在慌忙趕著作業,我輕輕放下了書包。

安奕出去後很快回來了,他悠閒自在地理著東西,一條腿在過道伸展開。

“安奕,送你樣東西。”

“嗯?”他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呐。”

“哇!謝謝。”他夾試卷的夾子夾一半,停在那裡,稀奇地接過手鏈,“你自己編的?”

“是的呀。”

他注意到那顆紅瑪瑙,捏捏它。

“也太幸福了吧,”他笑得合不攏嘴,左手穿過手鏈,“開學就有禮物收。”

“拉一下。”他握著拳頭,伸過手來。

我幫他輕輕拉緊抽繩,發現他手腕中央有一顆墨黑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