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在路上努力和筧雪交流。
那個和他在東京談判的精明少女就像是幻象一樣消失。
她身上似乎存在著用智力換取力量的束縛。
在她智力被限製的時間裡,筧雪語言變得十分破碎,所以五條悟需要不停地誘導她補全語句才能理解她的思維。
現在的筧雪確實正如他的結論一樣。
這是一個完全不能理解自己所作所為到底會對世界帶來如何影響的少女。
或者說因為束縛的關係,筧雪本來就無法判斷自己的行為會對周圍帶來什麼影響。
強力的束縛太過於有創意。
現在隻要五條悟講的話稍微複雜一點,筧雪的眼神就會發直。
所以交流到最後,五條悟已經把握住了溝通精髓。
他現在使用的詞句基本上都是幼兒園小朋友使用的詞句。
“你覺得咒力很好吃,所以就把我的咒力吸收走了喂給了,唔,你的小孩?”
五條悟倒是不知道筧雪還有這個能力。
“嗯。”筧雪點點頭,她看上去有點困擾,“但是甚爾不讓喂了,甚爾的想法很奇怪。”
喂小孩咒力的你才是最奇怪的吧。
五條悟在內心悄悄吐槽。
和筧雪交流了一路,這次五條悟沒有任何類似於上次見麵時的異樣感受。
五條悟放鬆了很多。
“所以你準備之後喂你家小孩什麼。”五條悟和身後的少女閒聊著。
“不知道。”甚爾拒絕喂食咒力後,筧雪就沒有再思考過這個問題,她看向副駕駛上的白毛少年,“你有想法?”
“有一個,如果咒力你可以轉化的話,應該也可以試試咒具吧。”五條悟說到咒具,突然想到了一個有趣的主意,“你知道禪院家的咒具在哪裡嗎?”
禪院家的咒具在哪裡?
筧雪搖搖頭。
“我聽說禪院家有一個忌庫,裡麵都是咒具。”五條悟早就看禪院家那幫性格古板的老頭子們不順眼了,“你哪天可以叫禪院甚爾帶你去看看。”
筧雪記下了這個名字。
白毛墨鏡少年坐在前麵不知道為什麼笑得很開心。
“聽說很久之前禪院家的忌庫不許女人進去,所以你進去之後一定要拍照留念。”
她進去和拍照,有什麼必然聯係嗎?
五條悟看出來了筧雪的茫然。
“總之你拍照就對啦,到時候照片記得郵件發我哦。”五條悟語氣很歡快,然後他突然愣了一下,他扭頭看向坐在後麵的筧雪,“對了,你有手機嗎?”
“手機?”筧雪在翻閱人類的記憶中經常看到這個東西,但是她好像沒有。
筧雪搖搖頭。
五條悟沒想到她這麼脫離現代社會,要知道,現在連高層那群老爺爺都有手機了:“禪院甚爾沒有給你買嗎?”
為什麼甚爾要給她買手機。
筧雪臉上浮現出困惑。
“那我給你買一個好了。”五條悟正好也想監測一下筧雪的行蹤,他看向車窗外的環境,“正好,我們到了。”
黑色的轎車緩緩停在京都郊區外的宗教場所。
筧雪跟著五條悟一起下了車。
秋風蕭瑟,樹木稀稀疏疏站立在寬闊石板路旁。
筆直的台階筆直朝上,階梯的儘頭立著一個巨大的紅色鳥居。
五條悟拿出手機敲敲打打了一陣,然後就領著她往台階上走。
“高層說的話可能對你來說比較複雜,聽不懂就不說話,我會幫你。”五條悟覺得以筧雪目前的狀態並不適合參加高層的會議。
對著白毛墨鏡少年點點頭。
筧雪看著奈亞拉托提普最新的劇本。
她一邊看劇本一邊跟著白毛墨鏡少年屁股後麵走。
筧雪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包圍著密閉禱告室的黑色空間。
連光源都隻有那幾根小小的蠟燭,根本看不清周圍環境的筧雪跟著五條悟安靜站在了空間的正中央。
很快,一束光打在了她的頭頂。
“特級咒術師筧雪,你為什麼在幾天前於森林裡召喚咒靈。”
某個蒼老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因為好奇自己的咒術到底可以召喚什麼樣的咒靈,所以在森林裡嘗試。”筧雪念劇本,“但是在召喚結束前我感覺很危險,所以放棄了。”
五條悟有些詫異地看向身後突然語言流利的筧雪。
果然,他的想法是對的。
筧雪在解開束縛的時候,思維一下就變回正常。
不理解為什麼白毛墨鏡少年看向她,筧雪安靜下來等待著下一個提問。
很快,高層把她上上下下盤問了一個遍。
在周圍接連的提問中,劇本的話快速做著更迭。
奈亞拉托提普把筧雪所有的記憶都契合到祂的劇本中,打造出來了一個完美的身份。
她是筧雪,在醫院醒來後隻有一點點碎片的記憶,隻記得曾經叫做虎杖香織。
依靠著記憶,她找到兒子後不久公公就死亡。在渾渾噩噩中,她遇見禪院甚爾,後來發覺了力量。
在實驗力量的過程中發現了有人圍觀,慌亂中把人帶回了家。然後經過五條家家主的斡旋,她同意進入咒術屆。
身份太合理。
合理到筧雪感覺到彆扭。
問無可問,高層會議很快就要求五條悟先行離開。
隻剩下筧雪一個人。
但是高層並沒有問什麼有價值的內容就放她離開。
筧雪一個人孤身走出房間。
劇本並沒消失。
劇情還沒有結束。
筧雪很無聊,但這種無聊的情緒很快就被打散。
因為劇本已經提示出那個叫做羂索的存在正在向她靠近。
看著劇本,筧雪心中並無慌亂。
她走出審訊建築的門外,正如奈亞拉托提普的劇本所寫,她看到了一個奇怪的頭上頂著誇張帽子的中年男人。
他表情誇張地對她笑著,整張臉都扭曲成了一團。
他對她深深地行了一個脫帽禮,露出來了頭頂的縫合線。
“我叫羂索,是虎杖香織身體上一任的使用者。”
正如奈亞拉托提普所說,那個很難找到的術士會回來主動找她。
而且她的獵物好像是特意創造了和她單獨見麵的機會。
筧雪笑了。
看著眼前少女的微笑,羂索沒有絲毫大意。
他自從聽到出現可以擊敗五條悟的新特級後就開始了對新特級的調查。
可是奇怪的是,憑空出現的新特級卻和虎杖香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特彆是新特級剛到禪院家那天,他在很遠的地方看到了新特級和她帶著的孩子。
那個黑發小鬼不知道是誰,但是粉紅色短發的孩子分明是他誕下的悠仁。
之後他調查越深入便越感覺到奇怪。
用著虎杖香織的房子,帶著虎杖悠仁,花過虎杖香織的錢。
可他十分確定虎杖香織的靈魂已經消失,她的身體也被徹底破壞。
但是臉卻和虎杖香織完全不一樣。
直到最後,他找到了一段仙台醫院的錄像。
他看到了他已經確認死掉的身體慢慢走出了醫院。
羂索終於正視了這個事實——新特級就是在用著他的身體。
“我想請問你,可以把我的身體還回來嗎?”羂索笑容十分扭曲,“我想這具身體我還有彆的用途。”
搶身體來了?
筧雪聽懂了羂索的來意。
沒有廢話。
存在感瞬間張開。
捕獲到羂索的瞬間,本體處的奈亞拉托提普也開始躁動起來。
瘋狂地視線自空間的那頭傳遞到羂索身上。
本來普通的少女此刻突然變得分外扭曲。
羂索被外神死死固定在原地。
在恐怖感受之中,羂索感覺少女的手輕輕碰觸到了他額頭的傷口。
不受他控製,他的天靈蓋自動打開,顯露出了他的本體。
某種強烈的戰栗自靈魂發出,少女在他靈魂上剝奪了什麼,又給予了什麼。
筧雪從羂索的靈魂裡提取出來了他意識最深處對人類存在的詛咒。
這就是奈亞拉托提普所想要獲取的。
沒有猶豫,筧雪把那團黑漆漆的東西吞到了肚裡。
很快,奈亞拉托提普就從本體那邊獲得了這一部分。
奈亞拉托提普在本體那邊宛如癲癇發作一般狂笑著。
祂已經迫不及待降臨於此。
奈亞拉托提普龐大的威壓自本體處通過筧雪洶湧流出。
筧雪立刻就意識到這裡降臨的條件不足。
如果奈亞拉托提普在這裡降臨的話,她的兩個子嗣都會成為祂降臨的代價。
但是奈亞拉托提普才不會管這種無聊的小事。
祂和莎布尼古拉斯一樣,執著於職能的祂們永遠以目標為第一優先。
沒什麼猶豫,筧雪立刻抓向了離她最近的羂索。
“怎麼樣可以保護子嗣不受威脅。”筧雪使用強製性命令逼迫著羂索立刻回答。
雖然並不理解筧雪說的話語,但是羂索的大腦瞬間蹦出來了兩個字。
“結界。”羂索不情願地吐出來兩個字。
“教我最簡單的。”奈亞拉托提普的威壓已經即將通過她降臨。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儘祓禊。”羂索此刻也感受到了比少女更加危險強烈的氣息。
帳的口訣立刻自動從羂索口中說出。
立刻念出羂索教出的語句,很快,以少女為核心誕生出來一個將近五米的黑色屏障。
屏障生出的那刻,筧雪把羂索扔出了帳外。
漆黑如墨的帳格擋住了外麵的視線。
奈亞拉托提普的降臨已經成為定局,如果想要把祂降臨的影響控製在最小,筧雪就隻能主動召喚並且支付代價。
“千麵之神,眾神信使,奈亞拉托提普。”筧雪反複念誦著奈亞拉托提普的名字。
她的身體作為代價反複龜裂,又反複複原。
筧雪不知道自己念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又活了多少次。
直到最後一次念誦,筧雪感覺自己的舌頭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下,心臟也被什麼東西刺穿。
“不要再念這個名字了。”筧雪身前出現了一團黑色的躍動著的詛咒,“我現在叫真人。”
說出名字的刹那,黑色的詛咒爆開,變成一灘黑泥。
然後黑泥中,出現了一雙滿是縫合線的手。
手之後是胳膊,再然後是臉和上身。
到最後,一個渾身上下都是縫合線的淺藍色少年就這樣掙紮著從黑泥中緩緩爬出。
“早上好啊,莎布尼古拉斯。”少年每出說一個字,筧雪的眼睛就裂一次。
“是筧雪。”筧雪糾正了真人的說法,並且把自己的眼睛重新複原,“真人。”
真人又發出狂笑。
不理解他在高興什麼。
筧雪將帳緩緩撤下。
帳的外麵滿是人。
眼熟的和不熟的,筧雪的視線在這群人臉上一一劃過。
直到看到了甚爾。
筧雪小小地驚喜了一下,然後立刻,她想到了一個讓她並不愉快的問題。
她看向獨自一人的男人。
反複確定孩子們不在男人身邊。
她輕聲質問著。
“悠仁和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