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洛林眼睜睜看著鮮血留下，在二人的戲服前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色印記。不久就乾涸了，變成暗紅色的不可名狀的汙跡。

林川的嘴角流出一絲血跡，往台下看去，賓客們的眼淚早已流出來了，是他想要的反應。

但是，還差一點。

他慢慢往後退去，匕首從他的身體裡慢慢拔出，麵前的洛林呆愣著，握住手裡的刀柄，鮮血更多了，好像整個戲台子上都是血，都是紅色。

沒了支撐，林川的身體很快向後倒去，輕飄飄水袖落地，如一片白紗就那樣落地了。

他的眼神慢慢地不再聚焦。

看到這一幕的賓客終於是忍不住放聲慟哭，哭聲彙聚在一起，很快又如汪洋大河朝台上淹過去。

洛林卻隻是想笑：他們怎麼會是楊玉環的忠實信徒呢，分明是楊玉環死亡的忠實信徒罷了。

唯有死亡，能讓他們高歌。

哭聲越來越大，戲台子很快便搖搖欲墜，在那塌陷形成之前，洛林就抱起了林川的屍體。

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闖一闖了。

此時一直混在賓客群中的陸梟梟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台上，見到深坑如願形成，她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皺起眉來。

因為她身邊的那些賓客全部起身，竟要一個一個跳下深坑。

不行，不能讓他們跳下去。

陸梟梟把手放在心口處，嘴裡一直呢喃著：“心念所致，必有回響。”

一個無形的結界開始出現在深坑的周圍，將那群賓客擋在深坑之外，他們一直重複著撞牆的動作。

每撞一下，陸梟梟隻覺得頭痛欲裂。

在這個地方，她堅持不了多久。現在，她隻能祈禱，宋希真的在那下麵，而他們，真的能順利把宋希帶回來。

這確實是一個無底的深坑，洛林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把他和林川吸入地底深處，越深越黑，越深越冷。

媽的，林川屍體都要凍僵了。

洛林心裡暗罵道。

就在洛林快要抱不住林川屍體的時候，他們下墜的速度減弱了，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平穩地落在地上。

“好久沒睡得這麼舒坦了。”

落地的一瞬間，洛林感覺自己懷裡的屍體有了溫度，嚇得他立馬甩了出去。

林川勉強穩住身形，擦了擦身上的血，似是嗔怪：“平時也不見你膽子這麼小啊。”

洛林陰著臉，似乎是用嘴型罵了一句臟話。

“好了，”林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往洞穴的深處看去，這坑雖深，但底部隻有一條通道，不知通往何處，“走吧。”

“不過也是難得，我還以為你要丟下我呢。”在路上，他還不忘打趣洛林。

真不愧是陸醫生的好寶寶。

當然，這句話隻能在心裡說說。

走在這條黝黑的路上，洛林握住匕首的那隻手暗暗地使了幾分力。

宋希，真的會在這裡麵麼？

“喂”，走到一半，洛林還是沒有忍住開口問道，“你們說楊玉環死後，會來到天宮上，那麼之後的結局呢。”

我們找到她之後呢？

林川沉默了片刻，他沒有想到洛林會問這個問題，但這個問題終究要麵對，他歎了一口氣：“當然是永居天宮啊......”

永居天宮啊......

那麼如果劇情真如戲中那麼發展，宋希會願意和他們一起回去麼？

萬一他們真的帶不回宋希......

洛林不敢細想，他看向林川，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人是有辦法的。

很快，他們來到一個轉彎處，站住不動了。

前方，從一片陰影處飄出來一個人影，正是那麵敷白粉，矮矮胖胖的白無常，他咧著嘴尖笑著，似是在這等候多時。

“何人敢擅闖禁地？打擾了貴妃娘娘休息可是死罪！”

說著那白無常就要往他們身上撲來，張著尖牙利嘴，口水從嘴角流淌下來，滴在地上，地上瞬間出現幾個坑洞，冒著縷縷白煙。

林川側身避過，給了洛林一個眼神，意思是看你的了。

這也是林川執意要帶他下來的理由，單論戰鬥力來說，洛林這頭猛獸可以說是毫無上限。

洛林微微頷首，握緊了刀柄，一個蓄力就衝了上去。

他的目光鎖定在白無常的可口的大腦、脆弱的脖子和溫熱的腸子上，手腕一翻，就要將那無常從下往上開膛破肚。

白無常雙腳向後，身體淩空而起，避開了鋒利的刀刃，張著尖牙俯身衝去，衝著洛林露出的雪白的後脖頸。

洛林閃避不及，生生挨了一口。

尖牙刺進皮膚，深入血肉，口感絕佳。

白無常還想用力把這口肉狠狠扯下，卻感覺後背一涼，一種被活生生剝皮的痛苦席卷全身。

是洛林用匕首在他的後背，沿著脊骨硬生生地劃了一刀。

他鬆開了尖牙，想著擺脫，卻還是動彈不得。

洛林嘴角上揚，眼裡發著寒光，用兩隻手伸進他背後傷口的皮膚裡麵，再用力往兩邊一扯，硬生生地將他的皮剝了下來。

白無常痛苦萬分，卻連嚎也嚎不出來，他的血肉全部暴露在外，下意識想伸手摸摸自己身上的肌膚，但連靈魂都在哀嚎。

他就在這樣一副扭曲的模樣中化成血霧散去了。

洛林手裡的皮還散發著白色的熱氣，被他往地上隨手一扔，這才想起伸手去捂脖子上的傷口。

這一下雖不致命，但也觸及血肉。

一旁的林川看見一切已經結束，才走上前來，他先前隻知道洛林是個野的，沒想到這麼野。

這完全是一個在原始野生、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因為獵殺了足夠多的生物，而站上了生物鏈頂端的瘋子。

林川更興奮了，他暴力撕扯下自己的水袖，給它團成一團，堵上了洛林脖子上的傷口。

在洛林疑惑的目光中，又扯下了他的水袖，給他脖子繞了一圈，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洛林：“你是第一個看見這種場麵，還不害怕的人。”

或者說，還很興奮。

林川勾勾唇：“應該是你遇見的第一個，放心，我不是最後一個。”

解決了白無常，兩人又繼續往地宮的深處行進。

這次，他們確信，宋希就在裡麵。

隨著地洞的深入，起先是籠罩人眼的黑暗，穿過兩個拐角，就到了這條路的儘頭。

儘頭是一個巨大的洞穴，四周的牆壁上都是潮濕的幽綠的苔蘚，散發著綠色的光，那光很暗，隻能照亮洞穴周圍一圈，中間大麵積隱匿在陰影之中，灰暗，陰冷。

林川又往前走了兩步，才看見正中央有一人坐在石凳上，背對著他們，但那纖細的身影和身上楊貴妃的戲服裝扮，讓他知道，這就是宋希。

而宋希的身邊，靜立地飄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們，把頭悠悠地轉了過來。

用那張煞白的臉麵對他們，兩點黑色的的瞳仁一動不動。

林川偏過頭，對著身旁的洛林：“我去找宋希，你來應對這隻黑無常。”

洛林舔了舔乾掉的嘴唇：“你可真會給自己找差事。”

他不怕死，不代表他不會死。

“你快一點。”

洛林言簡意賅，沉著臉握緊了手裡的匕首，那隻黑無常也感受到了這邊的殺意，把目光鎖定在他身上。

下一秒，黑無常消失在原地。

就在黑無常消失在原地的功夫，林川也朝著宋希奔了過去。

黑無常瞬移在洛林麵前，林川也看到了宋希身前的那麵銅鏡。

感覺到林川的靠近，宋希側過身子，麵無表情地給林川遞上一支毛筆。

她說：“你來了，為我勾勒最後的妝麵吧。”

林川俯下身子，認真觀察宋希的表情，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裝的，可隻看見了她無神的雙眼，和殷紅的唇。

他眼尾含笑，輕身說：“宋希，我們來接你了。”

可宋希依然沒有反應，固執地遞出那隻筆。

嘖。

好吧。

那就陪你玩一下吧。

林川接過那隻筆，開始在那張臉上勾勒，一筆一畫地勾著那副眉眼，還有那柔軟的唇。

為這張蒼白脆弱的臉染上色彩。

一旁的洛林喘著粗氣，正好看見這幅場麵：這是真不管我死活了是吧？

我不應該在這裡，我應該在車底。

宋希一巴掌，林川更是兩巴掌。

那黑無常本咧著獠牙，盯著洛林的脖子要來上一口，可又像是忽然感應到了什麼，順著洛林的目光看過去。

瞬間愣神，轉而向著那兩位撲過去了。

“你的對手是我。”

洛林反應極快，把手中的匕首朝著黑無常的背影扔了過去，正好擊中他的後脖子。

黑無常哀嚎一聲，還不忘朝林川撲去。

“神仙本是多情種，蓬山遠，有情通。情根曆劫無生死，看到底終相共。”

林川的嘴裡突然哼出一句戲詞，他一邊細細在那臉上描著邊，一邊輕聲哼唱著。

神情悠閒自在，仿佛不知這是哪裡，也不知身邊有誰。

黑無常突然停住了，眼神呆呆地望著那兩人，他的眼中，好像有兩個貴妃。

一個死了，一個活著。

死為生者死，生為死者生。

隨著最後一筆的結束，林川收筆，卻意外把一點墨水滴入了宋希的眼中。

“哎呀呀，這可真是不好意思。”

毀了這幅完美的作品。

宋希緩緩闔上雙眼，再睜眼時，眼裡已經有了光彩。

她轉過頭，對著黑無常喊了一個名字。

黑無常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化作一片黑霧消散了。

宋希又轉過頭與林川對視，展開了一個笑容：“關於 76 號的表現，你滿意麼？”

這出戲，算是完美麼？

林川不語，還是盯著她的眼睛瞧，仿佛是在尋找那滴墨水究竟去了哪裡。

良久，他才說：“我可以回答你關於這裡的三個問題，我絕對會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