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棺(1 / 1)

那怪蟲被碾碎後僵而不死,仍然抽搐了片刻,才消融成一地血水。看到那詭異的模樣,幾人急忙將身上的血蟲摘下,才發現這些食人血肉的蟲子已經蟄伏了一路。

戴維斯忽然驚叫一聲,原來那蟲子已經鑽進了他頸後的皮膚內,如同一個腫塊順著脊椎緩緩遊動。隨著歐文用匕首幫他將血蟲挑出,一截血管也濕漉漉從傷口帶出,正不斷往外滋血,哪怕用衣物蓋住也止不住鮮血如注。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巫醫走上前,將一灘焦黑的不明物質貼在了戴維斯背後,那東西像是有著活性,竟然朝著他的傷口依附而去,讓傷情立馬得到了遏製。

戴維斯頓感一陣驚奇,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聽著他的話,巫醫麵上浮現出一個詭譎的笑,兩條乾枯如腐樹的手臂隨著這陣笑聲而顫動起來:“放心,隻是一種神秘的祝福,它會保佑你不被邪祟的力量所侵蝕。”

路遠寒皺了皺眉,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觸須在躁動不安,正渴望著一湧而出,卻不知道引起這股騷亂的源頭是什麼。他用懷疑的態度審視著隊伍中每一個人,甚至是已經融化的蟲屍,直覺提醒著他這趟地下墓穴的探索有蹊蹺,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經過剛才那麼一遭,眾人前進時都變得謹慎了許多,好在剩下的屍首內部沒有怪蟲寄生,忽然間,遠處的某種物質將燈光折射了回來。

路遠寒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座閃著幽光的玻璃棺。

與其說是棺材,倒不如稱之為展櫃,因為它的尺寸實在太小,其中浸滿了淡黃色的液體,在水中沉睡著一具高度不腐的屍體:那是個大約兩歲的女童,鬈曲的發絲緊貼在光潔的額麵上,睫毛盈盈沾水,被一支同樣防腐處理過的薔薇釘在棺中,顯得美麗而安詳。

看到這具屍體的瞬間,他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顯然,這是一個製作精細的木乃伊標本,而坑洞中那些垂首禱告的屍體,則是失敗的試驗品。

他們雖然還保持著大致的形體,卻已經沒有了充盈的血肉,自然不能與那具栩栩如生的童屍相比。

歐文似乎也有了猜測,麵色凝重道:“這是……”

他的目光一頓,注意到了玻璃棺中盛著的紅瑪瑙,那東西外表就如石魚,內裡中空剔透,懸著的水膽裡呈現出血液般的鮮紅,在腔壁內熠熠生輝,一看就是個不可多得的寶物。

在場幾人皆是露出了異樣的神色,獨眼男人率先奔向玻璃棺,然而剛幫過他一把的機械手緊纏住了男人的小腿,瞬間就將肌肉威猛的大漢放倒在地。

機械改裝人踩著他的手臂跨了過去,隨著砰砰幾聲震響,歐文開槍了,彈殼陷進金屬裡打出一個一個凹坑,趁著對方轉身抵擋,戴維斯默契地俯下身滾了過去,掌心撫摸上了冷冰冰的棺蓋。

“等等!萬一那是鎮壓……”

路遠寒高喝出聲,然而他的話隻說了一半,戴維斯已然將玻璃棺打開,戴著手套從防腐液中撈出了那顆血膽瑪瑙。隻見棺中童屍的眼皮輕輕顫了顫,似乎是想要睜開眼睛,隻不過這異象轉瞬即逝,又恢複成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鎮壓什麼?死纏著羅德裡厄一直不放的詛咒嗎?”

戴維斯搖了搖頭,將瑪瑙放進提前準備好的封存袋裡,而歐文已經控製住了剩下的人,顯然這兩人有備而來,並沒有打算讓其他參與者在這次探索中分一杯羹。

歐文用槍管指著其他人,很是虛偽地笑了一笑:“抱歉了,各位……並不是我們要壟斷墓穴裡的寶物,隻是有的東西很危險,你們不應該碰。要是大家聽明白了的話,我們就繼續探索吧?”

他知道奧斯溫·喬治同樣有槍,隻是作為獵魔人,歐文覺得對方並不會在這件事上忤逆自己。再古怪的新人又如何,總不能為了利益而對前輩下殺手。

摔破了臉的獨眼男人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用仇視的目光望著所有人。機械改裝人則沉默地在原地站著,從他隱藏在厚重鏡片內的眼中很難看出什麼情緒。

看沒有人提出意見,歐文又開始催促他們繼續探索,幾人正要繞過玻璃棺,忽然從墓頂上砸下一根巨大的石樁,自上而下貫穿了戴維斯的軀體,他的眼球爆裂而出,溫熱的液體噴濺在所有人身上,那裝著血膽瑪瑙的袋子也滾在地上,被稀爛的肉糜淹沒了。

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太快,以至於過了幾秒,剩下的人才感受到臉上緩慢流下的鮮血。

沉重的石樁將戴維斯硬是搗成了兩半,此時還鑲在地麵,用一雙雕刻出的眼睛注視著僵住的眾人。那並不是屬於活物的眼睛,卻沒有人敢輕舉妄動,誰都不知道墓頂會不會再降下一根石樁,將盜墓者都碾死在這裡。

戴維斯死了,反應最大的是他的隊友歐文。

他難以置信這座墓穴中的危險竟然是即死性的,剛建立好的局麵轉瞬傾塌,眼見獨眼男人伸手向著戴維斯身上的配槍抓去,歐文頓時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開了槍,將男人的掌心打出一個冒著黑煙的窟窿。

“啊啊啊啊!”

男人的慘叫聲響徹了整條走廊。

在一片混亂之中,路遠寒拿起袋子,以極快的速度將血膽瑪瑙倒回了玻璃棺中,隨著他將棺材蓋合上,從頭頂轟隆隆傳來的響動也停了下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具小小的童屍倚靠著玻璃棺睡得安詳,就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一樣。

想要趁亂奪槍的男人被子彈射穿掌心,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正伏在地上捂著傷口不斷喘息。見歐文麵色陰狠,似乎還想要對其他人動手,路遠寒當機立斷,舉槍指向了他的太陽穴:“冷靜點,我的槍隻會比你的更快。”

歐文和他僵持片刻,最終慢慢放下了槍。

同伴的死亡換得了短暫的平衡,五人一邊前進,一邊微妙地保持著彼此的距離,巫醫打量著石樁下殘缺不全的屍體,像是有些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繞過這座玻璃棺沒多久,就到了走廊的儘頭。原來這墓穴不止一層,走到頭了還有洞口,數道台階盤旋而下。

幾人下到二層,發現這裡的空間遠比上麵要大得多,龐大的石柱上刻著某種神秘未知的圖騰,在燈光照射下,彼此錯落有致地構成一座柱廊,從樓梯口遠遠望去,簡直像是走進了地下的巨型宮殿。

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這層墓道內蔓延,就算有再多的齒輪,也無法在這片區域中指出方向。

路遠寒拿出羅盤,想要辨彆一下方向,卻發現此地磁場紊亂,指針不穩定地到處亂飄,也隻能先收了起來。他握著手杖,控製好力度在地麵上劃下一道叉痕,不至於讓人看出異物的影響。

他對其餘人說:“每走十步做一次標記,隻要回頭對照前麵的痕跡,就能判斷出走的是不是直線了。”

路遠寒的要求是讓歐文走在前麵,這樣一來,他做標記的時候就不至於被人從背後偷襲。由於剛才發生的事,其他成員都沒有意見,歐文也隻能照著他所說的去做。

幾人一邊做著標記一邊前進,在濃重如霧的黑暗當中打頭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歐文手中持著探照燈,鬢角兩側已經隱約冒出汗來,一雙眼睛警惕地環顧著前方的環境,提防著隨時都有可能遇到的危險。

路遠寒手上的杖端一頓,發現腳下的灰塵正在被震起,隨著地麵的顫動,一陣怪異的響動由遠處逐漸逼來,像是馬蹄踏過地麵的聲音。

然而這座地下墓穴百年都不曾見過天日,怎麼可能還有活物的存在?

“不好!”

路遠寒朝著旁邊閃去,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紛紛避開了那從黑暗中襲來的東西。隻見一柄漆黑的長矛釘進地麵,緊隨其後的是一匹體型健碩的幽靈戰馬,那馬背上坐了個披著鎧甲重裝的骷髏騎士,正用他那空蕩的眼洞注視著這幾個闖入者。

他抬起指骨,那長矛就從地上飛起,回到了黑騎士的掌心。

這具骷髏身高超過三米,比眾人在墓室裡見到的屍身都要強大,像是盯上了隊伍最前方的歐文,朝著他的方向策馬奔去。

歐文並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一發現情況不妙就撒腿跑了,他毫不猶豫地拔槍掃射,然而造價不菲的子彈傾瀉在那具骷髏身上,竟然一點效果都沒有,被震得統統彈了回來。

馬蹄踩塌的地麵裂開數道縫隙,瞬間蔓延到了歐文腳下,讓他摔倒在地。望著即將朝他劈來的矛頭,一陣絕望在歐文內心升起。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閃過,打在了轟然落下的矛身上,兩種武器彼此對撞,激起的氣流瞬間蕩開塵土,而後一段段碎裂的竟然是黑騎士手上的長矛。靈活竄出的機械手伸展開卷在歐文的腰側,立馬將他拖到了旁邊。

路遠寒握著杖柄的右手都被震麻了,他本不想暴露異物的存在,但眼前的情況太過棘手,不把敵人就地解決的話,恐怕他們無法繼續前進下去。

他冷靜地抬起頭,對上那骷髏騎士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