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了。”路遠寒目光一閃,從威爾斯手裡接過了紙條。
他之前還在想不能動用埃爾文的賬戶,以自己黑戶的身份應該怎麼儲蓄比較好,現在威爾斯就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想到賬戶裡有那麼多錢,路遠寒忍不住開始計算四百帝恩幣在銀行裡能產生多少利息。
“你跟我就不用客氣了!”威爾斯哈哈大笑著,“聽說你加入第九小隊了,以後注意著點吧。你們那個隊長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能離他遠點就儘量遠點,所有跟他扯上關係的人最後都倒大黴了。”
路遠寒找來酒保,托對方將他手上的獵物拿去售賣:“我還沒見過他,具體是怎麼個倒黴法?”
“你聽說過異物嗎?”
路遠寒點了點頭:“大概知道一點。”
在這片有著各路神祇力量泄漏的區域,瘋狂與詭異橫行,並不隻有活著的生物會發生畸變,部分特殊物品也會被賦予神奇的力量。而這些能夠使用的特殊物品,則被統一稱為異物。
路遠寒認為,埃爾文的那本通靈書就是一種異物,隻不過被他連同屍體一起放進了地下室,至今沒有翻開研究過。
畢竟有前車之鑒,他並不想召喚出某種怪物。
“那家夥三年前接了一樁委托,沒想到任務失敗,委托裡要求解決的異物還纏上了他。”威爾斯將當年的事娓娓道來,“他還算有點本事,應該是想辦法收服了異物,逃過了一死。但他身邊的人就慘了,但凡和他有長期接觸的人,都會以一種詭異而倒黴的方式死去。你能想象身邊的所有東西,包括一顆鋼釘、一盞吊扇都會殺死你嗎?”
“所以他就不和彆人協作出任務了,也隻是掛了個隊長的虛職。聽說他後麵到海上待了一段時間,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總之你記得小心他就對了。”
路遠寒將這條情報在心中記了下來。
他翻看起還沒有被其他獵魔人接取的榜單,尋找著合適的委托。除了那張懸賞月之鏡守護者眷族的,剩下的就是一些尋找畫作、獵殺魔蟲、探索地下墓穴之類的委托,報酬在五十到八百帝恩幣不等。
其中探索墓穴的還沒有招聘夠人數,路遠寒打算過段時間去聯係一下這位委托人。
他和威爾斯又閒聊了幾句,得知對方最近正在追查一個賣異物的二道販子,他將大量來路不明而且非常危險的異物私下賣給彆人,因此死了不少人。不過這個人非常狡猾,威爾斯每次剛抓住一絲馬腳,他就立刻轉移到了其它地方。
威爾斯看起來有些焦頭爛額:“說實在的,那家夥手上的東西太危險了,真是不怕用多了產生後遺症。要不是他偷到了雇主頭上,我一點都不想沾這個麻煩。”
聽他這樣說,路遠寒不由開始思考,雖然他還沒有遇到過使用異物的敵人,但考慮到對方能使用多種異物,要應對的話應該相當棘手。
咚咚……
桌麵被禮貌地敲了兩下,路遠寒抬起頭,酒保將售賣所得的錢交給了他。畸變物身上的材料一共賣了四十七帝恩兩先令,他揣著兩先令陷入了沉思……或許也該給診所交水電費了。
除了平分酬勞,威爾斯這次還有一項任務,就是帶路遠寒回去訓練射擊。顯然他的動手能力在獵魔人中數一數二,所以才會被屢次派來教新人如何獵殺以及開槍。
於是路遠寒跟著他回到獵魔人協會,在威爾斯的指導下舉槍對著靶子進行射擊。
路遠寒前麵開過一次槍,因此心理壓力並不是太大,隻是他持槍的姿勢和穩定性都需要調整。在威爾斯的監督和反複練習下,他終於達到基礎標準,領到了屬於自己的配槍。
“從今天起你就可以自己開槍了。”威爾斯拍了一拍路遠寒的肩膀,將本月配額的彈匣塞進他手裡,“拿去吧,咱們的彈藥雖然比不上緝察隊專屬的鏨銀子彈,但對付畸變物也有強擊退效果。”
路遠寒收好槍支彈藥,靜靜聽著威爾斯絮叨:
“還有一些裝填麻醉彈、鎮靜劑的特殊用槍,這些需要申請才能發下來,通常情況下都用不到。你要是想見識見識更特殊的,可以去彆人那裡買,秘語者就有一個製作槍彈的高手,不過得碰運氣。”
他不由得心想,這個前輩的話實在是有點多。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路遠寒從床上坐起來,感覺渾身的肌肉像是被翻修過一樣,連續幾天高強度的消耗讓他睡得相當沉。
對於昨晚的事,他隻記得在獵魔人協會練習練得胳膊酸痛,又被威爾斯叫去喝了兩杯,回來就不省人事了。
路遠寒轉頭望著掛在牆上的畫,忽然表情溫柔地伸出手,用指腹仔細擦拭著畫框。畫中的筆觸優美而富有情感,勾勒出一道年輕的身影,那雙眼睛如盛著秋水,臉頰皎潔似雪光,任何人被她注視著,都會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路遠寒說:“我們會回去的,對嗎?”
聽到他的問題,畫中的女孩露出了微笑。
她的唇角高高揚起,越來越長,仿佛要飛到臉頰兩側。隨著路遠寒背過身去,鑲嵌在牆上的畫框頓時扭曲起來,堅硬的棱角朝著下方彎折,似乎想要將他擁抱在懷中。
這時路遠寒打開房門,想到了什麼,又轉頭看向了那幅珍貴的畫作。
望著對方漂亮的黑發黑眼,他突然產生了疑惑,除了自己以外,霍普斯鎮哪裡來的亞裔人?眼前的場景在朦朧中閃爍了一下,待路遠寒看清那張和他越來越接近的臉龐,才猛然意識到,等她徹底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時候,自己恐怕就要慘遭痛手了。
路遠寒臉色沉了下來。
他想起在秘語者看到的委托,雇主聘人尋找一幅詭異的畫作。按照雇主所說,畫中人會根據所有者修正自己的模樣,當它完全換上一張相同的臉時,那個被替代的人就將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那時他並沒有太過留意,而現在,隨著委托單上敘述的內容越來越清晰,施加在路遠寒認知上的扭曲溶解不見。畫中人已經不能再蠱惑他了。
隻是他仍然沒有明白,這幅畫為什麼會出現在診所中。假如沒有人故意放在這裡,難道是畫框尾隨著他回到了診所?
察覺到他已經不會再上當,畫中人不再笑了,原本鮮豔明亮的顏色變得陰鬱漆黑,毫無規律地蠕動著。她麵無表情地轉身消失,看到緊接著出現的背景,路遠寒頓住了,那幅畫裡竟然照出了他所在的手術室。
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隨著畫麵中的內容扭曲成一個神秘的漩渦,周圍的空間也盤錯交織了起來,走廊回旋著出現在路遠寒的頭頂,兩側的牆壁開始壓縮,這間診所就像是被擰緊的毛巾,各個位置都擠成了一團。
要是不想辦法離開,遲早會被壓成一攤薄薄肉皮。
路遠寒的視線落在畫上,根據錯位後的空間,辨彆著出口的方向。但是診所大門被藏了起來,即使他在這條畸形的莫比烏斯環上奔跑,也永遠不可能到達環側所在的位置。
眼看著整座天花板朝自己緩緩壓下,路遠寒拉開門滑了出去。他想起威爾斯提到的內容,所有異物都有一定的限製,不管是能力範圍還是遵循的規律。
他順著卷曲的走廊跑到一側儘頭,毫不猶豫地撞碎窗戶跳了出去。
診所外的空間顯然不受畫作的影響,路遠寒從二樓敏捷地落在地上,隨著短促的噠噠聲,一雙腳出現在他麵前:“竟然沒死嗎,太遺憾了,還以為被這東西纏上的應該都是短命鬼才對。”
說話的人體型偏胖,鼻下留了兩撮胡須,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霍普斯人。讓人在意的是他懷中抱著的東西,那東西被他用布袋裹著,還在小幅度地起伏,說是活物,下端卻又有著明顯的棱角,透露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
路遠寒拔出槍,麵色不善地持著槍往後退,槍口直指麵前的男人,他卻沒有絲毫慌張,像是篤定了一個獵魔人不會輕易開槍。
隻見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扳指,腳下的影子便開始無限蔓延。那些陰影迅速拉長變形,從門縫下潛進診所內部,不多時,由黑影凝聚而成的手掌就托著畫框呈到了男人麵前。
這是異物!路遠寒反應過來。
那幅畫的影響力顯然並不能覆蓋一整條街道,此刻被黑影攥在手中,畫框四角還在不斷掙紮顫動。男人揭起布袋,裡麵放的竟然是一個長著嘴的箱子,箱蓋一開便露出邊緣處陰森的尖牙。
隨著他將手杖重重敲在畫框上,那幅畫頓時失去反抗能力,被焦躁難耐的箱子張嘴吞了進去,箱蓋重新合上,就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而那根手杖戳在地上,堅硬的路麵瞬間從中央受力點向四周裂開一道小坑,顯然這也是一件異物。
不過頃刻的工夫,男人手上的異物就接二連三地展現出能力,讓路遠寒意識到,這人應該就是威爾斯追查的那個二道販子。
雖然不知道診所中的畫是不是他放的,但就目前來看,他顯然跟這件事脫不了乾係。
路遠寒視線緊盯著麵前的人,他沒打算放過對方,而對方顯然也不懷好意。從腳下襲來的陰影如毒蛇一般快速遊動,路遠寒接連後跳幾步,後背緊貼在路燈上,將燈光下的投影縮到了最小。
槍口傾瀉而出的彈殼一顆顆撞在影子上,火花四起,燒得那無形之物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