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1 / 1)

這個問題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迸濺出的血色在滂沱大雨中逐漸被稀釋,督察倒地沒過多久,那些蟄伏在黑暗中的觸手就將他拖進了小巷,觸須摩擦皮膚的聲音窸窸窣窣持續了片刻才消失。

麵色慘白的年輕人從陰影裡走出,捧起雨水將臉上猙獰的血痕洗掉。

從他背後蔓延出的道道觸手勾纏著一具無法辨認麵目的屍體,連同地麵上的彈殼一並悄無聲息拋進旁邊的下水道中。

路遠寒站在井蓋邊上,注視著洶湧而上的老鼠等下水道生物將那具殘缺的血肉撕碎。在被逼到絕處時他就已經冷靜了下來,飽餐一頓後,更是恢複了應有的理智。

那雙遒勁有力的獸爪顯然並不是正常人類應有的,而他從安格斯的記憶中也驗證了這一點。

除了從地海深處爬上來的畸變物,對於那些供奉著所謂神祇的人類,離祂們越近,信仰程度越深,受到感染發生畸變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在秘語者懸賞單上看到的例子就是一個很好的佐證。

而到了那種程度,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了,感染者成了徹底的怪物,終日在癲狂下無法控製自己的舉動,即使具有一定的行為模式,在人群中也會露出破綻。

但那詛咒亦是一種強大的力量。

隻靠武器難以與籠罩在陰霾中的地海抗衡,有不少獵魔人會借助獻祭儀式向神秘的存在借取力量。其中表現穩定卓越的被編入緝察隊中,為尊貴無上的伯爵府效力,而那些迷失在黑暗中的人們,則將走向死亡。

與遊走在生死邊緣的獵魔人相比,他們不必為生計發愁,哪怕遇到危險,也能通過自身的力量解決。

剛才那個名叫安格斯的督察想與怪物近身搏鬥,卻被路遠寒開槍擊殺。這讓他不由得慶幸,還好那一瞬間的判斷足夠準確,真要打起來的話,恐怕死的隻會是自己。

這是他殺的第一個人,路遠寒此刻雙手仍在微微顫抖。

在那種緊急情況下,他隻能選擇反殺對方,但這也讓他發現了一件事,即使是非正常的人類,也能為他提供強烈的飽腹感,這或許意味著他可以通過獵殺怪物為生。

隻是安格斯之死無法隱瞞,雖然已經毀屍滅跡,但他的失蹤必將引起緝察隊的注意,到時候這片區域被封鎖調查,路遠寒這個外來人就將置身於危險當中。

按照緝察隊一向奉行寧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他們並不介意將所有嫌疑人都殺了。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加入獵魔人小隊,一方麵,為了尋找新鮮血肉作為食物,另一方麵,他要遠離案發現場。

儘管緝察隊擁有絕對權力,視人命如草芥,但對於可能成為同僚的獵魔人,他們還算態度平和,即使獵魔人有著相當高的作案可能性,也不能隨意處置對方。

一陣酥麻的痛感將路遠寒的思緒帶了回來。他能感受到小腿上的傷口正在逐漸愈合,不斷有血肉滋生填補上被彈殼刮蹭的位置。

隻不過這種新陳代謝的速度也有著相應的代價,隨著一陣頭暈目眩,他雙眼表麵的毛細血管迅速漲大破裂,迸射出的血糊住了剩下的眼白,從路遠寒捂住眼睛的手指縫間流下來一滴滴墜在地上,為他眼前的世界蒙上猩紅的血幕。

片刻之後,漸漸適應眼前深紅一片的路遠寒放下雙手,將傘重新撿了起來。他有著強烈的預感,如果不及時處理,這雙屬於他的眼睛也將很快腐爛,而後被新長出來的血肉頂替。

在診所處理好傷勢之後,路遠寒換了身衣物,從埃爾文的收藏櫃裡找到一副鳥嘴麵罩戴上,重新回到了秘語者酒吧。

酒吧內有幾個獨立的窗口,無論發布還是接受委托都要在窗口處辦理手續。根據埃爾文的記憶,想要保持隱秘的話,也可以在紙上寫下關於神秘學的問題遞進窗口,隻不過解答收費高昂,他就是通過窗口聯係上了通靈書的賣家。

路遠寒在紙上寫下他的問題,拿出四帝恩幣,交給了窗口。

他耐心等待了一會,便看到從窗口內遞出的紙條,上麵寫著一個名字:工匠,隻是名字後跟著的那串數字讓他眉頭緊皺。

他問的自然是怎麼修複殘缺肢體,以及相應的費用。埃爾文的積蓄基本都用在了神秘學上,剛才交給窗口的谘詢費就是最後一筆存款,現在的路遠寒口袋裡隻有幾個便士,而要請工匠出麵竟然需要兩千帝恩幣。

他嘴角撇了撇,又拿出剛從牆上揭下的另一張紙,赫然是獵魔人招聘成員的公告。在路遠寒將填寫好的基本信息交上去後,窗口陷入了良久的寂靜。

路遠寒不知道窗口是通過什麼方式聯係上獵魔人的,但他的聽覺比以前敏銳了很多,捕捉到有兩個人的腳步聲正在朝自己靠近。

他轉過頭,看到一個體型健碩、臉上有疤的男人正朝著身邊人喋喋不休地抱怨:“讓我帶新人,怎麼不去找那些缺外勤隊員的人帶?”

而旁邊那個戴眼鏡的則無視了他的話,向路遠寒伸出手,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這個鳥嘴怪人的麵罩:“不好意思,成為獵魔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我們需要對你做個測試。很多報名者最後發現自己適應不了這份工作,這也是必要的流程,請不要介意。”

路遠寒伸手和他握了握,隨即拍開帶疤男人摸向他臉上麵具的手。

眼看著脾氣急躁的同事就要張口,眼鏡男立刻瞪了他一眼,製止了兩人之間的衝突:“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格林,這是威爾斯,也算是你的前輩,等會由他負責帶你進行測試。如果你對結果有異議,可以在結束後當場提出,我會對公平性進行評定。”

“好的,我是奧斯溫。測試的內容是什麼?”

格林伸手推了推眼鏡,對他簡潔明了的風格很滿意:“很簡單,隻是檢驗一下你是否擁有直麵怪物的能力。教堂東邊有群畸變過的野狗,威爾斯會教你怎樣處理它們。”

在正事麵前,威爾斯立刻收起個人情緒,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將路遠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像是在評估這個應聘者的身體素質:“沒有接受過射擊訓練的人無權佩槍,等會給你發一把武器,你想用獵斧、鋸肉刀還是長矛?”

路遠寒思考片刻,給出了他的答案:“既然是處理野狗這種體型的生物,那就用鋸肉刀吧。”

交代完必要的流程後,格林留在了秘語者酒吧,而路遠寒則跟著威爾斯向著教堂出發。

由於他還沒有通過測試,因此威爾斯讓他在街道上等候了片刻,自己返回獵魔人協會,取來了一把長斧和需要交給新人的鋸肉刀。

路遠寒將鋸肉刀提在手中掂了掂,這把鋼製的大刀質感很重,刀麵上的鏽跡似乎因血痕積得太深而無法清理乾淨,邊緣處有一圈鋒利的鋸齒,不難想象揮舞起來將用多麼迅猛的速度割下獵物的頭顱。他現在提著刀,但刀柄稍有彎曲,長度接近一米,應該可以伸展開切換形態,在遠近兩種場合下都適用。

握上這把武器的瞬間,他甚至感覺到剛平息的觸須又開始躁動不安。

“很趁手的武器。”路遠寒點了點頭,提出一個問題,“不過給新人發這種高殺傷性的武器,萬一我和你在測試過程中鬨出衝突怎麼辦?”

在前麵帶路的威爾斯頭也沒回,隻是一抬手中的斧頭:“你擔心得倒是很多啊!死在這家夥下的怪物比剛才酒吧裡的人加起來都多,你猜那麼做會有什麼下場。再說沒有人會動不動就向彆人揮刀,難道你是瘋子嗎?”

兩人又穿行過幾條堆積著廢棄物的小徑,就到了霍普斯大教堂附近。

雨水猛烈地澆灌在教堂的尖頂上,在幾道閃電的照耀下,已經無人祈禱的建築群流露出微微泛銀的光澤,隱約可以看到許多骷髏狀的靈體如同薄霧纏繞在教堂頂部。

而格林口中提到的野狗,就在教堂外圍的一處路燈下聚集著。

由於畸變的緣故,從體型上說它們更接近狼,渾身的鬃毛被濃重的血汙掩蓋著,即使淋得渾身浸濕,也仍然被穢物黏著在表皮上,滿口尖牙上還掛著從屍體上撕咬的血肉,無疑是其罪證的體現。

威爾斯讓路遠寒先退後等著,他從身上拿出一隻打火機,朝著處在最邊緣上的野狗扔了過去。

被砸到的狗立刻凶相畢露,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急奔而來。

隻見這個老練的獵魔人麵色沉著,將武器橫過來雙手把持,揮出去的猛斧掄轉半圈劈中了野狗的腹部,並不等正在抽搐的敵人緩過神來,又朝腦袋狂劈數下,讓這條野狗徹底暴斃在了他的獵斧之下。

威爾斯甩下斧身上淌落的黑血,將死狗踢到了一旁:“像這樣雙手掄出武器,可以對敵人造成致命攻擊,處理好的話甚至一次對付多個。當然,開槍是最穩妥的方法,我們使用的子彈對大多數怪物都有驅逐效果,不過你也看到了,在這種地方開槍會將附近的狗都引來,那就不是我們兩個能解決的了。”

“你的任務就是像我剛才那樣引一條狗過來解決,我會在旁邊保證你的安全,打不過立刻退後,這種嗜血怪物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凶殘。

“怎麼樣,有信心通過測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