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有眼睛轉了過來。
這些人的臉和身體仍然僵硬的站的筆直,以一種朝聖般充滿崇拜的神情向著山的方向。
一塊厚厚的雲朵從上空飄來,月光被遮擋,河邊瞬間變得黑漆漆的,這時晴天聽到了前方傳來低啞的“哢呲”的聲音,像樹皮緩慢摩擦發出的動靜。
聲音不大,也不刺耳,卻聽的人頭皮發麻。
雲層很快飄過,月光重新傾瀉下來,這些聲音便又悉數消失。
晴天麵色不虞的盯著河水裡的人,他的眼中,能清楚的看到這些人的肚子裡有一團糾纏在一起的菌絲一樣的東西,上麵每一條絲狀物都裹著紫黑色的咒力,看起來十分的不詳。
更不妙的是,這些人當中,有很多人身體裡的菌絲已經蔓延到了手腳,依照資料上說的,估計是快到第七天了。
這些人站在水裡,那些菌絲就從他們的雙腳下伸出去,像樹根那樣吸取水分。
菌絲蔓延的越多的人,皮膚越像樹的紋路,有些甚至耳朵部分已經變成了葉子,手指也變得又枯又長,好似樹枝。
“喂,直哉,你剛才聽到沒,那個聲音……”
“是他們在求救,”直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枯葉,不太在意的聳了聳肩:“不過很遺憾,我不會反轉術式,等會這些的術師趕來,他們估計也早就變成樹了吧。”
晴天張了張嘴,無法反駁,因為他也不會。
他一言不發的繼續往山上去,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在心裡瘋狂喊宿儺。
本來不想理他但被煩的不行的宿儺:“我拒絕。”
嗓音聽起來比平時還要慵懶,帶著點不耐煩,像是剛被人吵醒的樣子,沒等晴天說什麼就先拒絕了他。
但其實他沒睡,隻是在趴著發呆而已。
晴天不滿:[誒?怎麼這樣,我還什麼都沒說!]
“哈,”宿儺低低了嗤笑了聲,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支著下巴,眼皮都懶得抬的說道:“你這種小鬼的想法,稍稍動動腦子就能猜到,無非是想讓我幫你用反轉術式治好那些人類,無聊,我拒絕。”
[……]
靠,完美的被猜中了。
晴天連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勸說的話更是沒有,這家夥可是詛咒之王,指望他救人確實像在做夢。
不過……聽他這意思,他好像確實能救?
晴天不吭聲了,宿儺反而來了興致:“怎麼,這就放棄了?不再求求我?”
[求你你就會答應嗎?]能達成目的就行,晴天無所謂的問道。
宿儺不答反問:“不答應你會哭嗎?”
語氣裡那點戲謔的笑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晴天一想到自己曾經在宿儺麵前哭的話都說不出來,就……
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實在太丟人了!
他因為丟臉的事被宿儺重提,羞恥的紅了耳朵尖,在心裡咬牙切齒道:[不會!你想都彆想!那次是意外,再哭我就是小狗,不,再哭我直接挖眼珠子!]
“哼~”宿儺笑了聲,比起剛才心情愉悅了不少:“那就試著取悅我,小鬼~”
他三言兩語又把話題饒了回來,身為詛咒,在這方麵沒太多道德感的晴天低頭認真沉思了下:[那樣你會答應去救他們?]
他剛問完心裡就已經有了答案,自我否定道:[不對,你隻是想看我笑話而已。]
“哈,臭小鬼,彆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答應不答應,得看你怎麼求我~”
他在心裡和宿儺說話,直哉聽不見宿儺的聲音,隻能看到他冷著臉一言不發的悶頭趕路。
這少年,明明是雙大大的狗狗眼,說話時笑起來時眼睛又大又明亮,澄澈的映著天空的色彩,像最乾淨的藍寶石,可一旦麵無表情時,又會顯得十分冷漠。
就好像他骨子裡就是個陰冷邪惡的人,因為被泡在愛意中長大,才生長出了溫柔明媚的血肉。
嘖,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直哉收回目光,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想這些簡直是莫名其妙。
但晴天確實走的太快了,前麵不遠處已經能看到立在神社前的紅色鳥居,還能隱隱約約看到些人影和亮光,他這樣往前衝很容易暴露兩人的位置。
走了沒一會兒直哉伸手攔住晴天的肩膀:“喂,高專的家夥,冷靜點,你走的太快了。”
[你想我怎麼求你?]
晴天剛好在心裡問宿儺,感覺到肩膀被人攬住,他停下來,疑惑的看向直哉,用眼神詢問他乾嘛。
直哉壓著他的肩膀示意他蹲下來,隔著蘆葦他看了眼有亮光的方向,低聲道:“前麵應該就是你想去看的神社,那邊有人守著……”
他說完表情有一絲困惑的看向自己按在晴天肩膀上的手,話題一轉:“你身上怎麼這麼冷?”
剛才出來前看到他和服加羽織胡亂疊穿了好幾件,雖然山上比起剛才在村子裡還要冷的多,但也不至於體溫低到連隔著衣服摸到都是涼的才對。
“沒事,我一直比較怕冷,還有就是餓的……”晴天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腦子裡宿儺的聲音同時響起:“我想到了~”
他慢悠悠的拖長了尾調,聲音一聽就不懷好意。
一般人才不會選擇去聽一個詛咒的條件,但晴天會,他不但會,甚至算得上乖巧的“嗯”了聲,[怎麼做?]
宿儺:“你把這個雜魚的胳膊砍了,我就幫你~”
[哦,你等等,]晴天平靜的回道。
這大大的出乎了宿儺的意外。
他還以為這小鬼會像彆的人一樣,義憤填膺的罵自己壞,再說一套“不可能傷害同伴”之類冠冕堂皇的話來拒絕自己。
然後可笑的什麼代價都不想付出,讓人替他乾事,又或者直接放棄……
他居然哪一種都不是。
“直哉,”晴天聽了宿儺的話,蹲在蘆葦叢後麵一臉認真的問他:“要是砍了你條胳膊就能救下麵的人,你願意嗎?”
問完眼睛還瞥了眼直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直哉:“???”
禪院家少爺莫名其妙的回視著他,沉默半響,收回了手,嫌棄似的在衣袖上擦了擦,不屑道:“你以為我想碰你?”
看不出來他還挺會陰陽怪氣人,想讓自己把手收回去直說就好,竟然用威脅的方式說想砍掉本大爺的手?
哼,不自量力!
晴天:“……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你等等。”
他閉上嘴在心裡跟宿儺說道:[宿儺,他不願意,你還有彆的想看的嗎?]
“那就把他宰了,”宿儺慢悠悠的回道。
讓他砍掉手什麼的本來就隻是一時興起,因為看不慣這人觸碰自己的“食物”。
他也不是非看不可,更多的還是想要晴天為難,想看看這小鬼還能想出什麼法子來讓自己開心罷了。
他隨口說了個條件,晴天點點頭:[哦,你再等等。]
又看向直哉。
直哉:“……”
他看晴天剛才突然雙眼放空不說話,現在又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看到晴天眉眼一彎,露出個好看的笑來,語氣歡快的問道:“直哉,你不想被砍掉手的話,那你願意去死嗎?”
“哈?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鬼話?”直哉神色瞬間冷了下了。
眼尾上挑,上下打量著晴天,眸光忽然變得狠戾:“還是說,原來你已經知道高層特意囑咐了我來殺你,是故意在這兒拿我尋開心?”
“啊?什麼!!等等,原來那些爛橘子想要我死?”晴天驚呆住,他還真以為隻是考驗自己才讓他來出任務的!
直哉被他這反應搞得又不確定了:“你不知道?”
這其實很明顯吧,這麼偏遠的任務地點,甚至還是在孤島上,又是很詭異的人會變成樹木消失的事件,用來殺人滅口再適合不過了。
而且回去後完全可以說他是死於咒靈之手,受到了詛咒也變成了樹之類的,這樣就算五條家那位想找麻煩,也找不到理由。
畢竟每年因咒靈而死的咒術師多的是。
更何況這次帶走晴天前,高層還特意讓五條悟和夏油傑這兩人去追回被盜的特級咒物,以此來支開他倆,防止這兩個難搞的家夥會來阻止他們。
晴天哪想得到這些,他驚訝的張著嘴,好半天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笨蛋,”大爺如此評價道。
發現是自己自爆的直哉:……
氣氛忽然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