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的人(1 / 1)

“去哪兒?”直哉倚在門口,雙手仍舊閒散的環在胸前,一條腿踩在對麵的門框上,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仗著自己個子比晴天高,總是揚著下巴居高臨下的看人,神情倨傲,看得晴天手癢想揍他。

但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拉著衣領,空不出手來,於是往前一步直接踩在了直哉腳上:“大少爺,我覺得這個村子裡的人是中了詛咒,打算出去看看,你能讓我過去嗎?”

他一靠近,直哉便從他身上聞到了一種清爽微甜的香氣,像點綴在蛋糕上的檸檬碎屑,被含著奶油咬下去的感覺。

腳背上雖然被踩著,卻不是很疼,眼前這個少年比他想的還要輕。

直哉低頭看了眼,才發現晴天竟然是赤著腳的,怪不得踩過來時感覺很涼。

他和服衣擺下露出的腳背上皮膚冷白,暗伏在皮膚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邁步時從和服交疊的縫隙間能窺見一點雙腿的皮膚,一樣白的晃眼,上麵暗紅的指印隱約可見。

這身體實在色氣,直哉擰著眉收回目光,臉瞥向庭院的方向,低聲說道:“笨。”

“啊?”晴天愣了愣:“好端端的乾嘛罵我?”

直哉盯著院子裡繞著路燈飛的幾隻飛蛾看了會兒,突然歎了口氣,眼皮沒勁的半耷拉著回過頭來,以一種“真拿你沒辦法,實在是太愚鈍了”的眼神看著晴天,問:“你剛才來的路上看到什麼了?”

“看到什麼?”晴天往後退開一步,放過了他的腳,回憶道:“很多稻田,漁船,晾曬的漁網……”

直哉也把腿放下來,耐著性子道:“不是這些……”

話音未落晴天突然拍了他一把:“哦對!我沒看到其他人!”

他倆從碼頭過來,除了村長和他的兩個侍從以外,村子裡的人一個都沒遇見,這太奇怪了。

雖然村長家在村頭比較偏僻的地方,但路上不可避免的會經過幾戶人家,可晴天記得那些房子全部都門窗緊閉著,連盞燈都沒點。

他們上島時間不是很晚,正好是晚餐的時間,而碼頭邊停滿了漁船,說明村子裡的人並沒有出海捕魚未歸。

那村子裡的人去哪了?

晴天想不明白:

“該不會大家都中了詛咒全部變成樹了吧?如果真是這樣,那村長為什麼一點都不著急,不是他請咱們來的嗎?”

直哉背倚在門邊,看了眼外麵,忽然站直了身抓住晴天的衣袖把人往懷裡一帶,在晴天順著慣性撞過來時,他一轉身,一個壁咚把人壓在了門邊。

他用了巧勁,兩人即沒肢體接觸,看起來姿勢又頗為親密。

晴天提著的燈籠燭光被晃的搖曳,經走廊裡的風一吹,滅了,房間門口這一處暗了不少,隻能看到直哉微微弓著身,將晴天擋了個嚴嚴實實,兩人離得極近。

“你……”晴天脊背撞在門框上,蝴蝶骨磕的生疼,嘴剛張開就被一根手指壓上來。

“噓,你沒發現咱們從上島起就被人盯著了嗎?還有,誰告訴你是村長請我們來的了?作為咒術師,你可真是不合格啊,該說你遲鈍還是單純呢,小晴天?”

直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聲音放的很輕。

有那麼一瞬他不自覺的在模仿甚爾的語調說話,嗓音既隨性又帶著些調笑,倒是比起他一慣囂張的態度要好。

兩人以一種外人看來有些曖昧像在接吻的姿勢靠在門邊,晴天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配合的沒有推開他,而是啟動了六眼查看。

他用的並不熟練,雖然同為六眼,卻不像五條悟那樣發揮完全,就和繼承了夏油傑的咒靈操術一樣,術式到了他這裡,都會發生一定的變化。

不過能夠清晰的看到咒力痕跡這一點沒有變。

昏暗的環境中,晴天的一雙藍眼睛閃著微光,像白日的晴空落在了眼眸裡,他擔心被直哉發覺,微微低下頭,遠遠看去卻像是他主動往直哉肩頭靠。

剛才來的路上晴天餓昏了頭,還暈船暈的厲害,全憑“想要快點進到溫暖的房間”這個念頭撐著,現在經直哉一提醒,發現確實疏忽了很多事。

四周藏了好幾個侍從在觀察這邊,有意無意的將去往村子的路給擋了起來。

他想說出那幾人藏身的位置,才發現直哉的手指還壓在唇上,無奈道:“手拿開,我不會罵你的……”

柔軟的唇瓣開合,帶著吐字時溫熱的氣息落在直哉指尖,他未待晴天說完手便向觸電般收回,藏在了衣袖裡,微微顫了顫,整個手腕都在發軟。

很少有人手指會是敏/感點,直哉恰好是,如果十指交握或者手指被含/進嘴裡的話,他會瞬間興奮起來。

像剛才這樣用軟軟的唇去蹭,也會令他生出一種隱秘的快/感。

不過這一癖好沒有任何人知道,他自然也不想讓眼前的人知道。

而且剛才他那麼快收回手,除了手指酥麻以外,還感受到了一股令人脊背發寒的氣息,像是侵犯到了誰的領地似的,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會被看不見的斬擊切的四分五裂。

但這一瞬快的好似錯覺,他手拿開後就消失不見了。

直哉多疑,他心裡懷疑是晴天在搞鬼,麵上卻不顯,輕聲道:“跟我進去,把門關上,從另一個方向出去,”

說完他抵在門上的手往下移,攬著晴天的肩膀把人往房間一帶,順勢關上了門。

晴天一進到房間便把紙燈籠往地上一放,重新回到取暖器前,剛才在門口吹了會兒夜風,冷的厲害。

“你剛才說不是村長請我們來的?什麼意思?”他蹲在那裡,橙色的暖燈光映著半邊側臉,伸著手邊烤火邊問。

“是村子裡一個在外麵上學的學生,回島發現親人出現詭異的行為後,才向高專求助的,你沒聽到剛才村長是怎麼說的嗎?”

直哉輕蔑的冷哼了聲,不滿道:“他認為這是他們供奉的木靈神顯靈了,消失的人是被神明選中歸隱,剛才還和我說,希望我們能按照他的意思把這個說法告訴給村子裡其他的人,以此來達到安撫村民的目的,你說可笑不可笑?”

晴天:“……”

他沉默了會兒,起身感慨:“好臟的心。”

也不知道在說誰,說完又從衣櫃裡翻出了件衣服穿上,轉身便從另一側的窗上翻了出去,落地時輕盈的像片葉子似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直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有種被罵了的錯覺,他不打算去,但想起出發前高層和家族長輩傳達的意思,略一思索,還是跟了出去。

兩個咒術師想要繞開這些普通人,易如反掌,沒一會兒就離開了村長家,就著並不明亮的月光來到了村子房屋較多的地方。

如晴天所想,這裡家家戶戶的門窗全部緊閉著,黑漆漆的好似無人的鬼村。

“有很微弱的咒力殘穢,應該是往這個方向去了,”他抬手指了指一條長滿雜草的小路,赤著腳走在最前麵。

兩人很快便經過一處水田,進到了竹林裡,竹葉遮擋了大片月光,風吹動時發起了“撲簌簌”的聲響,有些駭人。

但對於見慣了醜陋咒靈的咒術師而言,這點程度又算不得什麼,晴天極為淡定的穿過竹林,倍感輕鬆的回頭跟直哉說道:“我以前玩過一個密室逃脫遊戲,場景和這裡建的好像……”

“……看路,”直哉戳著他肩膀把人推回去。

“啊!”他剛要收回手,晴天恰好一腳踩空,直接被戳的往前摔了出去。

他出於本能的一把抓住了直哉的手腕,結果非但自己沒站穩,還拽的直哉跟著一起往前倒去,兩人一個不落整整齊齊的摔在了厚厚的落葉堆裡,順著一個很陡的坡滾出了竹林。

“嘶……”晴天撐著落葉爬起來,聽到水聲,抬頭一看,被眼前的景象驚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隻見一條淺淺的溪流上,像種樹似的,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個人都瞪著眼睛,臉衝著山的方向,一動不動。

因為剛才兩人摔下來的動靜,現在整條河流裡的人眼珠子全都轉向了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