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新宿對決前,五條曾和我聊過,他希望等到你長大後,有足夠的理智承受時,再讓我告訴你這一切。”
硝子說著頓了頓,也跟著看向蛋糕:“他想讓我告訴你,他和夏油是愛你的。”
晴天耳邊突然嗡的一聲耳鳴了起來,尖銳的噪音中,他咬緊了唇,將眼眶裡的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一會兒,他抬起頭,墨鏡推回去擋住泛紅的眼眶,咧開一個大大的笑:“我說,叔叔姨姨們,給我唱生日快樂歌吧,再不唱蛋糕都快化了。”
桌邊的幾人明顯愣了一下,野薔薇用胳膊肘懟了懟虎杖,還在怔愣的粉發男人立馬會意,清了清嗓子開始帶頭唱歌。
晴天沒等生日快樂歌唱完,便沉默的將一整個蛋糕拖到跟前,伸手,挖了塊蛋糕塞嘴裡。
奶油裡麵裹了水果和冰淇淋夾心,甜度也是按照他的喜好做的,很甜很甜,但晴天第一次沒有被甜食治愈。
他隻覺得喉間發緊,苦澀的要命,墨鏡下拚命隱藏的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往下掉。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被需要的存在,爹媽死的早,沒人告訴他來處,他也沒想過自己的去處。
可他們說愛他,這是他這些年來收到過最棒的生日禮物了。
歌聲漸漸小了下去,幾位長輩擔憂的看著他:“晴天?”
被喚了名字的少年抬起頭,明媚的揚起嘴角:“好吃,我可以全部吃掉嗎?”
吃完這個蛋糕,從今以後他就再也不過生日了。
“會壞肚子……”伏黑惠下意識的關心,斜對麵的野薔薇對他搖了搖頭。
晴天現在的感受,他多少能感同身受一點,就和五歲那年初次見到五條老師,從他嘴裡得知父親的事一樣。
那個時候他平靜的打斷了五條老師要說的話,其實內心是害怕知道真相的。
他寧願相信是老爸不要他了,而不是徹底不在。
後麵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往昔回憶起來總是沉重,伏黑惠垂下眼睫,低低的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幾個大人沉默的看著今天的壽星近乎自我折磨般吃掉了整個蛋糕,然後起身乖巧的跟他們道彆回家,背影清瘦,看的人心疼。
野薔薇忍了許久,在晴天離開後她才開口:“我說,非得挑他生日的時候說這事嗎?”
“最近咒術師間關於他的來曆,又起了不少謠言和說法,他遲早會知道的。”與其讓他誤信那些謠言,不如提前讓他知道真相。
硝子終於點燃了那根一直夾在指尖的煙,再度扭頭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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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一路上腦子裡都亂的很。
倒是進了祖宅,才發現裡麵明顯被裝飾了一番,燈籠沿著連廊掛了一排,橙黃色的光線照的走廊亮堂堂的,每一個燈籠上都寫著“壽”字。
這種燈籠一直掛到他的院子前,推門進去,院子當中還立了一個三米高的燈籠架,寫著各種祝福語。
即便家主不在宅內過生日,五條家的下人也依舊為他裝飾慶祝了番。
晴天環視了遍,沉默的進房間洗漱。
因為吃了一整個冰淇淋蛋糕,他胃裡涼的厲害,就一直泡在浴池裡發呆。
直到門扉被敲響,他才換身淺白的浴衣出來,方才進來的侍從已經出去了,房間的紫檀木矮桌上放了一小碗赤飯。
是侍從按照習俗給他準備的,靠近了能聞到甜香,煮的時候應該有加蜂蜜。
晴天看了眼,沒吃,轉身出了門,拐到隔壁房間。
這裡是他的父親,五條悟的房間。
自他離開後這裡便空出來,雖然每天有人打掃通風,但久未住人的房間總會帶著一股塵埃感。
晴天徑直走到了房間裡的櫥櫃前,蹲下身埋頭在裡麵翻找。
這裡他很少進來,一來小時候的事他記不全,二來怕自己會太過思念。
不過他記得這裡曾經放了很多的碟片,每一個都標了日期,全收在櫥櫃裡。
晴天翻了沒一會兒就找到了,碟片被保存的很好,他隨手抽了一張出來,正麵寫著“晴天”兩個字。
少年錯愕的瞪大了眼,這上麵竟然全是他的名字,按照月份看來,好像是在記錄和他有關的事。
莫非這就是硝子阿姨說的總監部要的數據?因為他是個咒胎,所以即便是五條悟,也忍不住要用這種方式記錄咒胎的變化?
晴天不可控製的冒出了這個想法,一瞬間覺得脊背發涼,但是隻有一瞬,他腦海裡再度回想起了那個溫暖的懷抱,堅實的臂彎。
不可能,老爸才不會是那種無聊透頂的大人!
他僅靠著短暫的記憶便否定了自己剛才的想法,轉而抱著碟片返回自己房間,按照時間順序一張張觀看。
碟片的內容確實大部分都是他,但不是觀測數據,而是……
“ha、re,謔啦,跟著papa念,是你的名字哦~”
視頻裡白發俊美的男人笑彎了一雙藍色眼眸,在教懷裡可愛的小團子念他自己的名字。
小娃娃年紀太小,理解不了他的意思,隻是一個勁的看著他笑,伸著肉乎乎的小手去抓他的頭發,摸他的臉。
兩雙相似度極高的眼睛明燦燦的。
五條悟一點都沒惱,也不管小孩聽不聽得懂,自顧自的解釋:“是因為papa我呀,和你另一個papa第一次見麵時,是個好的不得了的天氣。”
“說起來,你和那家夥長得還真是像呢,除了眼睛像我以外~”
“我們晴天長大了一定也會是個溫柔的孩子吧,因為傑就很溫柔……”
“啊,抱歉,papa來電話了,估計又是個非我不可的任務,哎呀呀~沒辦法,畢竟你老爸我可是最強~”
畫麵裡五條悟邊說邊將小娃娃放進嬰兒床裡,起身去接電話。
大概是因為他說的話中一直有“papa ”這個詞,在他出門後不久,躺在嬰兒床上的小娃娃奶聲奶齊氣的學了句“pa、pa。”
隻可惜五條悟沒有聽見。
毫無疑問,那個孩子就是自己。
晴天在咖啡廳裡忍著的眼淚在此刻絕堤。
其實在今天硝子阿姨告訴他這些事之前,他有從彆人的嘴裡聽到過關於自己的討論。
是家族裡兩個年老的長輩,那天他路過茶室時兩個老頭在裡麵喝茶聊天,正好說起了六眼,他便聽了一耳朵。
“一個時代不能有兩個六眼。”
“這太不詳了。”
“來路不明的六眼會玷汙我族血脈的。”
晴天記得他們是這麼說的,他當時沒在意,現在得知全部事情之後,心裡又有點不確定。
該不會真的是因為他的出生,才讓自己老爸去世了吧?畢竟……
人人都說他爸是現代最強咒術師,他怎麼會就那樣死掉?
這種想法在看到視頻裡的畫麵後,更是像雨後春筍般在晴天心裡破土而出,隨後瘋長,強勢的占據了整個腦子。
隻餘下一個想法——
我要去死。
因為一個時代隻能有一個六眼,我死了,老爸就能活著。
晴天近乎偏執的這樣認為著。
夜色染上晨光,他在電視機前坐了一夜,矮桌上的赤飯早已冷掉,隻有胃裡始終絞痛。
晴天手握拳抵著胃部,緩緩的扭頭看向院子,有幾隻白色的鳥兒飛進來,停在了祝賀他生日的燈籠塔木杆上,自顧自的鳴叫。
外麵做晨間灑掃的侍從也發出了細細碎碎的聲響,同鳥兒的叫聲混成了白噪音,一切都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唯有枯坐了一夜的少年此刻心境早已改變。
晴天起身,一把推開了木門,院子裡冷了一夜的空氣驟然灌進房內,他迎著風,露出來個釋然的笑。
算了,既然時代不允許,那我就去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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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花了兩天的時間,在檔案室看完了和五條悟夏油傑有關的全部資料,憑著極佳的記憶力,他將檔案記載的每件事都銘記於心。
又將自己關在家裡好些天沒出門,侍從送來的飯菜也隻是隨便吃兩口,幾天下來,整個五條家負責侍奉家主的下人們都有些慌了神。
問:家主不吃飯怎麼辦?
答:首先這個鍋就得讓廚子來背!
於是五條家緊急的換了廚子,新廚子每天換著花樣做吃的,但不管什麼樣的美食,侍從每次送去,收回來時都會剩下大半。
侍從們操碎了心,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少年,即是自己的家主,又長得好看性格好,很難不惹人喜愛,最後她們急的沒法子,隻得向硝子等人求助。
晴天這幾位長輩一聽他不吃不喝關在家裡,立馬趕來查看,卻看到少年笑眯眯的很有精神的模樣,一時間準備好的一大段開導安慰的話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反倒是晴天,一會兒關心狗卷叔叔的手臂雨天會不會痛,一會兒問乙骨叔叔在海外出差什麼時候回來,一會兒又是給野薔薇姨姨送美容卡,還能順便提醒硝子姨姨彆熬夜,會有黑眼圈。
眾人麵麵相覷,拿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硝子隻好給他開了些促進食欲的藥,他也極其配合,當著她的麵就吃了藥。
吃完還會像往常一樣撒嬌:“硝子阿姨,這藥太苦啦……給我糖~”
表現的看不出一點問題。
在幾人要離開時,少年忽然從背後叫住她們,卻在幾人回頭疑惑的看著他時,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最後也隻是笑了下,提醒幾人路上小心。
幾天後的清晨,前來給晴天送早餐的侍從推開門,輕手輕腳的放了食物,一抬頭,瞬間大驚失色。
房間依舊是那個房間,隻是不見晴天的身影。
空氣中散發著股淡淡的血腥氣,木地板上有乾涸掉的血跡,畫著個奇怪的圖案,看上去像時鐘,但裡麵的每個數字都是反過來的。
侍從一慌,扭頭便衝門外大喊:“不好了——!!”
“家主不見了——!!”
“血!房間裡還有血!!”
她這一喊整個宅子的人都亂了起來,顧不得禮節奔走在每個院落裡找尋晴天的蹤跡。
她們太過慌亂,以至於沒人發現晴天在桌子上留的紙條,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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