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不是人?(1 / 1)

那天上山的路因為有人作伴,一下子就到了。

五條悟到了山上最先做的,不是去找夜蛾,而是好奇的不得了的讓夏油傑現在就打開包給他看。

他預想了裡麵是封禁的什麼祖傳咒具之類的,或者是那種打開衝出一隻拳頭的惡作劇,然而裡麵全是夏油傑帶來的家鄉特產。

他自己的衣物隻有少量幾件,疊的工工整整的用真空袋裝了塞在角落裡。

而那些點心,夏油傑細心的根據每個人的口味不同,準備了不一樣的。

給五條悟的那份,是一種包了滿滿紅豆沙泥的和果子。

外形是一隻可愛的白粉色貓爪,吃起來很甜很甜,甜到五條悟現在還記得那一口下去綿密的豆沙味道。

那會兒他站在學校高大的石質鳥居下麵,大少爺做派的習慣性讓夏油傑給他端著點心盒子,他自己徒手捏起那塊貓貓爪品嘗。

陽光曬著兩個清瘦挺拔的身影,是個對多雨的早春而言,難得的好天氣。

晴空萬裡,湛藍澄澈,櫻花落滿了整個肩頭。

是了,晴天。

意識回籠,彼時的少年從五條悟眼裡消散,他艱難的扭過頭,視線看向五條家祖宅的方向。

隔著遙遠的距離,他仿佛聽到了嬰兒啼哭的聲音。

潔白濃密的眼睫終於支撐不住,緩緩落下。

一個時代隨之落幕。

他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

晴天,要好好長大。

.

十七年後。

“所以,這就是我爸媽相遇的故事?”

一家裝潢溫馨的咖啡廳裡,臨著窗的位置,圍坐著六個人,顯得這個角落稍稍有些擁擠。

桌子正中間擺了個生日蛋糕,蠟燭還沒點燃,散發著甜甜的奶油香氣。

但桌子邊這六人,沒有一人注意力放在這個蛋糕上。

今天是平安夜,店裡一直循環播放著符合節日氛圍的歌,裝飾的也都是和聖誕相關的,許多人在和店裡的聖誕樹合照。

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角落裡這邊略顯沉寂的氛圍,時不時投來好奇的目光。

方才說話的是一個黑發少年,鼻梁上架著副墨鏡,剩下的小半張臉,因為怕冷,也藏進了暗紅色格子的圍巾裡。

圍巾是剛收到的禮物,來自坐在他左手邊的一位棕色短發女士,這是他的生日禮物。

對方也戴了副墨鏡,仔細看,能發現左眼處有淺淺的疤痕。

他注意到氣氛有些沉悶,從圍巾裡抬起臉來,墨鏡滑到鼻尖,露出了一雙和五條悟如出一轍的蒼藍之眼。

這雙眼睛裡噙著笑從另外幾人臉上掃過,故作輕鬆的笑道:“我就說我爸明明叫五條悟,我也是五條家現任家主,可我卻姓夏油,原來是這個夏油……”

這麼多年沒人和他提起過這些,他對小時候的記憶都很模糊,還一直以為自己是老爸年輕時在外鬼混出來的私生子。

坐在他對麵的虎杖悠仁和他一樣也是頭回聽自己老師的這段過往,他很感興趣,便追問道:“家入小姐,後來呢?”

他們這個大侄子是怎麼來的?

虎杖和野薔薇隻記得當初入學後沒多久,突然發現五條老師在買嬰兒用品,才得知他有個兒子這件事。

當時驚訝到不行,還想去問知情的伏黑惠和狗卷前輩,結果後麵發生了澀穀之變,沒來得及。

晴天本人也是好奇到不行,尤其是在一旁的狗卷叔叔和伏黑叔叔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過來時。

硝子清了清嗓子,下意識的摸出煙來叼進嘴裡。

在自己麵前時硝子阿姨從來不會抽煙,她這一舉動反常,晴天不自覺的坐直了點身子,跟著緊張起來。

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硝子深吸了口氣,最後很輕的歎了下,看向今天過生日的少年:

“晴天,其實……最開始你不是人。”

“啊?”晴天懵逼的眨了眨眼,什麼個意思,他還能是條狗不成?

家入硝子一句話硬控了晴天虎杖薔薇三人,三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她。

這讓她頗感壓力。

她一麵在心裡吐槽著五條悟不靠譜,竟然將這種說明身份來曆的事委托給自己;一麵又感歎,十幾年前的自己果然還是太單純,以為這種事會很好應付。

硝子想了想措辭,改口道:“你是個孤兒。”

晴天:……怎麼感覺這話比起剛才,更像是在罵人了?

“硝子阿姨,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意見?”黑發少年小心翼翼的詢問,眸子清亮的讓人挪不開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辦公室的那組培養皿序號是我弄亂的,但是虎杖叔叔那天也在,他是同謀!”

兩人同時開口,但硝子隻說了一半就止住話語,而晴天一口氣說完。

一旁的虎杖扶額,不敢跟硝子對視,隻能看向晴天:“那個…晴天,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把嘴閉上啊笨小孩!

硝子默默的折斷了手裡的煙,揉開的煙草氣蔓延到指尖,她重新抽出一支煙來,轉頭看向窗外。

許多家長帶著孩子出來散步,過節,她心裡沒由來的酸軟了下,歎了口氣:“你出生的那天,天氣比現在要好。”

“黃昏的時候還有夕陽照進巷子裡,不過那個時候我沒在現場,是五條轉述的。”

兩位最強在生死交彙時,咒力突然相融,起初五條悟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的所有注意力全在夏油傑身上。

他幾乎五感封閉,眼前明明能視物,卻除了夏油傑的屍體外什麼都看不見,周遭明明能聽見聲音,卻始終隻回蕩著夏油傑最後的那句告彆。

他蹲在摯友的跟前,神情無波無瀾,仿佛死去的人是他一般。

直到他抱起夏油傑的屍體準備離開時,強大的六眼才好似重新複了明,於是他怔愣的仰起頭。

半空中漂浮著一隻蜷縮起來的咒胎。

“五條那會兒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學生受了傷,高層又不識趣的要叫他去問責,所以他根本沒時間管這個咒胎,隻打了電話叫伊地知帶人過去。”

這段過往的細節,除了當時經曆過百鬼夜行事件的狗卷乙骨真希等人之外,包括伏黑惠在內都不清楚。

於是咖啡廳的這一角落更加安靜了。

大家都在認認真真的聽硝子講。

硝子從窗戶的玻璃反射上看了眼晴天,少年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緒。

她收回視線,攪了攪桌上的咖啡:“那個咒胎就是你。”

聲音比起剛才來更加柔和,這個她看著長大的小孩,硝子是心疼他的。

晴天抬起頭,誇張的拍了拍胸口,笑道:“哈,好險,差點以為是條狗。”

“原來是咒靈啊,哈哈,不會還是長得很醜的那種吧?”比如超級大的腦袋然後隻有一隻智障般的眼睛什麼的。

他強行開朗,故作輕鬆的活躍氣氛,越是這樣,在坐的幾個長輩就越是心口發酸。

硝子不想氣氛太沉重,也跟著笑了下,搖搖頭:“不,恰好相反,你從小就是個漂亮娃娃。”

五條悟離開前他還是皺巴巴一團的球,裹在一個氣泡一樣的咒力結界中。

等到伊地知帶人趕到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當時他們一行人看到咒力結界裡,漂浮的是一個閉著眼睛嫩生生的可愛娃娃時,都嚇了一跳。

“也是因為這一點,當時的你被咒術總監部收管,關進了特設的實驗基地,編號為實驗體1224。”

晴天誕生的日子,夏油傑死亡的日子。

原來他的生日還有這樣一個故事,夏油晴天原本彎起的嘴角慢慢垂下,一下子笑不出來了。

“不過你隻在那個實驗室裡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被五條悟一腳踹開實驗室的大門,強行把你帶回了家。”

“哈,這很像五條老師乾得出來的事。”回憶起老師的樣子,虎杖忍不住感慨。

“鮭魚。”狗卷有幸目睹了那個瞬間,點點頭,沒有被歲月改變太多的臉上露出了個懷念的神情來。

“這事我當時也有所耳聞。”伏黑惠記得那段時間總收到五條老師打來的電話,問他嬰兒時期都喜歡些什麼。

嬰兒時的事誰記得?他為此多次覺得五條老師有毛病。

“他那天晚上親手埋葬了夏油的屍體,在墳前靜坐了一整晚,所以才晚了一天來帶你回家,”擔心少年誤會,硝子補充道。

“當時的咒術高層都叫你實驗體1224,他嫌刺耳,給你起了名字。”

“高層起初一直不認,後來你睜開眼,長著一雙和五條悟一模一樣的六眼,高層覺得將來能為其所用,才承認了你的存在。”

硝子講話時聲音淡淡的,寥寥幾句,現在說起來好似“輕舟已過萬重山”,事實上,那段時間的五條悟過的特彆的累。

他從沒帶過小孩,咒術界一方麵全指望著他,一方麵忌憚懷疑著他,屬實忙得不可開交。

他內心的情感也無人可傾訴,因為最懂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即便他不需要傾訴,即便他是最強。

那個時候就連硝子都曾勸過,這個孩子,要不讓總監部養著得了,省得他們三天兩頭派人來打探,索要數據。

提議當然是被五條悟拒絕了。

“這些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晴天很努力的回憶也隻能模糊記得一個溫暖寬闊的肩膀。

好像自己曾被一隻手臂拖著抱在懷裡,任由嬰兒時期的他口水流在那人昂貴的襯衣上。

還能模糊記得點清爽的香氣,是那人身上慣常帶著的甜香,也能記得一點點白色的發梢,再多的記憶就想不起來了。

至於夏油傑,他更是一點與之相關的記憶都沒有。

“不用自責,晴天,”硝子低聲安慰:“五條禁止有人在你麵前提這些,他希望你快樂長大。”

他當時說,剝奪小孩的童年也是和剝奪年輕人的青春一樣不可饒恕。

晴天垂下目光,盯著桌子上造型精美的生日蛋糕,疑惑道:“那為什麼現在又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