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幽微(1 / 1)

清平策 曦羽喵 3815 字 2個月前

“嗯……”

“呃……”

葉綾君與師玄邵正在徐渭書房中,對著一箱春宮圖大眼瞪小眼。

二人午前去搜查了,徐渭在臨安軍營中公乾的書房,又在捕頭周成協助下搜查了徐渭家中主院、廂房,甚至是仆役的住處、馬房、廚房,卻到處都乾乾淨淨找不出半點可疑,除了……徐渭家中書房裡這滿滿的一箱春宮圖。

裝這些畫的木箱內,最上層蓋著幾本書,木箱初時被壓在一堆書箱下麵,若不是二人搜得仔細,或許會當作一箱書囫圇放過。

隻是……徐渭的收藏癖好十分不同尋常,這一箱圖即便不算“慘不忍睹”,也絕對當得上不堪入目。

師玄邵忍著常識被震撼後的頭皮發麻,挑出一卷看起來不那麼“嚇人”的畫卷,正欲細看是否有可疑之處。

葉綾君後退一步,撇開眼涼涼道:“這些東西想必師將軍更有心得,就有勞將軍查看了,我去彆處再找找線索。”

師玄邵聽到“更有心得”四個字,本能地將手中的畫卷如燙手山芋般丟了出去,紅著脖子吼道:“心什麼得?!我從前在軍中也隻看過兩眼彆人的避火圖,何曾見過這麼出格的東西?!你可彆冤枉我!”

葉綾君挑挑眉,“哦,師將軍年紀也不小了,這倒是沒想到。那今日將軍不妨當作是長見識。”葉綾君說完就轉身去翻方才已查看過一遍的書架,並不想管師玄邵的死活。

師玄邵看著這一箱畫,歎了口氣,選擇認命,總不能真讓個姑娘家去翻看這堆東西。他穩了穩自己的心境,深呼吸後不自覺屏息,如臨大敵般開始查看這一箱畫卷。

師玄邵翻著翻著,回味起葉綾君方才的話,突然意識到什麼,狐疑地抬頭問背對著他的葉綾君,“我可從沒提過我的年歲,你怎知我年紀不小了?”

葉綾君心裡一咯噔,卻沒露半分痕跡,頭也不回地在師玄邵心上紮了一刀,“看麵相猜的,難道將軍覺得自己看起來像青蔥少年?”

師玄邵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從旁人反應來看,自己這副皮相還是不錯的,但聽了葉綾君這話,他忍不住開始自我懷疑,難道當真因為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這些年,已經變得皮糙肉厚顯老了?雖說他現在還不想成婚,但日後若遇到心上人,沒了相貌上的優勢可有些不妙。

師玄邵忍下懊惱,硬著頭皮又將目光轉回這一箱畫卷上。

師玄邵皺著眉將這些畫一一展開仔細查看,連背麵也沒放過,看了半箱後隻覺得眼睛都要被晃瞎,卻仍沒看出什麼不對。

師玄邵將手中的畫卷丟開,揉著眉心歎道:“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剛過年不在家裡享清閒,要來這地方看這些汙糟東西。”

葉綾君見他難得吃癟,有些幸災樂禍,笑道:“將軍可要記得‘案情緊急,不能耽擱’,還有半箱沒看完呢。”

這是將今早催她起床的話原封不動丟回來了?還是在這種場合。

師玄邵苦笑著搖搖頭,“葉姑娘,你可真夠記仇的,我突然有些後悔招惹你。”

葉綾君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怎麼會?將軍說笑了,民女又能拿將軍怎樣呢?”

師玄邵失笑,也沒將她的假恭順挑明,又將目光轉回那些畫卷上。

不經意一瞥間,師玄邵突然拿起一張攤開的畫卷,仔細看著畫裱縫隙處,發現了一行極小的字,這些字的墨色與畫裱顏色十分相近,若不睜大眼睛仔細看確實難以察覺。

“你過來看!這畫上有字。”

葉綾君聽他聲音中滿是欣喜,看來是真發現了什麼,她接過師玄邵遞來的畫卷,對著他所指之處仔細看去,“‘永寧六年七月,彩月,十八,三千’……這是什麼?永寧六年是去年,彩月看著像是人名,難道是指畫中這女子?若是這麼想,那十八是指年齡?”

師玄邵疑惑道:“那‘三千’又是何意?三千文?三千兩?總不會是三千顆算盤珠子?”

算盤珠子?葉綾君險些被逗笑,這人看著人高馬大,想法怎麼如此跳脫,腦子裡都裝些什麼?

葉綾君又看過幾張畫卷,畫裱處都有字,“這些畫上的字大同小異,時間幾乎都在去年,年月後麵跟著的都像是女子名字,等等……這裡有同名的兩幅畫,可是畫中女子麵容似乎又不像同一人?”

師玄邵也一頭霧水,“或許是畫師的畫技糙了,隻是畫得不像?若‘彩月’真是畫上女子的名字,那這最後的‘三千’難道真是價格?徐渭這是在賣姑娘?這倒好,他倒賣藥材的線索沒找到,倒是又發現他彆的黑證。若他真摻和這種黑心生意,那可是五毒俱全了,若再翻出來他開賭坊做黑莊我也不會驚訝。”

價錢?葉綾君盯著這些數,總覺得不太對,“這些數若真是價格,為何不寫明白是三千文還是三千兩?若是三千文,直接寫三貫錢或是三兩不是更為簡潔?可若是三千兩,那另外一張畫上寫的一萬又是什麼?難道是一萬兩嗎?且不論一萬兩多寡,前後價格差異如此之大,這也說不通。”

師玄邵思忖後道:“不妨先試著查證他是否真在做這些見不得光的買賣,他若真知法犯法,總要找個隱蔽地方藏匿這些姑娘。去查查他過去行蹤還有手中房契,應該能找到些蛛絲馬跡,我去知會周成搜查線索。”

捕頭周成也在徐府內搜查線索,師玄邵正欲去尋他,葉綾君卻道:“自然要讓差役們去查,隻是這恐怕要費不少時間,其實還有現成的人能直接問一問。”

“誰?”

“徐渭的獨子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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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玄邵與葉綾君提出要見徐渭的夫人和兒子,徐府管家卻說徐渭獨子徐弘外出去接祖父母,一同為徐渭辦喪事,如今府中隻有徐夫人在。管家稱徐夫人正在梳妝,將二人引到正廳上,讓他們稍作等候。

師玄邵等得無聊,湊近葉綾君低聲道:“這事也太怪了,當爹的剛出了事,唯一的兒子卻不在家守靈,即便要接徐渭的父母,難道不能派府中下人去傳個信嗎?你覺得徐渭乾的這些事,他兒子和夫人有沒有摻和?”

葉綾君知道師玄邵除去覺得此事古怪,也是擔心徐家母子若是徐渭的同謀,他們的供詞隻會誤導查案方向。

葉綾君放下茶盞道:“確實可疑,不過他既是去接祖父母,總不會永遠不回來。眼下這徐府裡也隻有徐夫人能問一問了,不管她有沒有卷進這些汙糟事,她到底是徐渭的枕邊人,不可能對他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如今線索實在太少,不論她說真話還是假話都不妨聽聽,有時謊言中也有線索。”

話音剛落,一身縞素的徐夫人姍姍來遲,她麵容憔悴,向二人見了禮,神色不安地坐下,“聽仆役來報,說將軍有話要問妾身?隻是妾身一個弱女子,向來隻管內宅中饋,從不過問夫君在外的事,怕是幫不上將軍什麼忙。”

師玄邵正色道:“無妨,今日要問徐夫人的正是徐渭私事。夫人可知徐大人是否與人結仇?生前又是否有什麼異常行為?”

徐夫人紅著眼眶,茫然搖頭,“這些話先前那位姓周的捕頭也問過,可妾身當真沒聽夫君說過有什麼仇家,夫君出事前的行為舉止也與尋常無異。”

“抱歉讓夫人又想起傷心事,我們今日搜查徐大人的書房,發現可疑之物,想讓夫人辨認。”師玄邵將從徐渭書房中帶出來的畫卷遞給她,“這東西是從徐渭書房中搜出來的,類似的畫卷還有許多,夫人可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曆?”

徐夫人接過畫卷,展開查看,在看清畫上內容後,局促地迅速將畫合上,臊紅了臉慌張道:“這……夫君書房中怎會有這些東西?夫君從不讓我進他書房,妾身也是頭次見。”

徐夫人伸手接畫時,葉綾君默默盯著她的手多看了幾眼,她又觀察徐夫人慌張的神情,倒不似作偽。

師玄邵又問道:“那徐少監平日裡應酬多嗎?是否時常在外夜宿?”

徐夫人點頭道:“夫君確實經常往來應酬,有時與同僚喝酒至深夜,便會宿在同僚家中。”

“徐少監常往來的同僚都有哪些?”師玄邵追問。

徐夫人為難道:“這……難道將軍是懷疑夫君的同僚?夫君與臨安府的大小官員都有應酬,與臨安軍的都尉、教頭,還有臨安府的諸位參軍都有往來,但夫君從不對我說公事,妾身也不知他與誰更相熟。實在抱歉,幫不上二位大人。”

師玄邵淡淡笑道:“無妨,夫人不必為難。我們本想著令郎應當對徐大人的外務更熟悉些,不巧徐公子不在家中,才想試試夫人是否知道些線索。不知令郎何日回府?”

徐夫人噙著淚道:“夫君出了事,弘兒去徐家老宅接他的祖父母,他昨日出發,一來一回估摸得兩三日吧。等弘兒回來,妾身定派人告知大人。”

師玄邵想,若無更多實據,從徐夫人嘴裡多半也問不出更多,便起身告辭。

這位徐夫人幾乎一問三不知,師玄邵正有些發愁,卻見葉綾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問道:“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葉綾君意味深長地笑道:“這位夫人很有意思,她一開始就說了一句謊話,你有沒有注意到徐夫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