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兩隻意料之外、明明格外普通卻在這樣的環境下顯得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的生物。
兩隻鵝。
一隻戴著瘋帽匠的帽子,另一隻頭上彆著還帶泥土的花。
他張了張嘴,剛想出聲嘲諷,卻眼睜睜看著那隻頭頂小花的大鵝,用那愚蠢的喙輕輕一拉,便打開了那扇連殺手鱷和貝恩這樣的肌肉腦袋都無法撼動的大門。
哈維:啊?不是,你這。
不對,那扇門,明明是升降的,有一大半埋在牆壁裡,為什麼,那隻鵝能夠把門拉開來?
他的右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曾被譽為哥譚白騎士的前檢察官,目光緊鎖著那兩隻大搖大擺走進來的鵝,眼中透著探究,像是在審視某種尚未被科學界歸類的生物。
作為一名地道的哥譚人,他深知在麵對這種詭異現象時,絕不能輕舉妄動。
畢竟,這世上那些看似無害的東西,往往比惡棍更致命。
誰敢保證這兩隻鵝就是普通的禽類?它們可能是被改造的生物武器,也可能是從某個魔法失控的儀式中逃出來的惡鬼,甚至可能是外星人。
“喔喔,瞧瞧,這是誰來了——”
隔壁的小醜整張臉貼著玻璃牢門,麵部被擠壓得變了形,白色的粉底和紅色的口紅糊成一團,說得上是一副糟糕的畫作,嘴巴裡還唱著五音不全的歡迎歌。
“雙麵人,你居然雇兩隻鵝當手下?太有你的風格了,小醜先生喜歡,一左一右,完美對稱!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找了一母同胞的兩隻鵝,你知道的,雙胞胎,你的最愛!”
哈維的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一跳一跳的。
他惡狠狠地瞪向小醜的方向:“閉嘴,蠢貨!它們和我沒有關係!”
小醜的笑聲尖銳,劃破空氣,讓人生厭。
這也正是為什麼阿卡姆裡所有人——除了小醜女,沒人願意跟他做鄰居。
就在哈維琢磨自己的計劃究竟是在哪一步出了問題時,眼角的餘光瞥見那隻戴著帽子的鵝已經悄無聲息地挪到了他身側。
下一秒,它猛地張開翅膀。
“嘎——!”
哈維的神經像被重錘敲擊,他知道他並不應該害怕——拜托,那隻是一隻鵝,一隻格外乾淨的大白鵝,而他,是哥譚著名的罪犯,是曾經舌戰群儒的檢察官,是無數小弟仰慕的大哥——但他的身體卻背叛了他,居然不受控製地顫抖,甚至向後退了一步。
該死!
不要被他知道這鵝是誰的手下,等自己出去了,一定要那家夥好看,居然敢這樣戲耍他!
那隻是一隻鵝!
他試圖重拾理智,伸手想要驅趕它們,但還沒等他動作,視野盲區突然竄出另一隻鵝,直接叼走了他手心裡的硬幣,轉身就跑!
——不可能!
那枚硬幣,他分明攥得死死的,連一絲鬆動都沒有感覺到,更彆說有任何爭奪的力量傳來。
“回來!”
他怒吼著追上去,伸手想要去抓,卻被鵝絲滑地躲開——不對!不是躲開,自己明明就要抓住鵝了,這次背叛大腦的是手,它不願意握住那節白色的脖子。
仿佛那是人類不可觸之物。
門被戴帽子的鵝關上。
哈維一開始以為是防護係統失效,這才讓兩隻鵝大搖大擺地跑了進來。
他也試圖去開門,但那扇平滑無比、沒有任何借力點的大門,此刻卻像被焊死了一樣,牢牢擋在他麵前,紋絲不動,一如它被製造出來的初衷——這和剛剛鵝輕輕一啄就打開的模樣,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反差。
“該死!”他狠狠撞了一下堅實的玻璃,除了讓肩膀感到疼痛,沒有起一絲作用。
見完全無法脫身,哈維隻能狠狠瞪向牢房外的兩隻鵝,仿佛希望用視線將它們烤成兩隻噴香的烤鵝。
可惜他並不是那個在大都會上空飛來飛去的可笑外星人,眼睛裡射不出熱視線。
那隻戴花的大鵝緩緩回過頭,用黑洞洞的小眼睛看著他。
哈維不知道為什麼,竟從那目光中看出了——諷刺。
“混蛋……”他咬緊牙關,抑製不住心底想要吃紅燒大鵝的欲望。
等他出去了,一定要去唐人街狠狠報複它們的同類。
而隔壁的小醜笑得快要把玻璃震裂了。
8.
哥哥鵝叼著從雙麵人那裡借來的硬幣,上下打量著陰暗扭曲就差爬行的小醜,妹妹鵝早跑去恐嚇其他罪犯,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隱藏成就。
她閒庭信步地在玻璃籠前漫步,好奇地觀察那些被囚禁的罪犯,就好像在瀏覽自己的戰利品,或者挑選掛在衣櫥裡的物件。
其實,她隻是在嘗試觸發有意思的對話,可惜反派們似乎都不怎麼健談,隻有一個小醜一直在逼逼賴賴,不需要觸發就可以一直講話。
“哥,你的親親謎語人不在這裡哦~”
哥哥鵝的翅膀抖了一下,但他假裝沒聽見,無視了來自妹妹的戲弄。
——兩遍!那可是整整兩遍!
那段時間裡,哥哥做夢都是謎語人的綠色問號。
為了達成全成就,強迫症哥哥可是全成就了兩個存檔!
妹妹看完劇情就跑的不負責任行為隻能由他善後。
在挑選反派的妹妹當然不知道哥哥在想什麼,也許她知道,但完全不想負責。
她正在做的任務需要嚇到五位反派,沒有指名道姓,看起來玩家可以隨意選擇任務對象,這可比遊戲的本體自由很多,也許這就是開放世界的好處。
這種任務對鵝來說,簡直不要太容易——隻要從人類的身側大叫一聲,就必定觸發驚嚇反應。
妹妹鵝早有目標:除了雙麵人,她已經精心挑選了另外三位幸運嘉賓——企鵝人、稻草人和泥臉,都是些還算叫得上號的反派,知名度都不算太低。
可惜貝恩不在這裡,不然這位曾斷背過蝙蝠俠的大壞蛋,妹妹鵝一定會為他留出一席之地。
小醜女也不在,她真的很好奇對方的建模是什麼樣的。
至於最後一個“殊榮”,當然是要留給小醜啦!
那可是阿卡姆粉絲團團長。
所以,他們此刻正站在小醜的囚室前。
哥譚犯罪屆的王子隔著玻璃,正興高采烈地給大鵝們講著沒品笑話,加入一些引人向惡的詭辯,笑聲尖銳得像指甲刮過黑板。
哥哥鵝和妹妹鵝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他,明顯沒被逗笑。
仗著人類聽不懂鵝語,兩鵝毫無顧忌地開始低聲交流起對小醜表演的評價。
“我的評價是不如網友們的地獄笑話,看那些的時候,每次我的道德都會和我的笑點打架。”妹妹鵝低聲嘟囔,從她的表情來看,顯然,每次都是笑點獲勝。
罪過罪過,希望地獄有準備好她的房間,最好要有薯片可樂遊戲機。
似乎是為了證明什麼,妹妹鵝不緊不慢地開始吟唱道:“什麼東西身上有洞,會在一條小巷子裡打滾——”
“夠了,這個地獄笑話也太老了!”哥哥鵝打斷了她的施法,“不過,我還是先扣1為敬。”
兩隻鵝對視一眼,目中無人的放聲嘎嘎大笑,完全無視了正在傾情表演的藝術家小醜先生。
9.
小醜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他可還沒有講到引人發笑的地方。
真是兩個沒有禮貌的觀眾。
他確信,眼前這兩隻大鵝絕不是普通的動物——它們身上彌漫著某種熟悉的氣息,那是一種混合著腐爛和罪惡的扭曲味道,將整個世界視為舞台,而它們是唯一的舞者。
作為其中的佼佼者,小醜自然瞬間就察覺到了。
那潔白的羽翼下,是某些和他類似的東西。
——變種人?
他清醒的大腦飛速運轉,推測著對方的來處。
——還是被惡魔詛咒變成怪物的人類?
哈哈——誰在乎呢!
哥譚,要有趣起來了。
小蝙蝠呀小蝙蝠,你有在看著嗎?
我們的新朋友,登場啦~
10.
就在小醜講完最後一段笑話,哥哥鵝突然福至心靈,叼起硬幣走到玻璃前,憐憫地將硬幣扔到地上。
【將硬幣丟到反派麵前】
任務完成
“叮。”提示音響起。
他轉頭翻出成就列表,讓鵝驚訝的是,那裡赫然顯示著一個亮閃閃的新成就:【打賞】
普通任務居然還會出成就?哥哥感到一陣驚奇,這還是從前沒有的,遊戲本體裡,隻有隱藏任務才會給成就,他當時還吐槽成就太少了,完全不夠。
既然來都來了,哥哥開始查閱起其他成就,發現有好些都是問號,暫時查看不了,且數量龐大。
鵝的眼睛閃起詭異的光。
——肝!都可以肝!
渾身是肝的玩家絕不認輸!
妹妹鵝疑惑地歪頭,不知道為什麼老哥突然燃了起來。
她記得某鵝之前才說過,再也不想肝成就了才對。
到底是誰說的呢,好奇怪呀。
哥哥鵝為了測試,乾脆從腦袋上摘下原本想給毒藤女的花,放到小醜麵前,想看看會不會再觸發什麼。
說不定小醜是什麼成就觸發器呢,那以後可要好好招待他。
可惜,這次除了【給反派帶一束花】任務完成的提示,沒有跳出彆的隱藏成就。
——嘖
哥哥鵝在心裡狠狠地嘖了一聲,略帶嫌棄地叼起那束花,心想以後再找機會試試送給其他反派。合理推測,或許送給毒藤女還能解鎖什麼隱藏成就。
11.
小醜死死盯著晃晃悠悠滾到玻璃邊才倒地停下的硬幣,那熟悉的物件,讓他的笑容再次僵在臉上。
硬幣來自雙麵人。
那個終於被混亂拯救的可憐蟲。
燒焦的一麵正對著自己。
那兩隻鵝……它們竟然把他的演講,把他,當成了一個笑話?
它們在——打賞他?
就像他是什麼供人賞玩的物件,或者路邊無人在意的乞討者。
而它們,是唯一的“人”,高傲地俯視著他,隨手將一枚硬幣丟下來,作為憐憫。
察覺到某種真相的小醜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整個囚室被歡樂充滿。
無視掉其他獄友的抱怨的話。
他踉蹌著靠到玻璃上,肩膀因大笑而不停地顫抖。
“哈哈哈哈!真是個笑話!兩隻鵝!居然打賞我!”他眼角流下因笑得過猛而產生的淚水,弄花了慘白的妝容,原本就詭異的麵龐更顯恐怖。
過了好久,小醜才止住笑聲,站得歪歪扭扭,像是謝幕的演員一樣,對著場外維二的觀眾脫帽鞠躬,“該說這是我的榮幸嗎?”
他那雙被化學藥劑汙染成混亂的綠色眼睛像是黏膩的汙泥,緊緊攀上大鵝潔白的羽翼。
“沒關係,我喜歡幽默的東西!不管是大鵝,還是小蝙蝠!你們的心底藏著某種東西,我能感覺到——你們和我一樣!”
“嘎!”
原本已經離開的戴帽子鵝突然出現,猛地張開翅膀,發出一聲尖銳的鵝叫。
小醜的身體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動作快得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
隔壁的哈維聽到動靜,似乎看出了什麼規律,傳來一陣嘲諷。
惱火的小醜正想回嘴,卻猛然發現——戴帽子的鵝又不見了。
一陣不妙的感覺攀上他的脊背,順著骨髓一路爬進大腦。
“嘎!”
……
這五分鐘,將是小醜人生中最漫長的十分鐘。
身體一次次背叛大腦,他引以為傲的混亂邏輯也被攪得一片空白,此刻那裡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隻剩下某隻混蛋大鵝。
那扭曲到無人能研究透徹的靈魂裡,竟然升騰起一種普通人才會有的情緒——氣急敗壞。
“該死的!誰來把這隻該死的大鵝趕走!”小醜聲嘶力竭地吼著,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小蝙蝠,小蝙蝠!我知道你在看著!這就是你的新監管措施?派一隻鵝來折磨我?哈——簡直!彆再叫了!”
就在這時,重症區的大門再次被推開。
三雙眼睛一齊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