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1 / 1)

哪怕你職稱再高也沒用。涉及到性質惡劣的槍擊案——不,背後或許還有彆的推手的狙擊案件——哪怕你真的是警視正也沒用。

更何況這張證件也不知是真是假。

總之,稻川秋被恭恭敬敬地送上了警車,因為座位限製,他們被分彆安排進兩輛車中,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跟她同車。

她臉色不好地聽著警笛聲轉過街道,不高興地說,“我暈車。睡不了覺怎麼辦?”

但同伴們的重點暫時不在這上麵。鬆田陣平拿著她剛才隨手丟過來的證件看了又看,擦了擦眼睛:“hagi。我沒看錯吧。”

萩原研二慎重地答:“應該沒看錯。沒錯。小陣平啊。警視正啊。”

“——所以這家夥居然是警視正嗎?啊?真的假的?假的吧?”

鬆田陣平發出了一陣古怪的嚎叫。接著,他開始搖晃稻川秋:“哪裡偽造的證件?被抓住舉報的話說不定會被扔進監獄裡啊!老實交代,怎麼來的?”

“山崎樋偽造的,”稻川秋被他晃得頭暈,果斷扔鍋,“長穀川蓮……長穀川老師給的。他倆狼狽為奸造假證。你們去舉報吧,我支持你們。”

山崎樋是稻川秋的引薦人,也同時是她對外聯係的重要橋梁,她的很多計劃都是通過前者發布執行,兩人分開之後,她的權限因此受到很大影響。

這時候他們後知後覺,稻川秋甚至還沒有正式的職稱——雖然薪酬和待遇都極高,但為了保護她的身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一直都隱於人後,做“普通公民”。

現在,為了讓她暢通無阻,山崎樋親自辦了她的資格證件。原本稻川秋的職稱和資曆在前段時間的信息篩查中更高了一些,但為了低調,便仍然是“警視正”。

他沒空跑一趟警校,證件是由長穀川蓮帶過來的。當時一下課她就把稻川秋叫了出去,但沒有聊多久,就被旁邊等著的五人組給逼退了:他們雖然挺禮貌地沒有湊過來,但那目光實在是讓人難以招架哪!

離開之前,長穀川蓮到底忍不住吐槽:“這群學生……您對他們太縱容了。”

“有這回事?”把玩著薄薄的證件,稻川秋漫不經心地道。

“當然有的,您甚至連吃飯都變得按時了,”長穀川蓮道,“您是把他們當朋友了嗎?”

長穀川蓮很清楚,在稻川秋眼裡,她不能算是朋友,隻能算是助手,或者更低一點的存在。從前,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因為稻川秋平等地冷淡任何人。但現在,她有些嫉妒,嫉妒於這群年青的警校生們似乎輕而易舉就得到了稻川秋的友誼。

“朋友嗎?”稻川秋不置可否。

“哪怕朋友,也隻是很輕鬆就能被拋開的東西,”她想了一會兒,為之下定義。

長穀川蓮還想說些什麼,麵前的人已經不耐煩了,隨意揮揮手,便算是告彆,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等待著的、虎視眈眈的五人組。

“……這算是口是心非嗎?”看著她的背影,長穀川蓮自言自語。

又忍不住想到,倘若山崎樋知道——

啊呀,還是不知道的好。哈,毒舌上司活該單身一輩子!

“——山崎樋是誰?”萩原研二自然地問。

鬆田陣平戳了戳他的手肘。

聽到了陌生、又不算全然沒聽聞的名字。山崎樋,鬆田陣平瞬間想起了那天夜晚在請假條上一瞥而過的影子,又想起了,“特彆犯罪對策部”。

山崎樋,是她的同事嗎?

稻川秋摸了摸下巴,給出答案:“你們不是猜出來了嗎。假證販子。這張證花五百日元買的。你們想要的話給你們也弄幾張。怎麼樣,超威風。”

“……這種時候就不要繼續開玩笑了吧,”萩原研二敏銳察覺前座的警察把耳朵豎了起來,苦笑,“或者小秋你真的想蹲警署一晚上?”

稻川秋果斷閉上了嘴巴。

她倒也沒有完全撒謊。她確實有些暈車,閉嘴之後便不再說話了。

女生半倚著座椅看窗外掠過的建築。發絲有些淩亂地垂散在她的臉頰,隨著她的呼吸而拂動。顛動的車廂好想把他身上的活力慢慢抽走,她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普通、孱弱、易碎,然而,特彆犯罪對策部。

再如何被她的外表蒙蔽,在加上這個名頭的時候,都要被劈裡啪啦地現實砸醒:醒醒!彆被她騙了啊!就她還柔弱?還易碎?真當她那張證件是假的嗎?!造假行為可是會結結實實地處以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警車嘟嘟嘟地往前開。現實和所看到的一切幾近背離,填滿了荒謬的色彩,一時之間,車內安靜下來,眾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因為是收警回署,駕駛員從後視鏡看了眼滿臉困倦的女生,悄悄關閉了警笛。夜色中,警車穿過街道,回到了目的地。

警署門口已經有人在等待。

·

為了處理一個大案,山崎樋接起電話前剛剛熬了兩天。好不容易工作即將落下尾聲,他還來不及揉揉太陽穴,尖銳的鈴聲就響徹了辦公室,把他的神經狠狠拉扯起來。

“又怎麼了?”接起電話的時候,他的口吻極差,“什麼事都要我來處理是不是顯得你們太稅金小偷——”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電話另一端的人有些支吾地說完了來意:“……麻煩您來警署一趟。”

為了方便聯絡,稻川秋提供了一張名片,上麵有兩個號碼。一個是她自己的,另一個是山崎樋的。她雖然有手機,但忘性很大,常常丟三落四,羽織袖子裡裝著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偏偏忘了加一部手機。山崎樋便乾脆把自己的號碼填了上去。

出於對證件的重視,警員不敢怠慢,打了上麵的電話,之後便到了山崎樋這裡。

“……知道了。馬上過來。”

山崎樋把電話掛了,這下真是連口水都來不及喝,撈起靠椅上的外套,推門就要走。

門外的走廊,下屬正好抱著文件過來,與他狹路相逢,驚訝道:“您要去哪兒?”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大人剛剛熬了個通宵,卻這樣行色匆匆,難道是……下屬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是案子出了什麼問題?

山崎樋根本懶得管下屬心裡的崎嶇百繞,交代了兩句後續工作的粗略,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至於說他要去做什麼……

空蕩的走廊裡傳來他發涼的聲音。

“去接生活不能自理的大白癡。”

·

警車停下到警署的時候,稻川秋已經睡著了。

酒精帶來的虛假血色逐漸消散,她的臉色平複了往日的蒼白、幾近透明。眼睫微微翕動,仿佛蝴蝶振翅,她的嘴唇很薄。

她抱著手臂,蜷在座位上,睡姿彆扭。這是個不大放鬆的姿態,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搬到一張床上去,好叫她能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警員下車,門口等待的幾人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接著異口同聲地問出了:

“稻川秋在裡麵嗎?”

話音重疊,一模一樣的音節巧合得讓人以為是回音。反應過來之後,山崎樋的目光右移落在不遠處的幾人身上。同樣焦急的臉龐、對視時訝然而警惕的眼神……他終於意識到,所以他們等的是同一個人。

因為紅燈等陰差陽錯的巧合,降穀零他們坐著的那輛車比另一輛到得早一些。到達之後,他們也沒有馬上進入屋子裡,而是等在了外麵。

山崎樋和他們差不多前後腳到。不過,他們之間沒有共同話題,兩方分據一角,沒有交流——直到現在,他們的關注點彙焦到同一個人身上。

山崎樋嘴角向下壓,唇間禮儀性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警員對上他的目光,磕巴了一下,下意識答道:“是……是的,您是?”

“特彆犯罪對策部,山崎樋。”

山崎樋把證件遞過去,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警車。大半夜被叫過來,他頗有點怨氣,因此大步流星、步子踏得很重,但在隔著車窗、看到裡麵閉著眼睛熟睡的人時,卻又不自覺得輕了下來,生怕將人吵醒了似的。

“……真是欠了你的,”他喟歎。上輩子他肯定欠她不止八百八千萬。

降穀零的記性很好。“山崎樋”這個名字僅僅出現過一次,便被他記住了。——所以,這人是為了稻川秋而來。

他抿了抿唇,卻沒有就這樣放手的意思。

稻川秋是他們帶出來的。當然也應該由他們將她好好地帶回去。至於她和山崎樋是什麼關係——這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至少現在不在。

金發青年雖然表情溫和,紫灰色的眸子下壓,給人的壓迫感卻半點不輸山崎樋。可憐麵前的警員才剛上任不久,根本無力招架,隻能看著幾人走近了警車,包圍住的架勢跟尋仇一樣。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從另一邊車門下了車,看到同伴們時鬆了口氣,走過去互相拍了拍肩膀。

萩原研二看到了山崎樋,語氣停頓:“這位是——?”

山崎樋抱著手臂,對著車窗內的人冷哼了一聲:“這家夥的監護人。”

雖然說現在不是了。但三年前,稻川秋尚未成年,他確實短暫地在這個位置上停留過一段時間。成年之後他迫不及待把這個名頭丟掉,現在用來卻算是不錯:這證明了他們之間是有實實在在的聯係的。

山崎樋掃了一眼幾個青年,在心裡冷笑。

至少這個名頭,比什麼警校同窗、同伴……之類的,有名有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