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一人,恐怕不安全,不若告訴小生姑娘要去往哪裡,小生好護送姑娘。”羂索雖然有些失落,但很快想到也可以相伴一段路也不錯。
“我……”林惠一時啞言,才發覺自己竟然是無處可去了。
她感到一絲茫然無措,手不自覺把衣衫攏得更緊一些。回頭再是不能的,往前走前路漫漫不知該去往何處,衣物錢財都沒帶,孤身一個女子,天地茫茫,居然找不到一個容身之所。
“我不知道。”林惠低低地說,“公子知道青色彼岸花麼?我就是要去找它的。”
羂索思忖道,“小生未曾聽過,但小生家中收藏的古籍裡或許會有些線索。”
林惠垂眸。
羂索緊接著開口,“若是姑娘一時不知道往何處去,不若和小生同行一段路?小生雖不才,但也是一名除妖師,一路上可以保護姑娘周全。”
“除妖師?”林惠注意到少年說了兩次這個詞語。
“是。雖然不是什麼大家族,但小生還是自信自己的本事的。山野之中多精怪,姑娘若是要一個人走,恐怕會有許多危險。”
妖怪?林惠實在想不明白這是不是真實的,在產屋敷家中住的這些歲月裡,也從未有過超自然的傳聞。但平安時代多鬼神之說,有許多大妖怪的傳聞,連她從不關注日本曆史的人也略知一二。更何況,穿越一事已經是夠玄乎的了,或許這位少年說的是真的?
仿佛是印證了羂索的話一樣,樹林裡漸漸升起了霧氣,周圍的情景模糊在霧裡什麼也看不清。林惠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拉住羂索的袖子。
於是,林惠就同這位名叫羂索的除妖師少年離開了。
兩人離開時,到就近的鎮子上買了一些衣物和日用品。林惠把那件染血的直衣埋在了那日暈倒的大樹下麵,換上了與羂索相似的男裝打扮,行動自如。
*
產屋敷月自從吐血之後,身體狀況每日愈下,派出尋找林惠的人始終沒有傳來消息。更為可怕的是,不知道從何時起,產屋敷月發覺自己對於人的血肉有一種欲望。
原先他以為自己隻不過是產生了幻覺,因為自己太過痛恨於林惠的無情,可又迷戀於她,而想要將她拆吃入腹。
可是,當他又一次打死了一個奴仆時,對方滿身的鮮血和外翻的皮肉,刺激著他的感官,誘惑著他往前,啃噬,撕咬。
眾人尖叫,院子裡亂成一團,產屋敷月從地上的血肉中抬起沾滿血汙的臉,他咧開了嘴角笑了,人肉、鮮血,他感到了一種力量,好像一直以來饑腸轆轆的肚子終於填補了一點東西。
可是,不夠!還不夠!
整個院子裡到處都是碎肉和骨頭,那些曾經兩個人悉心照料的花草被噴灑的鮮血打濕了。產屋敷月跌倒在血泊之中,失神了片刻,彎彎曲曲的紫色頭發垂落在肩膀上,他的瞳色幾經變化,最終定格成血紅色。
*
林惠和羂索一路往東,聽聞有個叫天河村的小村莊,妖物肆虐,兩人想要去一探究竟。
路過一個山林時,他們救了一個遊女。
林惠和羂索救下她的時候,她差點要被山中的猛獸咬死。遊女跪下哭泣道謝,林惠將人扶起。
遊女心生哀戚,悲歎,“我今日的落魄都是我當初年少輕狂惹出來的禍啊!”
原來遊女生性爛漫,不諳世事,聽取了一名男子的花言巧語,風流荒唐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懷有身孕。然而那名男子再也沒有來找過她,全然把她拋卻在腦後了。
但是因為她未婚先孕,被村民們趕出了村莊,流落山林。
林惠心中不忍,問道,“今後你要作何打算呢?”
遊女答道,“我要尋一片僻靜之處,把孩子生下來。”
林惠又問,“那生下來之後呢?你一個人又怎麼能養活孩子?”
遊女聞言,又忍不住垂淚,“我會把孩子送回那個男人身邊,然後投入一處河水了卻一生。”
林惠一時無言,心中有些不忿,默了一會,她才開口,“那個男人是誰?你既然知道他是誰,為什麼不去找他?反而要投河自儘?況且那個男人對你們不聞不問,你又怎麼確定他會要你的孩子?”
羂索第一次看到如此淩厲如此生氣的林惠,這種憤怒像是衝著遊女,又像是衝著那個不知名的男人,更像是衝著整個天地之間的萬事萬物。
遊女的臉色白了白,答道,“我不能告訴姬君那個男人是誰。他的身份很貴重,我隻是一個卑賤的人,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家族不能接受我,但是如果我死了,他們就能接受我的孩子了。”
林惠還想說點什麼,卻被羂索拉住了,他摩挲著手裡的劍柄,開口道,“既然你已有打算,那我們不再多擾,就此彆過了。”
說完,他就拉著林惠的袖子轉身走了。
“請留步。”
遊女高喊一聲。林惠停下來轉身。
“請姬君給我的孩子取一個名字吧。”遊女跪在地上,把頭低了下去。
林惠看著她低下的發旋,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裡梅。”
林惠輕輕念道。
“定知行路春愁裡,故郢城邊見落梅。”
少年拉著林惠慢慢遠去,遊女呆呆地坐在地上愣神,雙手捧著一包唐菓子。
林惠突然道,“她剛剛認出我是女子了。”
羂索道,“因為惠君是為她真切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