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有趣,這楚王隱藏身份到民間行醫濟世,期間遇到的麻煩雖然多數都被一筆帶過,沒有太過細節的去播放,但也能看出過程其實並不是一帆風順,有幾次還遭遇了不小的危險,好在對方是個有本事的,都能夠逢凶化吉,也讓觀眾們鬆了口氣。
這些情節看的人要麼緊張要麼感動,情緒也不由自主的被調動著,結果到了這裡,卻是硬生生的拐了一個彎,就隻剩下哄堂大笑了。
尤其當曹峂那句“要不您就先從了”脫口而出後,原本還能繃住的一些人直接就繃不住了,莫說民間許多人當即笑的咧開了嘴,還有那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甚至撫掌道:“我看行,沒想到咱有朝一日還能看見王爺被村姑強取豪奪,這多新鮮。”
“強取豪奪好像不是這麼用的,但哈哈哈!”
就連原本氛圍深沉的大殿之上,氣氛一時都有些歡快了起來,每一個人都對這一出《楚王哪裡跑,霸道村姑狠狠愛》的情節表示喜聞樂見。
眼看著甚至連皇帝都眼帶笑意的看向了自己,被當成了熱鬨的殷閔不由也和楚王一樣:“……”
他頭疼的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曹峂,見這個罪魁禍首果然埋著頭不敢見人。
他說什麼都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有遭遇貞操危機的一天。
【楚王當然不可能認同這樣的餿主意,輕易就把自己給許配出去,隻是眼見著這些村民立馬就要壓著他去拜堂的架勢也是頭疼的很,畢竟他總不可能真從了,但若是使用暴力手段脫困,他又覺得這些村民罪不至此。
所以果然還是應該先試一試講道理。
然而麵對一群沒讀過書,思想一根筋不說,還滿心隻想著該怎麼把他留在這的村民,楚王那套“強扭的瓜不甜”的說辭剛一出口,就被立刻反駁了一句“甜不甜的啃一口不就知道了”?
楚王頓時一噎,目光掃過麵前一個個拿著竹竿鋤頭攔在那處的人,麵上劃過一陣無奈,見道理說不通,也隻能出招把人放倒。
麻煩得到解決本應該是件好事,然而離開村莊的途中,跟在他身後的曹峂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主人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他自然而然的問了出來:“公子,我們能成功離開難道不是件好事嗎?你為什麼還悶悶不樂的?”
楚王歎了口氣:“若非求醫艱難,這些村民又怎會出此下策,我此番幫他們看病,卻也隻不過救了他們一時……”
若說村民的行為是恩將仇報,但他們多數人連日常溫飽都成問題,又怎麼可能有空去思考禮義廉恥,此番作為不過是求生下的本能行為,楚王自知滿足不了他們,卻也感到可悲。
曹峂立刻感覺到了主人似乎是有些愧疚的意思,他不解之餘卻也出言開導:“能夠幫他們一時其實就已經很好了,若沒有您還沒人管他們呢,況且您又不是活菩薩,又怎麼可能一輩子對他們負責?”
楚王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難免為此歎息。
自從走了這段路程開始,他歎氣的次數倒是越來越多了。】
殷閔倒是大概能夠理解未來那個自己的心情,或許這些事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不過尋常,因為從古至今的底層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但對於一個經受過現代教育,見到過那樣一個對比之下簡直猶如天堂的社會的他而言,這樣的情景就簡直觸目驚心了。
他有時甚至都寧願自己沒有那份記憶,也就少了許多隨之而來的煩惱。
這個話題在聽得懂的人看來顯得很有些沉重,但落在某些人眼中卻完全不同。
有皇子甚至忍不住嗤笑一聲道:“果真是婦人之仁!不過一群賤民罷了,哪值當如此悲春傷秋。”
心中不自覺對殷閔輕視了起來,哪怕對方假死的經曆看似能夠與預言應對上,這種性格卻又怎麼可能坐得穩那個位置呢?
殷閔眉頭微蹙,並不理會這個兄弟的高談闊論,道不同不相為謀,沒什麼可說的。
【旅行的途中也不總是沉重,因為總能遇上各種各樣的人,有時還會發生不少笑料,例如某日有個男人來到楚王這裡看診,說自己這些日子總是感到腰膝酸軟,頭暈耳鳴,心煩意亂的同時還有些尿頻,擔憂的問道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
楚王聽到這個描述的症狀時就已經有數,等到再一搭上對方的脈象,心裡就更是確認了十成十,當下漫不經心的說道:“彆擔心,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腎虛而已。”
男人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甚至還左右去看有沒有其他人聽到:“你放屁!我怎麼可能腎虛!”
旁邊幫忙的曹峂頓時瞪圓了眼,楚王卻依然沉著淡定的道:“所以你不想治?”
說著作勢就要叫曹峂將人送出去,換下一個來。
誰料男人在聽到楚王的話後似乎是察覺對方能治,直接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變臉堪比翻書的誠懇呐喊道:“神醫救我!”
生動表演了什麼叫能屈能伸。】
此番行為頓時引來天幕下成片的“哈哈哈”聲!
然而好景不長,就如同之前天幕說過的那樣,明明眼看著都快秋收了,豫州、青州一帶卻在這時發生大水,朝廷按照慣例賑災,卻因為寧朔帝提拔上來的那些狗官在其中中飽私囊,糧食裡被摻進了沙石。
同時,不少郡縣還發生了瘟疫,楚王行走在外,肉眼可見遇到的攔路劫匪都多了起來,多是一些村民過不下去,便上山落草為寇。
天幕一分為二,許久未曾出聲過的UP主開口。
【關於殷閔流落民間的這段經曆,全部來自於他本人撰寫的傳記當中,我們無從得知他本人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記載下這些路途中的天災人禍與滿目瘡痍,但卻能夠從字裡行間感受到,他對這些生命無疑是飽含同情的,同時也對自身深深的感到了無力,認為自己能夠做的實在太少。
對於他當時所處的階級地位來說,這樣的思想覺悟堪稱十分難得。
同時許多曆史學家也認為,這段經曆是致使他人生重大轉折點的一枚關鍵因素,從他前半生的經曆我們就能夠看出,無論是兄弟們圍繞著皇位的鬥爭,還是榮王的拉攏,他的態度都更傾向於明哲保身,也幾乎從不向公眾展示自身的政治才華,然而自此之後,他的心態卻逐漸產生了變化,個人主張從獨善其身開始轉變為兼濟天下。】
皇帝身體略微坐直,開始對他這個兒子如何兼濟天下產生了興趣。
但殷閔可能讓他失望了,天幕中,在得知附近的某一處郡縣發生瘟疫後,楚□□然前往疫區,他倒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自身安危,身上做足了防禦工作,但即使如此,卻也足夠讓人替他狠狠捏一把冷汗。
這種事一個搞不好可是要死人的,也就隻有楚王這種好人會如此涉險了。
殿中有人心道,轉頭卻瞧見了皇帝轉瞬間變的黑沉的臉色,隻見高居於皇座之上的帝王難得對那位十九殿下沉聲斥責道:“糊塗!”
殷閔心中對此沒什麼想法,行為上卻立即從座位上走出,老實的向皇帝認罪。
然而皇帝是何等精明的人,哪裡看不出這個兒子實際還是沒把此事真正放在心上?舉動這般輕率,分明就是沒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認罪認得利索,卻也不過是聰明的知道什麼時候該乾什麼樣的事罷了!
帝王聲音威嚴,震的滿殿眾人都噤若寒蟬:“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便是這些地方的疫情再嚴重,難道缺你一個就沒辦法解決了嗎?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是皇家的人?!”
如果天幕說的兼濟天下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一腔孤勇,皇帝反倒寧願殷閔沒有那種想法。
帝王陷入沉思,如果說之前他還存有幾分懷疑,但若這個兒子日後仍舊改不了這種行事方式的話,他倒不認為對方會是那個人選了。
身為上位者,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及,又怎麼有資格承擔得起重擔呢?
他難免感到有些失望。
殷閔低垂著頭:“兒臣知錯。”
這還是自天幕播放起和楚王相關的內容以來對方頭一次遭到斥責,一時間殿中的氛圍又變得更為複雜了起來,許多人猜測,這究竟是帝王對十九殿下輕率的舉動有所不滿,還是單純就隻是一片慈父之心?
天幕卻仍在自顧自道。
【這種大型傳染病哪怕是在現代社會都足夠令人談之色變,就更不要說古代了,而且當時還處於特殊時期,朝堂動蕩,也沒有一個好的領導人,導致在防疫工作上的動員十分不到位,以至於原本不該如此嚴重的疫病,發展到最後,竟死了近千萬人。
也不知是不是該說一句自作自受,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直接導致了後來厲帝的政權發生鬆動,民間接連爆發出數場起義,原本才剛確立三十幾年,還可以算得上是初升朝陽的宣朝,竟轉眼間就淪落到了快要日薄西山的境地,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還沒有察覺出這樣的苗頭,仍舊處於醉生夢死中。】
這一番話聽的天幕下的眾人紛紛心情沉重起來,許多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大多數底層百姓的生活本就朝不保夕,經不起一點波折,對這番話也更有即視感,此刻甚至有人低泣出聲。
沿海一帶,有人聽到此處忍不住長歎一聲:“若沒有這天幕,此番時機正適合我等聚集兵力揭竿而起,但這次,想必殷釗必然不會再令此事發生了。”
他身旁也有人發出遺憾的聲音。
事情還真就讓這人說中了,隻見天幕中,楚王一路行醫終於來到青州,期間就聽到了不少來自各地起義的消息。
就是這個消息,結合現實的情況來看,多少就摻雜著點令人哭笑不得的怪異了。
【位於青州邊城的一處茶肆中,許多途經此處歇腳的路人低聲閒聊著,隨著提到的內容,時而唏噓,時而憤憤。
“聽說了嗎?福州那邊有人起義了,對外宣稱是要為冤死的楚王討個公道,不少人都趕著去投奔呢。”
“唉,我老家就是荊州那邊的,楚王殿下是個好人啊,若不是那暴君逼迫,又怎麼可能為證明清白自焚而死?”
“說起來兄弟你有什麼看法不成?”這兩人正就著這個話題聊得起勁兒,卻見鄰桌的一主一仆中,尤其是仆人的麵色十分怪異,看起來簡直像是要憋壞了,不由開口詢問。
曹峂:“……”
曹峂憋了半天也沒憋出半句話,畢竟他總不能說他家王爺其實沒死,用不著那個反賊來代表吧?
至於作為被當了筏子,並且在詩人眼中已經去世的當事人,楚王……楚王默然無語。
沒能詢問出什麼來的兩個路人轉頭也不再關注這對奇怪的主仆,借他們一萬個膽子也猜不到,坐在對麵坐著的居然就是當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