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殷閔到地方的時候皇帝正在禦花園裡揮舞著他那把大刀,動作看起來虎虎生風。

他站在原地觀察了一下,總覺得和從前有點不同,招式之間帶著一點泄憤的意味,嗯……看來皇帝雖然看起來憤怒的有限,但對李崇那件事內心其實還是相當窩火介意的。

畢竟他對李家怎麼說也算是仁至義儘了,而且李崇一個混子能封王,基本全憑他爹的那一點餘蔭,跟他本人的能力那是半個字兒的關係都沒有,就這還覺得不夠,就連皇帝都覺得很費解。

殷閔決定安靜當朵壁花,等皇帝發泄完再說,誰知皇帝見他來竟主動停下來,將手中的刀交給身旁的侍從,又拿帕子擦了擦汗,隨即說道:“怎麼連話都不會說?”

“兒臣見父皇練習武藝,便不忍打攪。”殷閔溫順的說道。

皇帝凝視這個兒子良久:“就你這兔子一樣的性子,難怪會被欺負成那樣。”

說起這件事來,皇帝就覺得犯愁,誰家親爹能不希望兒子出息一點,其他皇帝或許會忌憚兒子,但在他看來,那都是那些皇帝沒本事,最起碼,他就不認為自己活著的時候,這些兒子能翻出什麼風浪。

這就是開國皇帝的底氣。

而在這種繼承人都成問題的情況下,皇帝自然就更希望兒子們能上進一些,但事實卻讓他有些失望,就像天幕說的那樣,老三寬厚有餘,能力不足,還有些糊塗;老四倒是有點心計,天幕過後第一個行動的就是他,但手段太過陰柔小道,沒有為君氣度。

老五……老五是個蠢貨,不提他;老六身體不好,這次都躺在家裡沒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再白發人送黑發人;老七文不成武不就,就喜歡逗鳥聽曲,不提也罷;老八倒是有些文采,但光有文采可是當不了皇帝;老九倒是個乾實事的,也不知道那個太宗皇帝是不是他,但皇帝看著覺得也不太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兒子看扁了。

老十……也是個蠢貨,後麵的就更不用提了,好多都還沒開府呢,他現在最小的兒子除了還有兩個正在吃奶的,也就是眼前這個,還有那個沒幾天好活的了。

老十九……也不知道為什麼總研究那些醫術,難道堂堂皇子還能去當郎中嗎?性格溫吞,幾乎沒見他和誰發過脾氣,唯一一次也就是一年前小兒子把他惹惱了,半夜翻牆找機會把人套麻袋揍了一頓。

皇帝那個時候還覺得挺高興,沒讓人追究這件事,本以為這個兒子總算被激發了一點血性,誰知道人家解決完問題後就又回到他那個小院裡窩著了。

當時皇帝就覺得殷閔的性格有些仁弱,容易被人欺負到頭頂,所幸應該沒誰敢欺負皇家的人。

結果誰能想到未來沒等外人出手,卻是被自己家的人給欺負死了,還是那種死法,怎麼說也是親兒子,皇帝難過之餘也有些恨鐵不成鋼。

現在看來,這個兒子唯一一次被逼出來的那點血性,應該就跟兔子被逼急了咬人的程度差不多。

皇帝心想。

殷閔愕然,明明前幾天還誇過他來著,變臉這麼快?同時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評價,轉念一想,以皇帝的性格,應該是對他未來處理問題的方式有地方不太滿意。這……先不說他手裡沒兵,假如真搞出一些不太美妙的操作來,他覺得皇帝應該也不大會欣賞。

君王這種生物曆來難伺候,殷閔最大的特長就在於情緒穩定,因此他平靜中帶著點窩囊的說:“父皇說的是。”

皇帝:“……”

皇帝覺得無話可說,隻能轉而考效一下殷閔的功課,這方麵這個兒子倒是讓人挑不出什麼刺來,哪怕沒有老八的文采也比其他兒子強不少,兩人就這樣父慈子孝著,突然,皇帝冷不丁說道:“我聽說那天天幕剛關閉不久,老四就去找你了?”

殷閔立馬打起精神:“是,四哥對兒臣的事情甚是同情。”

皇帝哼笑道:“哼,我還不知道他?”

那確實,除了部分一眼值得拉攏的人以外,純王每次找其他人辦事都是現套人情,功利的肉眼可見,也不知道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殷閔聽說對方似乎還養了點門客幕僚,那些人應該不至於不提醒他,要麼就是這個人剛愎自用,彆人出主意隻聽自己想聽的。

殷閔沒辦法接話,有些話皇帝說行,他說卻不可,不過親爹似乎也沒指望他回答什麼,隻是繼續說道:“我還聽說老十二給你送了一大箱子的金銀玉器?”

殷閔:“……”

您老未免消息太過靈通了。

他尷尬的說:“是,是的,十二哥天性純摯,十分難得。”

這事兒說起來和純王還有點關係,那天對方聯絡完感情走後,沒過多久那邊晉王就知道了,晉王的思路很簡單,不能讓陰險狡詐的老四成功拉攏殷閔,同時也很不屑,想拉攏人卻連一點金銀都舍不得,老四真是小氣吧啦的。

其實也不是沒有人勸過他,但晉王也有他的思路,覺得自己人前行事一向如此,突然改換人設反而不對勁,於是就這麼扛著裝有金銀玉器等一係列貴重物品的箱子溜溜達達的來了。

說辭也差不多,什麼同情弟弟遭遇,自己也不會說什麼好聽話,所以直接給點實際的安慰,不收就是看不起他這個哥哥,弄得殷閔很是尷尬。

不過其實送東西的也不止晉王一個,但隻有他最高調最不合時宜,值得一提的是九皇子榮王就送了殷閔兩件醫書孤本,看似不起眼的同時又投其所好——在眾兄弟中,殷閔最有些看不透的就是這個兄長了。

殷閔心中歎了口氣,其實他認為自己的拉攏價值也不是特彆大,隻不過這群人誰都不讓份,摻和的人一多,再小的小事也都小不起來了。

他道:“其實兒臣也正想著該怎麼和父皇說,十二哥的禮物太貴重了。”

皇帝道:“既然他給你,那你收下吧,這種事又有什麼好說的,倒是你……”

“他把你逼到那等地步,你就一點不恨?”

這個“他”說的是誰不言自明。

殷閔心說他還真沒什麼想法,首先皇帝總不可能為了讓他報仇就讓他剮了殷闡,其次……

他忽然一臉正色:“父皇,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故喜怒傷氣,寒暑傷形,暴怒傷陰,暴喜傷陽*。”

皇帝愣住,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殷閔麵露誠懇道:“這是兒臣從醫書上看到的,天幕也曾說過心生怒氣於身體無益,您還是應當戒怒戒躁,兒臣希望父皇能看著兒臣及冠。”

按照天幕所說,還沒等殷閔二十歲及冠,皇帝就已經沒了。

皇帝沉默。

“你還真沒白學,都能學陸相來勸誡朕了。”他心情複雜,沒有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也沒有計較兒子的避而不答,賜了些賞賜後很快就放殷閔離開了。

殷閔同樣心情複雜的帶著賞賜離開,這段時間以來,就因為天幕那件事,他得到的賞賜和關注比過去兩年都要多了,一個兩個都要給他送東西。

皇帝又在禦花園稍坐了片刻,隨後就回到了太和宮繼續批閱奏折,忽然,門外匆匆走來了一名內侍,對方來到皇帝跟前掏出一封書信道:“陛下,這是沈翊交上來的。”

那個義陽王的幕僚。

皇帝眯了眯眼,接著打開書信,片刻過後,他忽然一掌將信拍在了桌案上,眉宇間呈現怒意。

周圍的太監宮女紛紛打了個哆嗦,紛紛跪下。

皇帝抬手讓這些人起來,回想起小兒子方才對自己說過的話,他努力壓下了這股怒意,複又將書信再次看了一遍,不禁冷笑:“好好好!大宣居然還有這等敢違背朕禁令的膽大包天之徒,怪不得李崇有錢收買精兵,原來問題出在這,看來朕這朝廷也不乾淨。”

梁總管小心翼翼:“那陛下,這……”

皇帝抬手擰了擰眉,深深的吐出口氣道:“著武德司的人去查,記住,要小心翼翼的查,不得驚動任何人。”

“至於沈翊……”皇帝頓了頓,隨後漠然道:“不必牽連家人,賜他鴆酒吧。”

“喏。”

空蕩的大殿再次恢複了寂靜。

……

“殿下!您猜我今天從外麵聽到了什麼?”

曹峂風風火火的走進殿內,帶著些興奮的和殷閔賣關子道。

殷閔一邊在院子裡的水缸中清洗著手上采摘草藥時沾到的泥土,一邊道:“哦?發生了什麼?”

“您怎麼一點都不猜呀?算了,還是我告訴您吧。”曹峂神神秘秘道:“奴婢從出宮采買的太監那裡聽說,說荊州的那個吳員外上次天幕結束的當天晚上,就被一群人趁夜摸進家裡給揍了,後來聽說又扒光了衣服,露個屁股在街上,結果叫晨起倒恭桶的當成潑皮無賴抓起來送進了衙門。”

“他還想讓縣官抓那些打他的人呢,誰曾想荊州衙門的官根本不理他,反而還宣判了他好多罪狀,直接給下獄了。”

“天幕一出,全天下人都看著,荊州的官員自然不敢再向之前一樣繼續包庇,會有這樣的結果實屬意料之中。”殷閔隨口道。

曹峂跟在他身後一路走進屋,見主人要換衣服,連忙殷勤的上前幫忙,一邊奇怪道:“殿下,您怎麼會知道有當官的包庇吳員外啊?”

這個小太監問題總是很多,可能是年紀還小吧,殷閔也很耐心的和他講話:“他一介商人,如果沒有上麵的人包庇,又怎麼可能把生意做大?若非如此,更加不會敢為非作歹。”

這年頭沒有點後台的人幾乎是做不起來生意的。

曹峂聽罷十分崇拜:“殿下您懂的真多。”

他其實一直私心認為,陛下就應該選他們家殿下當儲君,足不出戶都能懂這麼多,一看就比那些天幕說的“菜雞”強。

不過他們家殿下年紀太小,排行也小,貌似不占什麼優勢,這些還是曹峂聽殷閔說的多了,耳濡目染想明白的,實在可惜。

殷閔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穿好衣服就轉身往外麵走:“好了,不要在這裡閒聊,天幕播放的時間馬上要到了,我們得趕緊去。”

說完,主仆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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