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先生盯著那個大拇指沉默了幾秒鐘,直到它開始閃爍,才歎氣道:“……謝謝。”
法醫應該沒法在偵探故事裡當頭號反派……吧。
除非這是個工藤新一躲避他追殺的故事。
係統倒是很高興,大拇指歡快地化作一小撮煙花:“現在情況是不好說了,但也不重要,有我在的話,你肯定不會出事的!”
黑澤先生沒覺得自己會出什麼事,除了加班猝死。
“話說回來,”係統又好奇道,“你是什麼時候意識到的呀,我沒想到你這麼自然就接受了這件事。”
它還想了好久,要怎麼在不激怒宿主的前提下,告知他這個世界其實依托於動畫故事呢。
結果……完全想不起來宿主之前有過什麼特彆的反應了,他是這麼心平氣和的人嗎?
黑澤陣象征性地回憶了一下,然後鎮定地表示:“忘了。”
“忘了?”係統驚了,“這也能忘嗎?”
不求多大反應,但忘了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人在缺乏睡眠的時候,記憶力是會受損的。”黑澤醫生客觀陳述事實。
是這個理由嗎?!係統更震驚了:“連推理過程都忘了嗎?”
難道說這人其實是記憶力很差的類型?
“沒有推理,猜的,”黑澤先生說,“你彆那麼驚訝……人忙工作的時候不太有精力去思考世界是真的還是假的,不如說是假的可能更好。”
更彆說他早就覺得這世界不太對勁了。
係統立刻不關注對方是啥時候發現這件事的了,它飛快地說道:“也不能用‘假’來形容吧,隻是另一種存在方式而已。”
它的反應如此急切,讓黑澤先生低眉微笑:“比如說你?”
“對,”係統答得非常乾脆,“比如說我。”
這世界由虛幻的故事而生,但在那之後,一切都有自己的軌跡——它也是因此才會來到這裡。
“我們要拯救的是真實的世界。”係統斬釘截鐵地說。
這充滿激情的發言沒有得到宿主的回應,黑澤先生沉吟片刻,戴上手套:“記得寫報告。”
“啊,哦。”話題的快速轉換讓係統有點蒙圈,但它還是配合地開啟電腦,投入到工作之中。
這具屍體的檢驗並不困難,黑澤醫生很快完成工作,倒是係統多花了點時間整理報告的措辭。
它的智能水準確實是忽高忽低,拯救世界的時候能一瞬間讀取大量的數據,寫起報告來卻時不時要卡一下。
但能力上終究還是沒有問題,黑澤醫生一邊整理器材,一邊說道:“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麼?”係統一心兩用,毫無障礙地接話,也很好奇他在好奇什麼。
“你為什麼不去找個更合適的人?”醫生若有所思地說,“我看不出自己有什麼救世主的潛質。”
“還是個反派。”他補充。
“啊這……”係統語氣飄忽,“我也不太清楚來著……”
黑澤陣沒有回話,沉默地繼續收拾著,係統也不知從這份沉默中讀到了什麼,有點緊張地說:“我是說真的,我不能自己選定宿主的,進入世界之後會自動綁定在最合適的人員身上,一般來說是沒法換人的。”
“所以,你肯定就是最合適的啦!”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充滿希望。
黑澤陣捕捉到關鍵詞:“一般來說?”
“除非宿主死掉。”係統老實回答。
那倒是難怪它在自己如此不配合的情況下還在堅持,黑澤陣很確信,自己彆的不說,確實是挺難死的。
法醫先生摘下手套和口罩,走出解剖室,從衣服內側掏出包煙,給自己點上一根。
“聽起來,你還挺不容易的。”他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說。
“還好啦,這是我的工作嘛,”係統很實誠地說,“我們也要考核kpi的呀,乾得不行會被開除的。”
照這說法,“係統”還有自己的一套體製在,不過那就不是黑澤先生要關注的事情了。
“你彆看我這樣,”係統本統倒是起了談興,“我可是優秀員工哦,否則也不會被派來執行這個任務了,不是我說,你們這個世界真是超危險的。”
“因為偵探故事,還是彆的?”一根煙很快抽完了,黑澤陣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裡,隨口問道。
“都有——主要還是世界末日的問題,”係統頓了頓,“不過你放心,我們合作的話,再危險也沒問題——今天不就很完美嘛!”
完美與否還不好說,但確實如它所說,不需要自己做太多事情,這大概能算是個好消息。
“但是,如果次數太多,還是很麻煩。”黑澤先生走進洗漱間,同時繼續在心裡和係統說話。
“這個,也不會太多吧,”係統有點猶豫地說,“至少……肯定不會上兩位數的,放心啦,我都能預知的,末日內容、最合適的破解地點,還有大概的時間,不管多少次,一定都能提前通知你。”
怎麼聽都還是很麻煩,但比起他能得到的,也還算可以接受,黑澤陣問道:“你沒有辦法一次性確定所有的末日可能嗎?”
“這個做不到,我隻能預知即將到來的那場末日,”係統說道,“不過末日本身也不會來得很頻繁的,彆看我們處理的時候好像很簡單,但再怎麼說也是世界末日呀。”
它在處理的時候,倒確實感覺輕飄飄的,毫無實感……
“而且,除了這個,我對你來說也是有用的嘛,雖然不能直接乾涉現實,但我在你腦子裡,至少可以……”係統想了想,“提醒你起床和吃飯呀!你的作息太不規律了!”
“……你還是多學習寫報告吧。”黑澤陣恢複了麵無表情。
他沒給係統繼續說話的機會,合上眼,一枕安眠。
一晚上沒有被新屍體打攪,黑澤陣醒來的時候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而最“不真實”的玩意還在他腦子裡,係統大驚小怪地嚷嚷著:“你睡得也太少了吧,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他確實是比較少眠的類型,若非如此也很難在米花當法醫而不猝死,但今天這分明是正常的起床時間,黑澤醫生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驚訝的。
——然而係統的風格他也有所領悟了,乾脆就沒理。
洗漱完之後,黑澤陣從一旁的冰箱裡拿出一個速食包,放進微波爐裡加熱。
係統再次驚訝:“之前都沒注意,你這辦公室裡東西很全嘛。”
說是“辦公室”,其實和一個小公寓也相差仿佛了,吃喝能夠加熱,洗澡睡覺也很方便,除了小點簡直沒有什麼缺陷。
黑澤陣輕嗤一聲,其意不言自明,係統了然道:“也是,你平常應該就住在這裡……你該不會沒有自己的住處吧?”
在係統念叨半天之後,黑澤醫生總算還是答話了,隻是語氣十分冷淡:“沒什麼機會回去。”
忙得有家不能回,實在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係統就很配合地發出了“嗚嗚”聲:“我一定好好乾活,爭取讓你能每天回家!”
黑澤陣把早餐從微波爐裡拿出來,漫不經心地應道:“你的世界末日少來幾個或許更有效。”
“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呀……”係統無奈道,“我隻能說,最近幾天應該不會有事,唔,這個時間點的話,案子應該也不會太多……說不定真的能休息一下呢。”
係統所言不虛。
這天是個驚人的“休息日”,一整天都沒有需要解剖的屍體出現,驗屍環節也都很簡單,黑澤醫生甚至有些空閒,去整理了一部分過去的報告。
其間還來了幾波試圖打聽“工藤新一綁架案”的警員,可見警視廳的效率也是鍛煉出來了,沒有什麼複雜案件時,這些人都很閒。
於是黑澤醫生現場“綁架”了幾個人幫自己整理資料。
很快就沒人來打擾他了,當天晚上意識到自己差不多能準點下班時,黑澤陣差點懷疑係統已經背著自己把工藤新一乾掉了。
“怎麼可能,”係統大聲喊冤,“我可是一直安安分分地在寫報告啊!”
聽起來更可疑了。
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這難得的機會,在米花乾法醫,誰也不知工作何時會突然出現。
黑澤先生迅速下班,他走在米花的街道上,甚至不太記得自己上一次這個時間下班是什麼時候。
“我還不知道你住在哪,”係統興致勃勃地說,“你是租房嗎,還是有自己的房子?”
黑澤陣現在意識到,這家夥一直在自己腦子裡吵吵嚷嚷的,可能隻是單純的話多。
他隨口接話:“你好像很感興趣?”
“畢竟這是在米花,難免的,”係統嘿嘿笑,“你總不會在意什麼凶宅吧?”
聽它的意思,以後的米花凶宅會特彆常見……真是個糟心的消息。
係統毫無覺察,還在愉快地念叨:“你也不用擔心遇到小黑,雖然米花確實臥虎藏龍,但你畢竟是……咦?”
它的聲音一頓:“這裡好眼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