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鳴起身就走,也不跟金嘉安玩什麼迂回浪/蕩的把戲。論狐媚矯情,他不擅長,金嘉安也一定見過太多,各式各樣的都有,不缺他一個。
直直走到一半,忽然駐足。
他根本不記得上次那間房到底是哪間房,這樓裡的房間長得都一樣,七拐八繞,和迷宮無異。
鬱鳴轉過身,能屈能伸:“金總,上次是哪間?”
金嘉安視線掃略:“不知道還走那麼乾脆?”
“……”
金嘉安走過去拍了拍鬱鳴的腰,示意跟上。
鬱鳴乖乖跟在金嘉安身後,從入門就開始記路線,上了三樓右拐,最靠裡麵的那間房。
這一樓應該都屬於客房,不是金嘉安平時起居的地方。
金嘉安推開門,頷首:“浴室有乾淨的浴袍。”,說完,並不逗留,把人獨自留在樓上。
客房很寬敞,分區、陳設堪比星級酒店的套房,鬱鳴仔仔細細地將自己洗乾淨,穿好衣服出來,房間還空蕩蕩的,金嘉安沒上來。
他在房間走了一圈,拉開陽台的門,窩進吊椅裡欣賞風景。這裡地勢高,三樓可以看到平時七八樓層的高度,能將整片區域一覽無餘。
不僅可以將莊園的每一寸角落看清,還能看到江城的中央港,從這個角度俯瞰,港灣落於月色之下,波光粼粼。
不知道是因為偏遠寂靜,還是因為心靜,總覺得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潔明亮。
輕緩的腳步踏過木地板,不過片刻,帶著涼意的大掌攏住後頸。
鬱鳴不禁涼意,身體顫栗,緩慢地扭過身。
金嘉安西裝筆挺,衣著未變,戧駁領上掛著雍容的金屬領扣,不像要和他上/床,倒像是談工作。
鬱鳴視線掠過藏在西裝下的藏藍色領帶,心生玩味。身體向後倒,抬著筆直的長腿向金嘉安胸前落下。不等對方有所行動,赤足踩過西裝排扣,停在領帶上。
他用腳趾擦過銀色的領帶夾,挑起下巴,對上那雙波瀾不驚的眼:“金總,您這條領帶看起來不錯。”
“喜歡?”
鬱鳴輕“嗯”一聲。
金嘉安輕睨不安分的白腿,抬手拽住他的腳踝,另一隻手隨手扯開領帶,半捏著領帶,衝他勾了勾手指。
鬱鳴昂首直腰,傾身前湊,接過領帶熟練地打在自己脖子上,整個過程眼睛始終注視著對方。
“沒打好,我來。”
金嘉安伸手拽住領帶,稍稍用力,領帶緊緊勒住鬱鳴的脖子,把人從吊椅裡拽起來,進屋,動作粗暴地摔在榻上。
……
更深人靜,情至濃時。
雲水山莊的三樓燈火依舊,人影憧憧。
金嘉安捏著鬱鳴的下顎,暴烈又殘酷,白皙的皮膚都泛著紅痕。他抵著鬱鳴的耳廓,問:“要做隼,打算怎麼翱翔給我看?”
鬱鳴五指扒著窗戶,留下霧印。他咬著牙齒不發出一聲嚶嚀,艱難開口:“不擇手段,讓您滿意。”
“隻要您需要,娛樂圈的任何一個角落我都可以前往。”突如其來的撞擊,鬱鳴咬下尾音,低低吐息,“眼線,抑或——”
“獵手。”
金嘉安行動收斂,捏著下顎的手轉了個方向,捉著鬱鳴的舌頭把玩。他氣息平緩,漫不經心地調轉話題:“處心積慮靠近我,你的目的是什麼?”
鬱鳴沒作答,半點聲音不露。
金嘉安鬆開捉弄,拍了拍他的臉:“嗯?”
“帝王床榻,人人渴之。”鬱鳴深吸試圖流露的氣息,語氣慢吞,睜眼說瞎話,“娛樂圈的明星,誰都想成為第二個溫幸。”
金嘉安哼了一聲,不再作聲。
鬱鳴猜到金嘉安不會信這番說辭,不信也好,好奇也是一種探究的興趣,隻要還對他保持著興趣,就足夠了。
荒唐整夜,鬱鳴已經記不得到底是幾點鐘睡著的,也記不得到底是睡著的,到了後半夜意識就昏昏沉沉。
醒來的時候,金嘉安和上次一樣,仍然不在。
鬱鳴輕車熟路,這次知道了大概的流程,出門之後外麵果然停著一輛熟悉的車,和那位見過多次的司機。
司機目視前方,語調機械又嚴肅:“鬱先生,以後我會負責接送您來雲水。”
鬱鳴抬起頭。
司機繼續補充:“下個月二十五號晚上八點,我會準時抵達您家小區樓下。”
鬱鳴聽懂了,這是在叮囑他下次與金嘉安見麵的日子,還真成帝王與宮妃了,隻不過這間隔天數,和住冷宮也沒什麼區彆。
他麵色淡淡,托著下巴隨口問:“晚了會怎麼樣?”
司機不再作答,金家的仆屬都像程序一樣,輸入了什麼才會執行什麼。
返回家中,鬱鳴簡單收拾一番,坐在書桌前翻看書本。
金嘉安這邊暫時告一段落,距離上次與何為禮通話探口風,已經過去了一周多,也不知道那幾個人最近怎麼樣了。
他對著空白的紙張,微微出神,手不由按壓自動筆,發出有節奏的輕響。
以他何為禮的了解,與張佳霖產生這樣的矛盾與分歧,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找機會讓張佳霖疼上一番。
至於是怎麼個疼法,就要看何為禮心裡到底積了多少不滿。
鬱鳴在空白的紙張上畫了個圓圈。
怎麼樣都好,總歸一切都按照他所想在發展,無論中間掀起多少波折,結局隻有一個。
何為禮反咬與否,區彆隻在於——
隻會叫的狗,還是會咬人的狗。
鬱鳴為圓圈添了一筆,變成了陰陽兩極。
希望何為禮彆讓他失望吧。
*
華容道,江城著名的不夜街區,大大小小的娛樂會所在此處交錯。
這條街上,每一個會所都有著不同的含義,不同的規矩,是富紳闊少流連之地,也是生意局的第二戰場。
其中最出名的銷金窟,從裡到外都金碧輝煌,將爛俗刻在表麵,卻有著文藝至極的名字——流金歲月。
何為禮是這裡的常客,經常陪著這個總那個少來這裡喝酒助助興。今晚依舊,晚上生意局散了,那些老板公子哥意猶未儘,順勢就來了二場。
一群人說說笑笑,鬨哄哄地喝著酒。
帶他來的公子哥坐在最角落,旁邊坐了位略成熟的中年男人,清茬短發,有些拘謹生疏,端著酒一直寒暄客套,想找機會跟這位公子哥搭話。
這也正常,這位公子哥姓林,是娛樂圈知名製作公司的大公子,準繼承人,地位沒話說。
何為禮和林少相識也是在酒局,可能是自己挺合對方心意,一來二去混了個臉熟,林少有什麼比較有趣,或者需要擋酒的局,經常會叫他一起,心情好了還會給他撥兩個資源。
林少對旁邊的男人不冷不熱,抖了根煙出來。
何為禮很有眼力見地替對方點上,若無其事地打探:“林總,旁邊這位沒見過,麵生,第一次來這局吧?”
“跟劉總過來的。”林少朝麥霸頷首,也沒藏著掖著。
何為禮知道劉總在一圈人的地位,說:“那分量不低。”
林少應了聲,跟他湊的近了點,低下聲音:“新起來的唱片公司,跟劉總那邊沾點關係,想帶一帶。”
何為禮了然,怪不得這位老總一直向林少示好,能合作上少走多少彎路。
這邊安安靜靜的,那頭麥霸扯著嗓子製造噪音,惹得台下笑罵“魔音穿耳”,離他們近的幾個拉不住劉總,趕忙躥倒林少說兩戶話,勸勸。
林少撒這手,根本不管這事,推搡著讓他們自己解決。轉頭衝他吐槽:“劉總這歌聲,真夠受的,他想扶持的唱片公司能聽麼?”
何為禮也笑,跟著低聲吐槽:“還好劉總沒突發奇想,給自己做兩張唱片。”
一聲破音的大嗓門劃破天際,林少揉了揉耳朵:“哎我天。再聽劉總唱兩首都有點折壽了,一會讓劉總下來,你唱兩首給大家洗洗耳朵。”
何為禮更樂:“我唱好麼,彆再把劉總自尊心粉碎了。”
林少讀出含義,笑罵:“臭不要臉,真敢給自己鑲金。”
“那必須的,我好歹也是個專業歌手。唱歌這方麵都不敢跟給自己鑲金,我還怎麼在娛樂圈混?”
“你要不說你還是個歌手,我都得把你主業給忘記了。”林少喝著酒笑了兩句,忽然說,“你們組合也需要出唱片吧?”
何為禮好歹在商業場上混跡,當即明白這句話言下之意,轉了轉眼珠,說得滴水不漏:“這就該公司和經紀人考慮了,公司安排什麼我聽什麼。”
“你小子。”林少伸手拍了拍何為禮的肩膀,扭頭說,“為禮,這是世紀唱片的許總。”
何為禮迅速頓悟,端酒敬了許總一杯,說:“許總,以後多關照。”
許總更是人精,立馬明白了林少的意思,客套:“客氣客氣,林總給麵子的人,我自然是要多多關照的。”
“行了,也沒彆人,少客套兩句吧。”林少不喜歡彆人曲意逢迎,按滅香煙,站起身,“上個廁所,你們聊。”
林少一走,留兩個人麵麵相覷,都揣了幾分明白,也各有顧慮。
多拿資源對於藝人來說自然是好事,但唱片公司這種,和廣告代言不同,越過組合想簽單曲,公司要是知道了那是吃力不討好。
何為禮主動開口,扯開話題:“許總,我敬您一杯,以後有機會咱們多多來往。”
“哎哎好。”許總回了一杯,“我看你麵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想不起呢。”
何為禮笑著說:“我是新藝傳媒旗下的藝人,VERTEX組合的成員。”
許總迅速又看了一下那張臉,有印象了:“原來是VERTEX的成員?怪不得,我說剛才總覺得你眼熟。”他端著酒喝了幾杯,帶了些醉意熏熏,“哎,其實我倒是很想跟你們組合合作,不過一直沒機會。”
這種話何為禮不好接,哪怕是酒局上談天說地的再放肆,涉及了工作還是有些分寸,是非輕重和度量都要拿準,否則一不小心就是話柄。他打了個哈哈,陪許總談天說地,兩人喝著酒一會兒就上了興頭。
許總滿臉通紅:“小何,你們組合我是很看好的,很有實力。哎……你們組合的那誰,那個,那個……”許是酒後勁太大,腦子慢半天,他“那個”了半天,一拍大腿,“張佳霖。佳霖啊,你們組合的佳霖,我很喜歡,人靈,歌也靈。”
何為禮本來還要打趣是不是鬱鳴,聽見熟悉的名字,麵色頓時發僵。他捏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張佳霖什麼時候還跟新唱片公司的老總搭一起了?
他不動聲色,順著話茬開玩笑:“佳霖可是我們樂隊的寶貝,真是巧,沒想到您跟他也認識。”
“巧,巧,就那麼突然地認識了。”許總喝得五迷三道,嘴皮子禿嚕,“他音色好,你們團曲裡他的聲音表現也很出色……”
許總說得沒頭沒尾,前言不搭後語,“也好也好,給他出單人專也是好事。”
何為禮聽到這裡終於悟出了點不尋常,看來張佳霖和許總認識,衝的是專輯。他麵色說不出的差,牙齒緊咬,看來張佳霖是想靠著許總出單人專,來個先斬後奏,一炮而紅後脫離團體。
他暗暗冷笑,怪不得張佳霖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的。
難不成還想靠著一個破單人專輯,從此一飛衝天,脫離VERTEX成風風光光的大明星?
聯想最近種種,他心底的不爽到了極點,濃重的憋屈壓在心頭,像一塊大石頭。
張佳霖怎麼敢的?
沒有他在前期扶持,帶張佳霖在上流場所結交斡旋,張佳霖怎麼可能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占著組合人氣第二,在鬱鳴旁邊爭輝。
張佳霖也不想想自己那些資源,是怎麼換來的。要是沒有他在那些老板公子哥跟前多說一句話,怎麼會輪到張佳霖。
有利可圖的時候稍稍給個眼神,無法任由自己用的時候就想棄之敝屣。好處占了個遍,現在倒是想為了自己的利益,把他一腳踢開,跟他一彆兩寬?
是覺得自己有能耐了,還是自信到覺得自己不可能輸成一敗塗地?
他忍不住在心底罵了句“婊子”。
何為禮捏著杯子的手不自覺握緊,捏得指骨泛白也不罷休。到底是還沒被咬過,不知道疼,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磨了磨後槽牙,一口飲儘杯中烈酒,眼中滿是不虞之色。
許總碎碎叨叨了半晌,大半瓶下肚,終是忍不住尿意,晃晃悠悠起身:“哎,不行了,我得去上個廁所。”
何為禮看著搖晃的身影,抓著酒杯的手鬆了又攏,萬千思緒一閃而過,他“哐當”放下酒杯,迅速起身扶住:“許總,我扶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