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抵達水上餐廳已是夜深人靜,周圍沒什麼人了,水麵上還熱熱鬨鬨,每一艘船都掛著燈籠,頗有幾分古香古色。

他們坐上船,隨便點了幾個菜,船夫慢悠悠劃起槳,船隨波蕩漾,很緩慢,到了湖心時夜風席卷,令人心靜。

確實是幅好風景,讓人放鬆和享受。

鬱鳴提起茶壺,斟了半杯茶,吹散騰騰熱氣,淺嘗一口,眼眸微睜。

水甘茶香,濃香四溢,好茶,看來老板是個懂行的人,茶水如此講究,吃食想來也不會差。

鬱鳴心情不錯,左右環顧,看到停靠在邊緣那一排排的空船,從一眾相同中找到了與眾不同。

最靠邊停靠的船,華貴典雅,與其他船都不一樣。

鬱鳴略感好奇,隨口說:“好與眾不同的船。”

周傑森茫然抬頭:“啊?”

“那艘。”鬱鳴揚手指了指,“可惜隻有一艘,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自己享用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船夫忽然開口:“那可不是。”

鬱鳴愈發好奇,朝那艘華麗的船多投去了一些目光。

周傑森見鬱鳴似乎很喜歡,扭頭朝船夫打探:“阿伯,那這船也是客船嗎?我們也能坐嗎?”

“也不是。”船夫高深莫測端了一會,手打著船槳悠悠補充,“是位貴人的船,除了他沒人能坐。”

貴人。

在這江城能被稱之為貴人的人……

鬱鳴生出不合時宜的念頭,沉吟半晌,旁敲探究:“這貴人……是哪位大人物嗎?如此風光。”

“也不是什麼秘密,金氏集團的當家人。”船夫笑嗬嗬指了指那艘船,語氣儘是唏噓感慨,“這船啊,是他專門打造完放這裡的,就為了吃頓飯能舒服那麼兩分鐘,嘿,這有錢人啊。”

周傑森興趣平平,附和兩句:“萬惡的有錢人。”

鬱鳴心思與他們不在同一頻道,扭頭重新看向那艘船,眸光翕動。沒想到如此機緣巧合,他無聲念了念“水上餐廳”四個字,將地址銘記於心。

兩人吃吃聊聊,親密不少,沒那麼生疏客套。晚飯過後,到了分彆時間,周傑森依依不舍,忍不住放慢了走向十字路口的腳步。

一段路不知走了多久,還是抵達了路口。

“今夜多謝款待,晚安。”鬱鳴說完一貫的結束語,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周傑森站在原地,雙手插著口袋,右手將錄音筆的輪廓一遍又一遍地撫摸,他看著鬱鳴轉身離開,糾結很久,開口喊:“鬱鳴!”

鬱鳴疑惑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

他捏了捏那根錄音筆,小心翼翼地坦誠:“剛才你彈奏時,我錄了音。”

鬱鳴表情淡然,並沒有產生情緒波動,越是平靜越讓人惴惴不安。

周傑森猜測情緒,五指收攏,再開口聲音發緊:“沒經過你同意,你會不會生氣?”

“你為什麼而錄?”

周傑森一愣,思緒在這句話中徘徊了許久,腦袋晃動低垂,半晌訥訥出聲,迷茫不定,宛如自語:“我想……”

他像是理不清重心,卡在這裡停頓了很久,久到湖心的船停了又泊,月色湧動,才重新抬起頭看向鬱鳴,眸光堅定,聲音輕而真誠:“我想讓大家都聽到你重新唱歌,唱得很好……”

“也想讓大家都知道,是非不能光用眼睛看。”他的聲音從平穩到起伏,“你不該因為這些流言蜚語落得這樣的下場……”

鬱鳴靜靜地聽著,中途沒有多插一句話,任由周傑森從打抱不平到不甘心。耐心等待對方宣泄完情緒,從口袋翻出張紙隨手寫下一串數字:“過段時間說不定很忙——”

他緩步走到周傑森麵前,很輕地拉起那隻因情緒起伏微微攥起的手掌,將紙條塞入掌心,“如果找不到我,就發信息。”

周傑森的情緒戛然而止,目光落到了相貼的雙手上,那隻手有些涼,涼地讓他思想荒唐,想抓緊手心暖暖。

他眼神的光點躍動,鬼使神差地想要回握,但鬱鳴的抽離先一步,五指抽動,隻抓到了一抹餘溫。

周傑森驀然回神,思及剛才反應,倉皇低下頭擺弄紙張,迷茫又緊張地說:“這,這是你的手機號嗎?”

“嗯。”鬱鳴含笑,“還不快收好?”

周傑森聞言,從抓拿變成捧奉,宛如捧著珍寶。他盯著那張紙條,眼睛發亮,看了半天,小心把紙條疊好,放進錢夾裡,唯恐不小心丟掉。

“那走了,有事再聯係。”

周傑森順嘴告彆,待人漸行漸遠才醒悟,所以鬱鳴並不生氣,也不反對,對嗎?

他愣神片刻,摸了摸放在心口的錢夾,一遍,兩遍,反複摸了幾次嘿嘿地笑了起來,笑的麵頰緋紅,蹦跳著離開。

*

鬱鳴走出港灣,腳步慢了些許,行過橋梁駐足,深深回望了一眼縮小的十字路口和水上餐廳。

回到家洗漱完,擱置在桌上的手機傳來鈴鈴聲。

鬱鳴擦著頭發,拿起手機,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寫著:“我是周傑森。”

好生硬古板的一句話,真是這個年紀的男生發出來的嗎?

他笑了笑,猜測周傑森一定是斟酌斟酌再斟酌,拘謹又緊張地打下這麼一行字。

他坐進椅子裡,難得有閒情地打趣:“我是鬱鳴。”

那頭等了幾秒,回複:我可以……叫你彆的嗎?

他問:要叫我什麼?

周傑森似乎猶豫了許久,才鬥膽發問:我叫你哥可以嗎?

他發完覺得唐突,又緊急補救:我這樣亂認親好像有點不好……,要不、要不……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叫了(捂臉

鬱鳴覺得周傑森實在單純的可愛,純粹真摯地讓人有些羨慕。他都快不知道這樣情感,是什麼滋味了。

他思緒停駐,笑意突然淡下,口吻變得平淡:都好,早點休息。

鬱鳴不再回複,撐著桌子思考起關於金嘉安的事情,捏筆的手無意識揮動,劃了一頁無章法的線條。他低頭對著烏黑的紙張沉吟,大概有了些盤算和應對。

這段時間駱文其許他在家靜養,加之上次被放鴿子,有陣子沒見了。昨天早上駱文其忙完想起他了,傳他去公司一趟。

鬱鳴招手即來,半點不反對,準時準點抵達公司。

門敲了兩下被推開,駱文其看清來人有些意外。十多天未見,鬱鳴褪去病態,又變得那般光彩奪目。

駱文其心思蕩漾,往沙發裡麵挪了半寸,拍著旁邊的位置:“來,坐。”

鬱鳴順從坐下:“駱哥,不請自來,您不生氣吧?”

“氣什麼。”

說起來,那天甩了鬱鳴,駱文其莫名有些憐惜:“前兩天有些急事,趕了巧,阿鳴不生駱哥氣吧?”

“怎麼會?”鬱鳴笑得落落大方,“駱哥繁忙,我懂得。”

駱文其迷怔一秒,帶著侵略打量著人。

鬱鳴遭此一事,倒是變得越發知理識趣,與張佳霖一比簡直高下立判。

倘若鬱鳴能早些懂事——

他思緒一頓,輕瞥那張臉,詭異的占有欲在此刻冒尖。

鬱鳴太耀眼了,這樣的人要是順風順水,就不隻是大放異彩那麼簡單了,一定會脫離禁錮的範疇,飛到讓人夠不著的高度。

念頭戛然而止,駱文其撣著手指:“懂事貼心是好事,可也彆忘了駱哥交代的話。”

鬱鳴了然,這是在點他,不要四處露麵。

“CASIMO雜誌有進展了我會及時通知你。”駱文其整理了一下衣衫,“除此之外,公司如非必要就不要再來了。”

“阿鳴,多有些耐心。”駱文其安撫他。

“嗯,我知道的駱哥。”

鬱鳴權當耳旁風,皮笑肉不笑。

前世能讓駱文其得逞,是因為沒能奮力掙紮,一敗塗地,對公司失去了利用價值,自然而然淪為棄子。

駱文其如今能壓得住一時,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但凡鬨出什麼風聲,驚動高層側目,再想糊弄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想要讓他完全被掌控在手裡,最好的辦法就是避免出現在公眾視野,淡出彆人的視線久而久之就會被遺忘。

娛樂圈是畸形又快速更迭的圈子。

普通的藝人過了炙熱期,長時間沒有片約與通告都有可能會遺忘,更何況一個背負汙名,消失在大眾視野,被遺忘的偶像藝人。

耐心。

鬱鳴垂眸,自然是有的。

“好了,我還有點事情要忙,先回去吧。”駱文其站起身,順手捏了捏鬱鳴的胳膊,“等我忙完這陣,好好陪陪你,聽話。”

“好。”

從新藝傳媒出來,鬱鳴四處轉了轉,等到暮色漸沉才動身前往海灣。他沿江步行至水上餐廳,遠遠眺望湖麵,並未在湖心看到那艘特殊的船。

走近發現,那艘船確實還在岸邊,沒動過位置。

鬱鳴在不遠的地方撐著欄杆,靜靜地享受夜色美好。他從黃昏等到夜深人靜,等到所有船靠岸停下,燈光暗下,湖麵恢複平靜。

第一天以落空收尾,鬱鳴並不失落,打算明天再晚來一點,總歸金嘉安就算來,也不能在人最多的時候抵達,太招搖。

連去了好幾天,不拘泥時間,隻要出門就會來這邊逛一逛。

一來一去,人沒遇見,周邊的環境摸了個透徹,水上餐廳是個私房菜館,性質與其他餐廳不太一樣,白天隻用於接待,隻有黃昏後才對外開放接待閒散賓客。

他連續去了幾次,和老板混了個臉熟,也享受了一把白天能去水上餐廳吃飯的待遇。

這天辦完事,大中午得了空,改道去了水上餐廳,路上就已經開始規劃今天吃些什麼了。

鬱鳴沿著熟悉的路行走,遠遠看著水上餐廳,湖麵上似乎飄著兩隻船,離得太遠看不清。

越走近,景象愈發清晰。

他望著湖麵上飄著的船隻,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