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鳴舒舒服服睡了一覺,早上起來翻出備用手機,開機的瞬間彈出條來自一個小時前的短信。
“搞定,接下來還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沒想到這個人業務不僅廣泛,還這麼迅速。
鬱鳴有些費解,昨晚彙完照片的款,這位私家偵探也是用這句話結尾,詢問他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一開始他沒打算托付,但這人好像纏上他一樣,開始介紹自己的諸多業務,其中有一條就是輿論與流言。
初看項目和價格的時候,鬱鳴莫名覺得有些喜感,真的有人這樣列舉自己的業務嗎?
出於好奇,他還是問了這個項目。
對方沒展開講,反問:“你需要流出什麼消息?”
鬱鳴如實告知要透露的消息,並強調了要透露的人物,是新藝傳媒VERTEX樂隊成員之一,何為禮。
對方隔了十幾分鐘沒回答,就在他以為這件事無疾而終準備自己想辦法的時候,對方來了消息,乾脆又利落地甩了一句:“等我消息吧。”
鬱鳴半信半疑,不過為了最基本的合作信任,沒有詢問,心裡已經盤算好了如何下這一手棋了,沒成想今早一起來,收到了這樣的消息。
他不認為對方會騙自己,但也不認為對方真的能把手伸入新藝傳媒,神不知鬼不覺就把消息傳到何為禮耳朵裡,畢竟何為禮又沒蠢到對生人的話也全然儘知,痕跡太重。
穩妥起見,他還是決定自己去探探虛實。
鬱鳴對私家偵探回了個“OK”,告知晚點彙款。
他把備用機鎖進抽屜,想了想,拿起手機。
正想著給誰打電話先捕捉下口風,通話界麵掛著個紅點,來自一小時前的未接電話,來電人是秦圳,僅撥打一秒,就被掛斷了。
鬱鳴思忖半秒,按下回撥。
電話嘟嘟響了幾秒,快掛斷才被接起。
“阿鳴,怎麼了?”
秦圳聲音有些模糊,周圍嘈雜吵嚷,不在訓練室裡。
鬱鳴敏銳察覺要素,直言:“剛醒,看到你給我打電話了,怎麼了?”
那頭陷入沉默,喧鬨聲在寂靜中被放大,無聲交流半晌,一道嬌軟軟的童聲傳進聽筒:“哥哥,你吃這個。”
是秦可的聲音。
鬱鳴更加意外,迅速看了眼日曆和時間,今天並不放假休息,秦圳沒訓練就罷了,怎麼還跟可可在一起?
他疑惑:“旁邊是可可嗎?”
“是。”秦圳沒藏著掖著,“我在陪可可吃飯,外麵有點吵。”
鬱鳴問:“今天沒去公司嗎?”
“去了,出來吃飯了。”秦圳那邊吵吵嚷嚷,空隙片刻,稚嫩童聲中裹挾著平穩的童聲傳來,“早上電話是我不小心撥錯了,沒什麼事情找你。”
確實是午餐點,不過秦圳去公司的日子,從來不會離開公司吃飯,更不會去帶可可。
鬱鳴存疑,不便多問,而且秦圳的性格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不會馬後炮,問了也是白問。
他隨口寒暄幾句,掛斷電話,腦子跟著出現設想。
秦圳能給他打電話,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或者說,一定是出了什麼很不好的事情。
鬱鳴打斷猜忌思緒,打算直接一點。他在通訊錄裡看著何為禮和張佳霖的手機號,猶疑兩秒,撥打了前者。
何為禮接得很快,似乎意外不小,語氣驚詫:“我沒看錯吧,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最近殷勤地讓我害怕,你不會看上我了吧?”
鬱鳴忽略這句話,單刀直入:“阿圳早上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何為禮立刻噤聲,語調轉了彎,一副不知所謂的語氣,避重就輕:“他給你打電話就打電話唄,你給我打電話就為了告訴我這個?顯你有人惦記啊?”
“他從來不會主動給我打電話。”鬱鳴說,“一給我打電話就是有不好的事情,上次給我打電話,還是因為佳霖練體能暈倒了。”
何為禮聽到某個名字,沒忍住氣哼一聲,開口夾了幾許陰陽怪氣:“誤撥了吧,張佳霖最近活蹦亂跳的,跳得比梁都高,身體能出什麼毛病?”
鬱鳴語氣加重:“你又跟佳霖吵架了?”
何為禮氣不打一處來,也加深了咬字:“你跑來替他教訓我來了?這麼關切他的狀態,去找他噓寒問暖!”
嘟嘟——
繁忙音從聽筒傳來。
鬱鳴麵無表情地把手機從耳朵旁邊移開,揉了揉耳廓,看來私家偵探確實辦妥了,現在的私家偵探,人脈都廣到這種地步了?
他輕晃了晃腦袋,對方什麼人脈都好,隻要能幫到自己就是最好的。
不錯,省了一個麻煩。
距離上次與周傑森相遇,已經過去了一周,是時候再去一次港口了。
鬱鳴按照上次碰見周傑森的時間出門,剛靠近地道口就聽見了吉他的旋律,他隔著川流人群,看見坐在地上沉浸彈奏的人。
還真準時。
鬱鳴緩步靠近周圍,像上次一樣,悄無聲息地蹲在一旁,聆聽著這首曲子。
這次的曲子與上次截然不同,有幾分VERTEX的味道,又夾雜著難以形容的情感,給人一種生生不息,肆意又濃烈。
勾起了層層疊疊的情緒,讓他忍不住沉淪其中,大腦隨著旋律快速閃回著畫麵。
一曲結束,鬱鳴蕩然回神,發自內心地鼓掌。
周傑森聽到旁邊傳來微弱的掌聲,不等緩過神,一句帶著笑意的聲音滾入耳朵。
“好久不見,傑森。”
周傑森猛然回神,扭頭看見了近在咫尺的人,雙眼大睜。他扼製著怦怦亂跳的心臟,低低念:“好久不見。”
“今天彈的曲子很好聽。”
輕飄飄的誇讚落在心口,周傑森心臟瑟縮,咚咚兩聲,察覺有些失態迅速抬起手,無措到從假裝咳嗽,到輕輕撓頭,好半天才從喉嚨憋出幾個字:“新寫的。”
鬱鳴饒有興趣:“有名字嗎?”
周傑森猶疑半晌,很輕地點著下巴:“有。”
“叫什麼?”
“莫比烏斯環。”周傑森輕念了一遍,又看著鬱鳴臉上的墨鏡,加重語氣,“莫比烏斯環。”
《莫比烏斯環》
難怪能從音樂裡聽出那麼強烈的生生不息。
鬱鳴由衷感歎:“很不錯,你比我想象中還有天賦。”
周傑森抱著吉他,沒接下這句話。靜默片刻,他手臂收緊,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今天會待多久?”
“不久,很快就走。”
周傑森失落一閃而過。
鬱鳴敏銳捕捉到他的情緒,問:“你不希望我走嗎?”
“當然,但你終究會走的。”周傑森說完這句話,忽然抱起吉他,正色道,“在等你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能這樣近距離見到你一麵,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放心,我會努力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為你寫歌,聽你唱屬於我創作的歌曲!”
慷慨激昂,振奮人心。
這樣的話,鬱鳴很久沒聽過了,他略略出神,啞口許久,說:“再為我彈一曲吧。”
周傑森點頭,迅速進入狀態。
這一曲帶著離彆的憂愁,倒是很應景,終了時讓人儘顯惆悵。
鬱鳴站起身:“我該走了,下次見。”
周傑森猛然站起身,吉他摔在旁邊,他看著麵前的人,緊張地開口:“還會有下次嗎?”
“有。”鬱鳴把眼鏡往下撥了撥,彎著笑眼,“明天。”
周傑森眼睛順勢亮起:“我等你!!”
鬱鳴說到做到,第二天準時到達,聽兩曲再走。周而複始,連續去了一周多,通過每天短暫的相處,對周傑森深入了解了許多。
周傑森今年十八,剛成年,年紀輕輕如此天賦,怨不得會大放異彩。他從VERTEX出道喜歡至今,坦言說過因為《創世紀》裡他的高音,而被打動,這才喜歡上他。
鬱鳴第一次如此直觀感受到少年人的愛意洶湧,難以抵禦感動之情。今天他照舊去港口,趕上地道口周圍道路維修,那條路被封了。
周傑森不免難過,拿著吉他垂頭喪氣。
“你不是有秘密基地嗎?”鬱鳴笑著說,“方便的話,帶我去看看?”
“你願意?”周傑森很意外,“你,你相信我嗎?”
鬱鳴打趣:“難道你會對我做什麼?”
周傑森頓時臉紅,耳尖都跟著紅了個透徹。他瘋狂搖頭:“不不不,我不會的,我不敢。”
“敢的話就會做了嗎?”
“……不不不不!”周傑森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不是不是,我不會做的,我沒想過!”
鬱鳴難得見到如此單純青澀的男孩,忍不住生出逗弄之心:“我不打動你?”
周傑森臉更紅了,這次是急的:“沒有沒有!你、你很好看,特彆的,但是我……我……我……”
聽見結結巴巴的聲音,鬱鳴收斂了逗趣之心,擺手:“逗你的,帶我去吧。”
周傑森猛然鬆了一口氣,聽話地帶鬱鳴去了所謂的秘密基地。
地址離康港口較遠,在比較偏的地方,周傑森帶著人不方便騎單車,斥巨資打了輛車。
基地是一所學校的廢棄籃球場,聽說當年準備拿出來改造成體育館,但多年一直沒有動工,周傑森偶然發現,就把之前籃球場旁邊的器材室,改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周傑森推開鐵門,破敗老舊,滿是黑印的被塗鴉遮蓋,裡麵陳設簡單,木桌,二手沙發,擱置樂器的架子。
他看著這個破地方,尷尬不已,有點不好意思請人進去。
鬱鳴倒是有幾分懷念,VERTEX當初的訓練場所,也是在類似的地方,隻不過是廢棄的汽車廠,比這裡大點,紅磚牆,鐵皮桌,掉皮的二手沙發。
他邁進屋內,一眼看到灑落滿桌的紙張:“都是你譜的曲子嗎?”
周傑森迅速看了一眼,點頭:“嗯。”
“介意我看看嗎?”
“不介意,隨便看。”周傑森說,“都是瞎劃的,廢紙很多,可能有些亂。”
鬱鳴隨手翻了幾章,看著五線譜,A4紙,塗塗改改的痕跡,想到了VERTEX創作初期,那時候四個人會圍在一張桌子上,一起苦惱新歌該怎麼寫。
他越看越有感觸,忍不住摩挲那些紙張。
周傑森的廢稿裡也有很多不錯的曲子,鬱鳴隨手翻了幾個感覺都很好,曲風差異很大,令人驚訝的創作天賦。
鬱鳴翻完零落的紙張,看見旁邊的A4文件夾,收納得整整齊齊,應該是以往寫過的曲子。他指著文件夾,詢問:“這些我能看看麼?”
“看吧,什麼都可以看,你想看什麼都行。”
鬱鳴這才翻開,文件夾最後一頁,熟悉的曲譜讓他視線駐足。他細細看完曲譜與歌詞,視線落在了紙的末端。
大片空白上有反複塗改的痕跡,看來寫的時候當事人很苦惱。
在一片漆黑之下,一行小字闖入視線。
《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