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絨窗簾半遮半掩,熹光透過玻璃灑落一地,照了滿室亮堂。
臥室大床淩亂不堪,床單被罩上都有些許褶皺,姿態飽受摧殘。木地板上衣服四散,精致的禮服被隨手撇了一地,略顯可憐。
沉靜的莊園到了時間,響起修剪與打掃的聲音,走廊時時傳出腳步聲。
鬱鳴睡眠淺,被毫無顧忌的喧鬨吵醒,半點脾氣沒有。
他朦朧地看了一眼天色,還早。
金嘉安昨夜行過荒唐事,就從這間房離開,留他一個人入眠。
他向來認床,在陌生的地方多會輾轉難眠,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金嘉安的房子有鎮煞效果,昨夜並未難眠,相反還睡得很安穩,一夜無夢。
鬱鳴打了個困頓的哈欠,緩緩坐起身,絲質絨被滑落,露出斑駁的赤身。
金嘉安的粗暴,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他赤足下床,撿起衣服換上。雖與金嘉安一夜風流,總歸是拿不準對方究竟是什麼心思,揣測不準,不過有一就有二,他不著急。
現在該急的人,還另有人在呢。
鬱鳴想到有趣的事情,心情還算不錯。
昨天倉促,沒能仔細看清,歐式古典的大樓,金碧輝煌,結構複雜,光一層樓就有幾道分岔口,好不曲折。
鬱鳴兜兜轉轉,從主樓繞出來,眼前光景一覽無餘,近百畝的莊園,花園就占了大半,奢靡得像座城堡,不愧是江城首屈一指的財閥,隨便一座私宅都如此氣派。
門口的管家仆人無人搭理他,似乎看不見他這位大活人一般。他圖個自在,走了兩步看著前前後後,犯了難。
花園蜿蜒似迷宮,站在主樓一眼望不到大門,這要是靠雙腿豈非要走半個鐘頭?
正思忖著如何離開,一輛車停到眼前,不是金嘉安昨晚的那輛。司機也是位素未謀麵的人,他下車拉開後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先生,我送你。”
鬱鳴了然,欣然接受了這份貼心安排。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抵達家中,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精彩的“戲劇”。
針孔攝像頭通過網路鏈接,可以通過終端觀看和切斷。
他點開錄像畫麵,點了一支煙,靠在座椅裡觀賞。
房門剛合上,張佳霖掙紮著玩欲情故縱:“唐少,等等,我還——”
“還要等什麼?”唐瑾風急不可待,抱著他的腰,兩人糾纏之際,撞到燈光開關。
房間驟然亮起,張佳霖看見空空的大床,明顯怔愣了一下,緊接著臉色變得很難看。唐瑾風越發急切,半推半拽地把張佳霖推到床上:“寶貝,想死我了。”
張佳霖掙紮不脫,轉為迎合,主動又熱烈地獻身。
衣衫很快散落一地,兩具白花花的身體交疊纏綿,興致高昂,很快就忘乎所以,浪/蕩地不分場合。
兩人行完魚水之歡已是半小時之後,唐瑾風接了個電話戀戀不舍地離開房間,獨留張佳霖一個人。
房間一落空,張佳霖臉如豬肝,抓起手機反複按了幾次發覺沒電了,氣得一把將手機扔在地上。
張佳霖爬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怒不可遏,暗罵了半晌,緩和情緒往外走,邁出兩步意識到什麼,折回來,走到電視機旁摸索,幾分鐘後攥了個東西塞到衣兜夾層,反複檢查完才離開房間。
兩個多小時的有效視頻,鬱鳴沒興趣看那些齷齪的細節,咬著煙屁股,將視頻拷貝了幾份,硬盤和儲存卡各留了備份,然後動了動手指將終端切斷。
安放完儲存卡,鬱鳴翻開了之前憑著記憶整理的資料,這一本是專門記了關於金嘉安的信息。
他重新翻閱,結合現在所經曆的事情,開始為下一次見麵找突破口,昨夜見麵雖然短暫,但通過一些細枝末節,有了些新的考量。
前世金嘉安蒞臨唐華生生日轟動不小,帶出了不少猜忌。
涉及金氏,新聞社敢報道就一定是得到了默許,金嘉安這樣身份的人出席宴會,絕不是那麼簡單的理由,前世的結局足以表明。
他看著本子上錯雜的信息,陷入沉思。
金嘉安是個非常神秘的人,前十幾年幾乎沒人知道他,隻知道金氏集團有位私生子,叫什麼,長什麼樣,一概不知。
直到上任掌權金澤民腦血栓住院,金家大亂,金嘉安橫空出世,雷霆手段,整肅金氏,安內攘外,果決到讓人欽佩。
前世有不少人說金嘉安能坐在這個位子上,靠的是不正當的手段,所以金家內部一直暗潮洶湧,爭權奪利的戲碼不少。
事實證明,金嘉安確實在爭奪權力,至於為什麼這盤中能有新藝傳媒這枚棋子,因果無人知曉。
不過新藝傳媒對金嘉安來說,應該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亦或者——
白色母球。
豪門世家裡的錯綜複雜,鬱鳴沒興趣,他隻在意金嘉安走的這條路。按照前世發展,金嘉安所涉及的事情,有部分與他的計劃剛好重合。
況且上流社會的名利場,非他獨個能製衡的,也非他能一擊斃命的。
金嘉安是最好的倚靠,江城第一財閥的掌權,有權有勢有野心,做這樣人手中的利刃,打磨成鋒,一劍封喉,何樂而不為。
來電打斷了屏息凝神,鬱鳴回過神,伸手抓過電話,看見屏幕上跳動的“佳霖”兩個字,終於想起來找他這個關鍵人了?
看來是和何為禮產生了分歧,想從他這裡找昨晚失策的原因了。
想到這兩個人理不清剪還亂的關係,他笑了笑,按下接聽。
“阿鳴?你在哪裡?”張佳霖語氣焦急,“昨天我找了你好久,散宴了都沒找到你,我還以為你先走了呢!今天早上我去你家裡敲門,沒人,你究竟去哪裡了?”
鬱鳴夾著煙走到客廳,坐在剛買的國際象棋桌前,凝視著棋盤,低低開口,帶著抹沙啞:“佳霖。”
“阿鳴,你怎麼了?”張佳霖聲音拔高了許多,“你彆嚇我,你現在在哪裡?”
“我很好。”鬱鳴苦笑,“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在宴會二樓,剛剛才到家。”
“你怎麼會跑去宴會二樓?”
“我……”鬱鳴嘴上欲言又止,抬手拿過一枚黑兵,在手中把玩。
“你怎麼了?”張佳霖催促,“阿鳴,告訴我,你怎麼了,昨天去哪裡了?發生了什麼?”
“佳霖,你相信我嗎?”鬱鳴不答反問,將兵放到了棋盤中央。
張佳霖語帶不悅:“當然了,你這是什麼話?我最相信你了。”
“好,去二樓之後的事情我不記得了,但怎麼去二樓的,我還記得。”
鬱鳴伸手拿過一枚白馬,兩指夾著晃蕩,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不露半點破綻:“是為禮,他給了我一杯酒,喝完之後我就……然後他扶著我去了二樓,再後來,意識中斷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張佳霖呼吸遲滯半秒,問得很刁鑽:“他對你做什麼了嗎?”
他說完可能覺得有些唐突,補充道:“為禮一直對你有想法,我以為他隻是想想,沒想到他能做出這麼下作的事情。”
“阿鳴,既然你剛回來,我就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吧。”
“好,我也需要冷靜冷靜。”
鬱鳴掛斷電話,盯著棋盤,他以前不愛玩飛鏢,國際象棋,台球這些東西,但上流社會的人總是追求著這種喜好,他耳濡目染,總歸學了不少。
國際象棋中有個淺顯的忌諱,走兵跳馬,要三思後行。
破綻還是陷阱,要看對方玩弄什麼戰術。
否則……
鬱鳴捏著黑馬,輕輕推倒見兵急跳的白馬:“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
張佳霖撐著洗手台。
何為禮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嘴上說得好聽,關鍵時刻就知道掉鏈子,一個美色就走不動道了。
“廢物。”
張佳霖閉了閉眼,好在是唐瑾風。
這個二世祖再不濟也是唐家的二公子,新藝傳媒的小唐總,除了沒掌實權,身份還算光鮮亮麗。
倒是便宜了鬱鳴,又逃了一劫。
隻要鬱鳴還沒完全身敗名裂,憑他那張蠱惑人心的臉,再爬起來是遲早的事情,更彆提身邊還有個貪圖美色的駱文其。
想到這兩個人,張佳霖心情更差了,臉色陰沉沉的。他在衛生間待了幾分鐘,聽到有聲音才衝手離開。
上次駱文其警告完他,連著撤了兩個原本定下來的單人通告,這些間接雪藏了他有什麼區彆?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
駱文其明天要離開江城,有一兩周的時間不在新藝傳媒內,是個好機會。
“喲,我當誰呢。”
一抬頭,何為禮站得歪歪斜斜,吊兒郎當地插著兜,看見他嘖嘖怪叫,開口就陰陽怪氣:“還以為見到鬼了,沒爬對位置還是抱錯了腿?”
張佳霖正滿肚子怨懟的火呢,沒想到何為禮還有臉出現在自己麵前倒打一耙。
他扯了扯嘴角,舉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小琳,去狗窩看看阿仔還在不在,他最近到發情期了,彆一不留神沒看住,讓他又跑出來了。”
何為禮笑容凝固,低罵一句:“你他媽內涵誰呢?”
“這麼會對號入座?”張佳霖笑得格外燦爛,“還是你有紀律,不像我家那條,聞到母狗身上的騷/味就控製不住自己。”
他走近,給何為禮整理了一下衣領:“下次一定讓他來跟你學學。”
何為禮臉色徹底黑下,點了點頭,舌尖掃過牙齒,狠狠剜著矮半個頭的人,啐了一口:“張佳霖,你最好抱上大腿,否則有你求我的時候。”
張佳霖從鼻腔哼出一個音節,翻了個不雅的白眼,撞開何為禮往外走。他走到拐角,從包裡翻出一張名片,是上次時裝周結識的,唱片公司的許總。
他對著號碼一個一個按下,按下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