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能研究所(八)(1 / 1)

“厲然!厲然!你怎麼了?”馮玉見厲然忽然跪倒,心頭一慌,趕忙伸手去扶。

厲然低頭,哽咽聲從他喉間傳來,像是受了何種沉重的打擊,他的手中像護著什麼東西,“爸!爸……”

馮玉與季辰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眼中同樣彌漫著不解。

他突如其來的“爸爸”究竟是怎麼回事?

季辰微微皺眉,輕輕抬起頭,示意馮玉向上看去。

“剛剛厲然在一根枝條上取下了什麼東西。”季辰輕聲說道。

他的目光落在厲然的身上,稍微遲疑了片刻,“我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將那東西取下,隨後便是現在這副模樣。”

她順著季辰的目光抬起頭,隻見這棵樹枝條層層交錯地交纏,有幾條枝條垂落下來,這些乾枯的枝條上麵現在已經空無一物了。

那麼,之前樹梢之上,到底藏著什麼東西,讓他忍不住失聲痛哭?

馮玉一直知道,厲然一直在尋找他父親的蹤跡。

可是,他的父親不是專心研究花卉,反對植化人計劃的植物學家嗎?

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個秘密實驗室?

難道,這株植物失控了,把厲然的父親……絞殺了?

馮玉蹲在厲然身旁,靜靜等待著他平複情緒。

過了許久,厲然終於將雙手護著的東西小心攤開,那是一枚素淨的銀戒指,簡樸無華。

厲然的眼角帶著淚痕,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戒指的內圈,語氣裡充滿了濃濃的思念:“這是我父親的戒指,內圈刻著一朵牡丹,是我母親親手刻下的。”

“這個戒指,我父親從未離身。我在這裡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已經知道,我父親已經不在了。”他說到此,眼淚再次不自覺地滑落,溢滿了眼眶。

如果父親活著……他不可能,任由他的戒指丟失。

更何況是掛在這裡的樹枝上,觸手可及的位置,父親如果活著,怎麼會……不取下來?

可是,這株植物,真會失控到絞殺人類嗎?它本身不也是曾經的人類?

馮玉回想著自己接觸這棵樹的那一瞬間的感覺:它在等待,它在守護。

那麼,究竟是在等待什麼呢?又在守護著什麼?

她再次將手掌輕輕覆蓋在樹乾上,嘗試著像在培育中心那樣,將自己的意識與之連接,去探尋它剩餘的意識。

那條細線,或者說,那條纖維,變得有如實質般,從馮玉的手掌緩緩延伸進樹乾內部。

馮玉感受到不是攻擊,不是暴動,反而是一種溫和的接納感,仿佛在求助。

但馮玉自身儲存的植物能量不夠,給不了它太多,無法激發它的真實意圖。

綠色晶石!那個在暴動鬆樹下麵撿到的綠色晶石!它們蘊含著豐富的能量,或許,能有所幫助!

馮玉從口袋裡取出一顆晶石,握緊它,並嘗試將它的能量通過自己的身體導入到大樹體內。

隨著綠色的光芒在馮玉和大樹之間流轉,晶石內部的力量開始變得微弱。

那棵大樹的綠光緩緩流入它的一根枝條。

它將所有能量集中在了剛剛厲然摘下戒指的那根枝條上!

那根枝條逐漸變得翠綠,細小的葉片一片片悄然探出,輕輕舒展。

最引人注目的是枝條的末端,一個花骨朵悄然綻放。

最初,它隻是一個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嫩芽,輕輕頂開枝條的外殼,悄悄露出了柔嫩的輪廓。

慢慢地,那花骨朵開始膨脹。

它輕輕顫動,逐漸染上了溫柔的色彩,猶如破曉時分最柔和的晨曦。

花瓣一點一點地展開,每一片都顯得那麼細膩、脆弱。

隨著花瓣的舒展,花朵的輪廓愈加清晰,色彩愈加豔麗,展露出一抹不容忽視的華美。

最終,花朵完全綻放,那盛開的牡丹以無與倫比的華麗展現在眼前。

每一層花瓣都柔軟豐滿,層層疊疊,猶如絲綢般細膩、華貴。

那一刻,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氣,靜謐與神秘交織在一起,宛如一場美麗的夢境。

所有人都仰頭看著傲然枝頭的牡丹,露出驚歎。

馮玉的嘴巴長成了“O”型,這是,蒼彌穹的第一朵鮮花,竟然以這樣奇怪的方式盛開在了樹枝上。

所以,這棵大樹,是怎麼開出牡丹的?

厲然看著盛放的牡丹,突然變得極度痛苦,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這讓他受到的打擊比剛剛得知父親死亡還來得沉重。

他的眼裡滿是淚水,他的手試圖觸碰那朵枝頭的牡丹,卻又遲遲不敢碰觸,手在空中僵懸著。

最後,他的手無力地垂下,沉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馮玉的手輕拍著厲然的背,她還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能用這種方式徒勞地安慰著厲然。

厲然一邊流淚,一邊慢慢地靠近這棵樹的軀乾,他輕輕地環住它,像在擁抱一個人。

他的聲音輕輕傳來,帶著孺慕,帶著思念,他喊道:“爸爸......”

“爸爸?!”這一次,厲然的聲音清晰而明確,不再是無意識的呢喃。

馮玉和季辰同時意識到,厲然喊的對象,竟然是這棵樹?!

這?怎麼可能?

馮玉再次將手掌輕輕貼在樹乾上,她能感受到的情緒,變成了驚喜與欣慰。

然後這些情緒越來越微弱,最後......消散了......

仿佛他守候多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次的花開。

可能等到兒子,是他意料之外的驚喜。

當培育出牡丹的心願終於實現後,這份意識似乎也完成了它的使命,漸漸消散。

18年的孤寂,18年的等候,在牡丹盛開的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義。

可是,如果這棵樹真的是厲然的父親,那麼,厲然的父親,這個研究所裡的植物學家,究竟是如何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是像母親馮琳一樣,無意間被轉染?還是主動選擇了接受這個實驗?又或者,根本是有人在暗中謀害?

如果按照母親信中所寫,她在“03號”異變初期曾見過他,怎麼可能認不出他就是自己的同事呢?

難道,母親見到他時,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模樣,麵目全非,以至於無法從麵容上辨認出來?

“孫!山!亭!”“陳!餅!”馮玉曾提到過的兩個名字,此刻被厲然咬牙切齒地從口中吐出。

厲然的雙眼通紅,怒火在他眼中肆意跳躍,仿佛可以燃儘一切。

這兩個人,正是這個可怕計劃的始作俑者。

一個仍然藏身於驕陽區,而另一個下落不明。

然而,無論他們身處何方,天涯海角,厲然發誓,他必將讓他們為所作所為付出血的代價!

“厲......厲然......”馮玉很擔心他,她從沒見過厲然這個樣子,像是理智的那根弦搖搖欲墜,隨時都要崩塌。

厲然看到馮玉擔憂的眼光,望著這個最近在他眼中慢慢發光的少女,他心神悸動,眼中的怒火慢慢開始熄滅。

他竟然還擠出了一個微笑,看向馮玉,說,“我沒有事......我很好......”

才怪,厲然怎麼看都不像是很好的樣子。

他找了18年的父親,最後以這種非人的模樣出現在眼前。

馮玉換位思考一下,感覺自己都要瘋了。

而厲然居然控製住這種情緒。

這種壓抑著的痛苦,必然隻能引起更強烈的反噬,未來可能會更強勁地爆發出來。馮玉完全無法放心。

而且,厲然已經把這筆賬算到了孫山亭和陳餅的頭上,陳餅......她生物學上的父親,他到底做了什麼?難道她要成為厲然仇人的女兒?!

兩個好友,因為父輩恩怨,反目成仇?!

馮玉不想,但馮玉根本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厲然父親為什麼會變成植物,這真的和陳餅有關係嗎?陳餅他……現在又在哪裡?

厲然看似已經平複了心情,他慢慢地走到盛開著牡丹的枝條下,抬頭望著父親一生追尋的鮮花,複雜的情緒在眼睛中流轉,帶著思念、留戀、悲傷......

父親的左手無名指化為了這根枝條,這朵盛放在枝頭的牡丹,就像是父親用手托著這朵花想要遞給母親。

他的父母很相愛,他從小就知道,他們也深深地愛著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

厲然將父母相愛的見證——手中被汗水、淚水浸泡的戒指,掛在了胸前。

然後,將雙手在衣服上反複擦乾,小心翼翼地折下了那支帶著牡丹的枝條。

“厲然......”馮玉在旁邊輕聲喚道。

厲然看了馮玉一眼,勉強笑道,“謝謝你,馮玉。”

如果不是馮玉,這朵牡丹無法綻放,父親的心願也無法達成。

馮玉心裡五味雜陳,更多的是苦澀。

厲然不知道陳餅是她的父親,否則,彆說感謝了,他可能會立馬對她舉起手裡的槍。

厲然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牡丹,這株蒼彌穹的奇跡,它還是父親對母親愛的證明。

他對牡丹也有所研究,知道它不可能開在樹枝頭,而是盛開在莖乾的頂部。

這個奇跡發生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父親遇害的時候,他隨身攜帶的牡丹種子和那些植物基因、父親的身體本身發生了無法解釋的融合。

父親培育牡丹的初心是為了母親。但是,母親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她,知道......父親已經被害了嗎?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至於為什麼不懷疑父親是自願變成這個樣子?這,可能嗎?

父親對母親的愛,讓他不可能自私地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為他知道母親會擔心、會痛苦。

他......怎麼可能自願呢?

所以......這個凶手隻可能是“植化人”的推崇者!

厲然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方向,他一定要去驕陽區!

這次不是為了尋找信息,而是!為了複仇!孫山亭!陳餅!

這種毀滅人性的研究,他要徹底摧毀掉!不顧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