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擺弄著自己的錄像機，看上去似乎對一切漠不關心，然而他的眼眸比之前更顯幽深，仿佛裡麵有無法言說的情緒在流轉。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嘲諷，淡淡地傳來：“嗬嗬，連自己的同事都能下如此狠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馮玉從季辰身邊走過，輕輕回應：“這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

說罷，她不再理會季辰的想法，在實驗室中翻找了一陣，最終找出一個盒子，遞給厲然。

厲然接過，哀傷的眼眸裡帶著對馮玉的感激，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枝牡丹放了進去。

厲然抱著盒子走出那個空間，腳步沉重，然而當他走到門口時，像是感應到什麼，突然停下腳步，再次回頭望去。

那棵大樹用儘最後的一絲生命力，凝聚出了這朵鮮花。隨著鮮花脫離了本體，它乾枯的枝乾開始寸寸碎裂，從身體內部開始崩解開來，化作了齏粉，彙入了空氣，無影無蹤。

一滴淚悄然沿著厲然的臉頰滑落，慢慢地滲入了他的襯衫領口。他凝視著眼前的景象，那一刻，仿佛試圖將這一切深深刻入心底，永不忘卻。

“走吧。”厲然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決絕。

馮玉和季辰默默地跟在厲然的身後，腳步放得很輕，生怕驚動了已經安息的靈魂。

馮玉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空間空無一物，寂靜無聲。仿佛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或者一棵樹，一切都被無情抹去。那種無儘的虛空感讓人不禁心頭一緊。

隔壁的幾個小空間，有些是空置的，有些則充滿了沉寂，那裡靜靜躺著一些已經死亡的實驗體。

他們在這個實驗室裡來回翻找了幾遍，沒有其他收獲。

“來這裡！”季辰站在一個小通道前招呼馮玉和厲然，自己率先走了進去。

這個通道與他們剛進來時的通道一樣狹窄，儘頭有一扇封堵的門。隨著機關的打開，門緩緩滑開，露出裡麵的房間。

“你怎麼不進去？”馮玉第二個進通道，季辰堵在門口的位置，她沒辦法進去。

季辰微微側開，暴露出房間內的情景，他似笑非笑的樣子：“跟著你們還真長見識～”

馮玉的眼睛瞬間瞪大：“！”

眼前的一幕讓她汗毛聳立。一個巨大的捕食器佇立在裡麵，它嘴巴大張，露出裡麵三層排列致密的尖銳牙齒，在燈光的照射下寒光凜凜。

莖乾上散布著細長的植物觸須，在空中沒有規律地舞動，像是在感知周圍的一切。

仿佛是捕捉到生人的氣味，捕食器開始朝門邊蛹動，但是由於莖乾的長度不夠，它的觸須和口腔沒有觸及到他們所在的通道。

隨著捕食器的晃動，口腔內部的液體開始滴答滴答地往下流，那液體黏稠且拉絲，滴落在地麵上時，竟發出嗞嗞的聲響，地板瞬間被燙出一片焦黑。

嚇！看來它口腔內的黏液具有極強的腐蝕性，和硫酸相比也不逞多讓。

再看向地板，上麵坑坑窪窪，無一處完好，布滿了黑色的腐蝕洞。

環顧整個房間，這裡看起來也不像是常規的實驗室，空間較小，像是某個人的私人區域。

“砰！”

眼前紅光閃過，那株植物的莖乾上瞬間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四周像是還在熾熱地灼燒，冒著細小的煙霧。

馮玉往後看去，厲然左手抱著牡丹，右手舉著黑市購買的能量槍，麵色冷凝。

剛才那束閃爍的紅光，正是紅晶能源爆發時的光線，餘暉依舊在空氣中盤旋。

厲然低聲說道，語氣中透著一股決絕：“這種有傷害性的植物，沒必要留情！”

厲然凝視著前方那株捕食器植物，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雖然不知道這種植物究竟來自哪裡，但它被創造出來的初衷，肯定不是良善的。”

“即使一開始的目的或許是好的，但如果最終創造出來的是對人有害的東西，那也必須被消滅。”厲然補充。

馮玉心中一震，仿佛被這些話觸動了某根弦。

她瞬間理解，自己之前的優柔寡斷，可能會成為追尋真相路上的絆腳石。

來到這裡後，謎題一個接一個地擺在她麵前，若總是猶豫不決，遲早會被困在真相的門外，永遠無法揭開它的麵紗。

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漸漸堅定。

或許，在這個充滿危險和不確定的世界裡，唯有決斷和行動，才能讓她接近那個隱藏的真相。

馮玉越眾而出，手中的紫電迅速凝聚成一根長棍，劃破空氣。

捕食器位於植物的頂端，莖乾粗壯，動作遲緩。觀察到這一點後，馮玉貼近地麵，極速前進，躲避著從空中滴落的腐蝕性黏液。

她靈巧地接近主乾位置，三步並作兩步，迅速飛躍而起。棍子在莖乾上留下了殘影，紫電帶起的電流瞬間麻痹了植物的動作。

厲然沒有絲毫猶豫，精準配合，能源槍連續發射，強烈的能量波動直接將粗壯的主乾擊穿，留下一排空洞。

“嘎達……”一聲沉悶的破裂聲響起，莖乾從空洞處開始斷裂，捕食器失去支撐，從頂端重重地砸向地麵。

它口腔中的黏液飛濺出來，四散在地，空氣中彌漫著腐蝕的刺鼻煙霧。

馮玉迅速跳開，低聲咧了咧牙，“嘶~”

厲然迅速奔向她，目光急切地掃過馮玉的背部，關切地問：“小玉，怎麼了？”

馮玉下意識摸向右上臂，痛感劇烈，她的表情瞬間變得緊繃：“我的右臂好像灼傷了。”

厲然快速揭開她背後的夾克，看到背部被灼燒出一個大洞。

幸好，她穿著沙奎提供的防護甲，背部並未受到致命傷害，隻是有些紅腫。而右側肩膀連接上臂的地方，卻有一個深邃的黑洞。

是這株植物的腐蝕液！捕食器掉下來的同時黏液飛濺出來砸到了馮玉的肩臂，麵積雖小，但傷口已經突破表皮，深入到肌肉層。

“這……”厲然的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焦慮，“這是被它的液體腐蝕了，得儘快處理。”

馮玉強忍著痛楚，迅速摸出自己剛剛購買的匕首，冷靜地說道：“厲然，幫我把腐蝕液挖出來，我怕它會繼續滲透到身體的其他地方。”

厲然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他沒有猶豫，迅速地做出了最佳判斷。

他咬緊牙關，毫不猶豫地下刀，發黑的組織被準確地清除，並挖除了附近可能被浸入的部分肌肉。隨著匕首的下落，傷口逐漸被清理完成。

對於常做切片實驗的厲然來說，這樣的精準動作本應不算難事，但他此時的每一刀卻顯得格外沉重，仿佛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他明白這種情緒，叫作不忍心。

馮玉沒有發出一聲痛呼，隻是閉著眼睛，緊咬牙關，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從發際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麵上。

每一次刀刃劃過，她的身體都劇烈地一顫，但她將每一次痛呼都狠狠咽回了喉嚨。

“小心！”厲然忽然察覺到，未倒下的部分莖乾上，依舊有一根觸須還在扭動，它掙紮著向馮玉甩過來。

馮玉心神被痛覺占據，且閉著眼睛未能察覺到襲擊。

厲然迅速將身體翻轉到馮玉麵前，想要用後背替馮玉擋下這一擊。

然而，因為太過慌張，他的重心不穩，猛地摔倒在地。

他的心跳幾乎停滯，眼睜睜看著，那根觸須在他的瞳孔中不斷地放大......放大......

觸須幾乎就要甩到馮玉的時候，卻突然失去了力氣，重重地掉落在地麵上。

聲音驚動了馮玉，她臉上布滿了汗珠，緩緩睜開眼，季辰正一步步慢慢地從觸須後方走過來。

他輕輕地吹了吹手中匕首的刃，嘴角有一絲隱約的弧度。

奇怪，那一瞬間，馮玉居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可靠。這，肯定是錯覺……

厲然看著季辰，心頭的緊張慢慢散去，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注意到，他在摔倒的時候，上衣口袋裡的信號屏蔽器掉了出來，靜靜躺在黑色的坑洞裡。

角落的辦公桌上積了厚厚的灰，這裡，顯然不在捕食器的攻擊範圍。

季辰用手指在桌麵上抹了抹，“這裡......”他指著桌麵中央靠前的位置，說，“灰比周邊要薄很多。”

“看起來像是曾經有什麼東西在這裡，後來又挪走了。”馮玉清理好傷口後就站起了身，臉色蒼白，但依舊打起精神。

季辰點了點頭：“這可能是某個人的私人辦公室，這裡，可能本來有一台電腦。”這個形狀，確實和20年前的電腦形狀對得上。

“那個電腦已經被搬走了。”馮玉接著說，語氣變得凝重。

研究所的數據存儲量龐大，運算複雜，通常實驗室裡配備的電腦都相當笨重。

馮玉沉思片刻：“誰會這麼大費周章地把它搬走呢？除非……這個設備裡麵藏著許多不能見人的資料。”

季辰的眼神變得銳利：“因為他無法確保自己刪除後，沒人能恢複裡麵的數據。所以，乾脆直接把電腦搬走。”

馮玉點了點頭，語氣更加確定：“這也意味著，這裡存放的東西極其重要，絕對不能讓人看到！”

厲然站在一旁，眼神冰冷，語氣不容置疑：“能把自己的私人空間和這個隱藏實驗室連接起來的人，除了‘植化人計劃’的核心人物，還能是誰？要麼是孫山亭，要麼是陳餅。”

馮玉試探著開口，“也許還有其他人？母親告訴我這兩個名字，但這個研究所裡，仍有許多支持植化人計劃的其他研究員。”

厲然冷冷一笑，目光如刀般銳利：“可是在這裡，能擁有自己辦公室的人寥寥無幾。”他停頓了一下，眼神直視著馮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馮玉慌忙搖頭，臉色微變，“沒有，我隻是覺得我們應該先找到真相，而不是草率給彆人定罪。”

厲然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低聲說道：“真相要找，仇也要報。”他的語氣毫不妥協。

他轉身往外走，“這裡已經被清理乾淨，已經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我們去下一個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