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顧憐似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她的手不自覺地抓住了自己的研究服外套,指尖微微發白,仿佛那層布料能給她一點支撐。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聲音還有些顫抖:“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也不知怎麼,突然就控製不住了。”她的笑容有些尷尬,眼角還泛著紅色。
“你一個人藏了那麼多壓力,太辛苦了,釋放一下會好點。”馮玉的語氣帶著安撫,也帶著一種勸解的溫暖。
顧憐輕輕點了點頭。
顧憐和馮玉一路靜默地往回走。
空氣中彌漫著植物特有的清香,姿態各異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他們走到了剛才暴動過的鬆樹群,腳下的土地依舊堅實,唯有偶爾散落的幾片鬆針,提醒著她們這裡曾經的不安定。
馮玉的步伐突然停滯,眼神不自覺地定住,目光向前方某處投去。
不遠處,鬆樹的巨大根須表麵散落著一些微弱的綠光,光點輕輕地閃爍著,像是深夜中遠遠可見的螢火蟲,神秘而迷人。
馮玉不由自主地走了幾步,靠近那些光點。她低頭一看,發現那些綠光的來源是一些鴿子蛋大小的綠色晶石,晶石表麵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馮玉的心跳微微加速,這些晶石給她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
她彎下身,輕輕地撿起一枚,指尖觸碰到晶石的瞬間,她感覺到一股電流般的微弱震動,能量波動熟悉而強烈。
她的心中不禁浮現出一個大膽的念頭:“這感覺,和鬆樹體內的能量一模一樣。難道……這是鬆樹的能量載體?”
馮玉沉默了片刻,心中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
植物竟然會凝結出晶石?
她直覺,這些晶石與她之前所乾涉的鬆樹暴動有聯係。
“不能被發現!”馮玉的腦海中突然警鈴大作。
她迅速低下身,動作小心翼翼地開始撿起周圍散落的十幾顆綠色晶石。
顧憐站在她旁邊,眼神充滿了疑惑。
她看著這些從未見過的綠色晶石,輕聲問道:“這是什麼?”
作為常常在這片鬆樹群中忙碌的研究員,顧憐從未見過這些奇怪的東西。這些東西讓她感到既陌生又神秘。
馮玉收拾好晶石,站起身,抬頭看向顧憐,隨口解釋道:“這些是厲然放在這裡用來吸收鬆樹電能的一些小裝置,我得幫他收起來。”
她的語氣輕鬆自然,仿佛隻是一個平常的任務。
隨後,馮玉調皮地伸出一根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低聲說道:“你不要告訴彆人哦,厲然說這是他的秘密武器。”
顧憐似乎完全理解不了這些晶石的用途,但顯然她信任厲然,並願意為厲然保守這個看似不為人知的小秘密。她輕輕笑了笑,語氣溫柔:“好,我不會告訴彆人。”
兩人相視一笑,達成了默契。
顧憐的心中對厲然的信任根深蒂固。
厲然12歲便進入了培育中心,成為這裡年紀最小的成員。
這個年紀的他,無疑顯得尤為特殊。
黎明區幾乎沒有正式的教育體係,普通人幾乎沒有機會學習認字和基本的知識。
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未曾接受過教育,能認字的人,要麼是從其他區域調來的,要麼是那些家族中流傳下來的零散知識。
在這個教育資源匱乏的地方,厲然年紀輕輕便掌握了如此深厚的知識,實在是難得。
顧憐知道,在黎明區,能認字就能找到一份不需要體力勞動的工作。
但厲然顯然並非一個普通人。他的才華和見識遠超常人,令人無不刮目相看。
顧憐並不知道,厲然在四歲時便已經認識了大部分的字。
父母失蹤後,他憑借著家中的藏書,自學成才。
如此的經曆讓他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夠憑借知識和堅韌的精神脫穎而出。
而顧憐則有著另一段與知識的淵源。
小時候,她的父母幾乎不曾照料她,留著鼻涕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在外麵玩耍。
她認識了一個大姐姐。那位大姐姐心腸好,經常會在周圍組織小孩子認字,並且分發一些飯菜。
正是因為這樣,顧憐有了學習的機會。
她憑借著這段特彆的緣分,最終考上了觀察員,進入了培育中心。
蒼彌穹內的植物學職稱,是逐步晉升的,從觀察員到助理研究員,再到初級研究員、中級研究員、高級研究員。每一層級的突破,都需要紮實的知識和經驗。
當厲然進入培育中心時,顧憐已經在這裡工作了。
雖然他年紀小,但他遠遠超越了其他同齡人,甚至許多成年人都無法企及。
每當顧憐遇到不懂的問題,厲然總是耐心地為她講解,分享他的知識和見解。
顧憐感到十分受益,她沒有兒女,也沒有丈夫,父母親緣薄弱,唯有知識讓她感到充實和自信。
厲然不僅是她的同事,更是她成長道路上的引路人。
在厲然離開黎明區時,他特意留下了許多書籍給顧憐,這些書籍成了她繼續自學和提升的寶貴財富。
顧憐深知,自己能夠走到今天,離不開厲然的幫助和支持。每當她回想起這些,她心中總是充滿感激。因此,無論厲然在做什麼,顧憐都會毫不猶豫地為他保守秘密。
今天,顧憐在鬆樹暴動期間,察覺到厲然似乎有意支開了她們。
雖然她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她從未懷疑過厲然的動機。
她願意配合他的一切安排。她心中對厲然有著最深切的信任。
厲然的能力與智慧,無論是在培育中心還是在其他地方,都讓人無法忽視。與他共事過的人,都對他充滿敬意和信任。
厲然不僅有深厚的知識儲備,而且能夠將這些知識以清晰、簡潔的方式傳授給他人,他的謙遜、溫和、寬容讓大多數人如沐春風。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這樣想。
秦峰,始終對厲然保持著敵意。
在厲然進入培訓中心之前,秦峰憑借著長輩傳授的知識,自詡為研究中心學識最多的人。
但厲然的出現,像一道閃電撕開了他原本平穩的天空,讓他不再自得。
秦峰處處針對厲然,把他當成了一個隱型的對手。
厲然的每項成果都讓秦峰感覺到自己被拋在了後頭,而他又無法正麵與厲然抗衡。
於是,秦峰經常在工作中給厲然使絆子。
而無論秦峰怎樣使手段,厲然總是溫和地將問題化解,似乎對秦峰的舉動毫不在意。
他的冷靜與寬容讓秦峰更加焦躁,因為無論他怎麼做,厲然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把他當成一個對手。
這種局麵一直持續到厲然離開黎明區。
直到那時,秦峰才意識到,厲然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會客廳裡,曙光區的兩位工程師剛剛到達,他們穿著標準的工作服,手上帶著工具,顯然是為了趕赴現場處理電路問題而來的。
秦峰正和他們討論著培育中心電路癱瘓的經過。
厲然坐在一旁,悠閒地喝著茶。
顧憐剛進入房間時,秦峰的目光便如同利刃,毫不掩飾地抓住了她,眼中滿是輕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那一刻,顧憐的心像是被重重壓住,身體本能地微微一縮,仿佛想要逃離那個冰冷的視線。
馮玉似乎察覺到了顧憐的微妙反應,眉頭微微一蹙,心中掠過一絲疑慮。
厲然見到馮玉,嘴角微微上揚,放下茶杯,表麵上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但馮玉敏銳地察覺到他鬆了口氣。
厲然站起身,等秦峰和工程師交流告一段落的時候,走過去告辭:“秦主任,既然您有事,我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聚。”
秦峰笑容可掬地點了點頭:“好,好,今天招待不周了,改天再聚。”
厲然轉向顧憐,目光溫和卻帶著點調侃:“顧憐,你送送我們吧,好久沒來,這裡格局改了,我都要迷路了。”
秦峰聞言,嘴角拉扯一笑,帶著點不可察覺的譏諷,隨口附和:“顧憐,送送貴客吧。”
顧憐微微一頓,心中一陣不適,但她沒有表現出來,隻是低下頭,輕聲回應:“好。”
她幾乎能感受到秦峰那種審視的目光,如同無形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
他們走出了會客廳,進入了一個較為安靜的小道。
馮玉輕輕開口,語氣中帶著關切,卻又透出幾分探詢:“顧憐,秦峰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看起來,好像……很害怕他,發生了什麼嗎?”
顧憐的步伐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她的眼皮低垂,仿佛不敢讓人看見她內心的掙紮。她咬了咬下唇,指尖微微發緊,似乎在努力抑製住心頭的情緒,久久沒有回答。
厲然在一旁看著,眉眼柔和,卻帶著一種堅定的關懷:“如果有什麼事情,我們會幫你。”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讓顧憐的心微微鬆動,仿佛那股溫暖的力量能輕易撫平她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