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秘密(1 / 1)

可她生來不願虧欠於人,能當場還清,絕不拖延片刻。因為有些恩情拖得越久,越難償還。

即便他未曾開口索求,她也不認為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份恩情。

“多謝道友救命之恩,可否留下名姓,他日我必當報答。”

封禁未開,衣衣無法動彈,唯餘一雙眸子凝視著簡陋的屋頂,靜候他的答複。

然男人依舊朝著門行進,腳步雖緩,但一步未停。

見他並無駐足之意,衣衣立即凝集靈氣,猛然衝破禁製。雙腿剛落地,衣袂輕拂,一物件滑落,瞬間吸引了她的目光。

麵具?

竟和那搶劫犯一樣的麵具!

她神色複雜地看向男子背影,心情由晴轉陰。

先以假丹交易,再喂血相救,此人究竟意欲何為?

沒有絲毫猶豫,她身形一閃,瞬間擋在他身前。

男子五官精致如雕刻,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鼻梁上一點黑痣,似糅合了仙氣與妖氣,唇色雖蒼白,卻難掩其與生俱來的矜貴。

他左手捂胸,立於衣衣麵前,宛若冬日裡的一抹冷陽,慵懶而淡漠,又如秋夜中點點星光,疏離而遙遠。

有如此絕好皮囊,卻行此雞鳴狗盜之事,真是暴殄天物!

衣衣右手輕旋,寶劍應聲入手,劍尖直指男子。

那劍似有自己的意誌,暗中使勁,欲飛回劍架。

衣衣隻能拚儘全力握住手劍柄:“怎麼又是你!”

初翎眼神微動,驚異姚慕衣的恢複能力竟如此驚人,剛飲下他的心頭血,片刻便能行動自如。

隻是,他不解她為何言“又”?

初翎指尖輕撥劍鋒,劍身順勢脫手,準確無誤地歸位劍架,留下一室寂靜與衣衣的尷尬。

她收回手,輕咳一聲:“你既有真的護元丹,卻為何喂我...”見他捂胸、唇白,身上散發淡淡血腥之氣,衣衣立刻明了,“你的血?莫非是想借此令我心生憐憫,主動獻上神女弓?”

聽見“神女弓”三個字,初翎放下右手,目光銳利:“你手中有神女弓?”

“果然,你仍未死心。”衣衣冷笑低語。

“你音色雖改,但服飾依舊、身形相仿,且有護脈丹,還想狡辯?”見他未否認,衣衣似發泄般,話語連珠,“時而欲殺我,時而以假丹交易,未得所願,便又打感情牌,一口血換一把神女弓,好一番算計。”

或許因情緒激動,言罷,衣衣隻覺心跳加快、渾身燥熱。

而被冤枉的初翎並未惱怒,而是通過她隻言片語,便迅速推測出前因後果。

有人在她飛升之際,趁護山法陣破碎,搶先一步來潛入居所,找尋神女弓。未果,便在她最虛弱時,威逼利誘,險些取其性命。

此事中,他唯一不解的是,姚慕衣擁有神女弓的消息如此隱秘,那人又如何得知?

他暗自鬆一口氣,慶幸姚慕衣還有半分清醒,未讓那人得逞。

既是誤會,澄清便是。

初翎抬眸望向衣衣雙眼,條理清晰道:“其一,這身夜行服與麵具乃修真界尋常之物,隨處可見;其二,身形相似亦非奇事。其三,我怎會愚蠢至此,在全宗視線彙聚此地之時,對首席下手。”

聽了他的分析,衣衣亦覺頗有道理,緊繃的神經略鬆。

她心中暗盼他非那卑鄙小人,可如何能證明?直至目光掠過置物架上的碎雲劍。

那道劍傷!

衣衣眼中透著期待,看向初翎手臂:“那人左臂曾受我劍氣所傷,隻要你手臂上無...”

未等她言儘,初翎看向緊身的夜行衣,毫不遲疑地解開衣帶,雙手緩緩下拉衣襟,露出上身。

衣衣雙眼圓睜,被眼前景象所震。

膚色如玉,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流暢,胸肌、腹肌、臂肌一覽無餘,唯餘胸口那一道猙獰的傷口。初翎甚至轉身一周,讓衣衣看個真切。

衣衣像個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那兒。

初翎見她反應,眼底閃過微不可察地嘲諷,迅速穿戴整齊,麵色如初:“姚仙尊可否已看清?”

衣衣猛然回神,臉頰如熟透番茄,熱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她慌忙移開視線,語氣中帶著幾分羞赧與歉意:“真是抱歉,是我認錯了人,望道友見諒。”

她隻是想看一眼他的左臂,未曾想此人...竟毫不見外。

驀地,左側鼻孔一陣溫熱,涓涓細流悄然滑落,她匆忙以袖掩之。

鼻血?

這身體,怎如此不爭氣!!

衣衣慌忙掩鼻,右手抬起,尷尬至極。

初翎見狀,迅速側首,生怕晚一步表情失控,在衣衣抬手之際,遞上一方塊潔白的手帕。

這是何意?

衣衣盯著那突兀出現的手帕,一時愣住。她不過是想止住鼻血,並無他念。

罷了,此人也是一片好心,莫要拂了他的好意。

衣衣將手帕輕按鼻尖,手帕帶著淡淡冷冽的鬆木香,令她心神稍安。

“多謝。”她低聲細語,滿是感激。

然而,這份平靜並未持續太久,衣衣心跳愈發急促,身體仿佛被烈火焚燒。

她迫切地渴望更多的清涼與慰藉,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手帕的主人。

她定是瘋了!

衣衣暗中運轉靈力,欲消除這股悸動,卻覺理智愈發被吞噬。

不對勁,竟連仙尊之力都無法壓製。

她拿下手帕,於掌心緩緩捏緊。

問題定在他的血中。

衣衣竭力穩住情緒,聲音卻不受控製地輕飄:“你的血中究竟有什麼?為何我此刻感覺如此奇怪...”

初翎望著姚慕衣雙眼含春、麵頰緋紅之態,瞬間明了。

妖族之血皆含妖毒。

他隻顧著用心頭血救人,竟忘了九尾狐族之血所蘊妖毒,是這世間最強的催|情之物。

若不及時解毒,她定會元氣大傷,內丹或許再次破損。

“你中毒了,”初翎疾步上前,神情一瞬慌亂,“我以靈力助你逼出。”

初翎的靠近,令衣衣愈加難受,她慌忙退至門口,擺手示意:“我試過...沒用的...你還是離我遠些吧...”

對了,原主身為宗門首席,必有丹藥可壓製。

她遠遠繞過初翎,衝向置物櫃,急切翻尋。

置物櫃內皆是些手工物件和鐵質器具,未見一粒丹藥。

衣衣又轉身打開衣櫃,滿目皆是潔白如雪的相同服飾,依舊一無所獲。

“你找什麼?”初翎不解地問。

“平心靜氣的丹藥。”

初翎看著她努力的背影,平生第一次生出愧疚之感。

“彆找了,這什麼都沒有。”

衣衣未加反駁,手下動作未停,頭卻緩緩抬起。

“我今日出門匆忙,未帶任何丹藥,你在此等我取回。”

初翎步伐急促,走向門前,抬手之際,一道結界布瞬間滿整個房間。

“你是要去取丹藥,還是意圖逃走?”

似是本能反應,初翎那隻即將觸及門扉的手,此刻已被一柄短刃所取代,轉身之際,右手自然地背於身後,目光警覺地望向聲音的源頭。

此刻,劍架上碎雲劍微微震顫,亦感知到周遭潛藏的危機。

衣衣緩緩起身,目光落於他那防禦之姿,心中泛起一陣莫名酸楚。

難道在他眼中,自己竟是那無法自製的野獸?

罪行尚未實施,他卻已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

既然對她如此缺乏信任,為何還要冒險出手相救?

衣衣被他那戒備的眼神深深刺痛,轉而移開視線:“你本可以直接離去,卻選擇留下救我。世人皆有秘密,亦不想被人窺探。我猜你或許有難言之隱,才會鋌而走險偷竊,故未加追究。但你既救我,卻又如此羞辱於我,我非聖賢,亦有脾氣。”

“身為宗門首席,你身上竟無靈石、一粒丹藥。姚慕衣,若我不出手,你打算如懦夫般,悄無聲息地斃命於此荒院?你不該活得如此窩囊!”初翎的語氣中滿是失望與憤慨。

衣衣聞言,怒意瞬間湧上心頭,眼底泛起猩紅。

原以為他與那黑衣人不同,未曾想亦是妄加評判他人之輩。

真是……令人厭惡……

“我是何種模樣,是死是活,與你何乾?你又怎知我沒有反抗過命運?”

初翎今日不知為何,麵對姚慕衣竟失去往日的冷靜,或許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言多必失。

繼續爭執,對他無益。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收回手中短刃。

既已種下因果,他不會逃避,更不會躲藏。

初翎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那麼,你打算如何做?”

話音未落,對麵的姚慕衣已向他靠近,右手緩緩伸向他腰間。

這女人不會真要強迫他吧?

初翎脖頸高昂,呈現出一種倔強之態,身體緊繃,雙手緊握成拳。

見他那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衣衣不禁啞然失笑。

想得倒美。

“你擋到門了。”她輕推初翎,撤去結界,隨後拉開半扇門,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你走吧,這裡不歡迎無名之輩。”

初翎並未離去,而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姚慕衣。

衣衣被他看得氣血翻湧,忍耐已至極限,怒聲道:“還不快走?難道你要親眼看著我毒發身亡嗎?”

此時,身為仙尊修為的衣衣,五感敏銳至極,遙遙望見一群身著藍衫的男女,他們歡聲笑語,正朝此處而來。

她悄然合上房門,重新布下結界,神色緊張看向四周。

初翎回過神來,疑惑地問道:“發生了何事?”

“有一群人正朝這邊走來。”衣衣的臉上布滿憂慮。

這群人是否容易應對尚未可知,想要完全避開他們,最穩妥之法便是將人藏匿起來。

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她這簡陋至極的屋子裡,要找個藏身之處實屬不易。

她視線四顧,最終定格在那與她身高相仿的衣櫥上,又轉頭審視了一番初翎。

衣衣快步走向衣櫥,手腳麻利地整理起衣物,語速飛快:“委屈你先藏於衣櫃之中,我以身體不適為由,將那些人打發走,你再尋機離開。”

初翎聞言,並未邁向衣櫥,反是手持匕首,徑直向窗台行去。

衣衣見狀,一個箭步衝過去阻攔,“嘶!”手指不慎被窗台上那盆玄仙芝的花刺劃破,一滴鮮血恰好落入花心之中。

初翎見狀,立刻將刀鋒轉向自己,目光無奈地落在她受傷的手指之上:“我不過想摘下這玄仙芝,你怎會以為我要逃跑?”

見心思被戳穿,衣衣低下頭,用剛才的手帕簡單草草包紮了傷口,低聲辯解:“我怕你貿然行事,破環結界反傷自身,屆時隻會更加棘手。”

初翎並未反駁,反而耐心解釋:“玄仙芝乃四階靈植,生長及為不易,具有清熱解毒、涼血瀉火的奇效。可惜這株已經枯萎,雖僅餘四成功效,但亦能解燃眉之急。”

兩人交談間,那株原本枯死的玄仙芝竟奇跡般的複蘇,枝葉重新舒展開來,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看!快看!它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