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於十點半準時抵達橫濱站。
然而在此下車的旅客卻寥寥無幾,僅有的也是青筋虯結的壯漢和流裡流氣的混混。
穿著寬鬆浴衣和木屐一臉淡然的風祭居雲混跡其中,就顯得格外突兀。
無數雙好奇的目光投來,其中不乏敬仰、欽佩與譏諷,風祭居雲全然沒有在意,刷票過閘出站,一氣嗬成。
離開蔭蔽後,沒了遮擋的陽光儘情灑落。
縱然風祭居雲已儘全力避著日光,仍是有一縷碎陽倔強跟來,打在青年的臉上,被耳墜上掛著的紅寶石切碎成粼粼碎光。
市井喧囂的鬨聲也隨之撲麵而來。
感受著這座與記憶裡大相徑庭的繁華城市,風祭居雲不禁發出感慨:“看來這代的主宰者是個了不起的角色啊,不過也算是好事,聰明人總比昏庸的廢物來的省心。”
隻是這話顯然說的有點早了。
目的地還沒決定好,他就感覺到了身後那明顯不能再明顯的惡意。
“就被盯上了嗎?是偶然,還是目標準確?”
閒著也是閒著,風祭居雲決定先驗證一番。
他不著痕跡地轉了個彎進了一處鮮有人至的隱秘拐角,跟蹤的人沒有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齊齊圍了過來——
“本來我們正愁怎麼擄走你,沒想到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那是三個留著殺馬特誇張造型的混混,他們亮出了白晃晃的刀刃,奸笑著朝著風祭居雲逼近。
“看來是前者?”
“臭瞎子在那裡嘀咕什麼呢?”
三混混張狂地說道:“趕緊把你的錢包全交出來!否則就彆怪我們哥三兒對你不客氣!”
風祭居雲並沒有急著出手,而是好奇地詢問:“你們是從哪兒得出我有錢的結論?”
按理說他都坐電車來的,跟有錢人也實在搭不上邊吧?
大概以為勝券在握,三混混竟解答了風祭居雲的疑惑:“你還真是單純的可以!一個普通的瞎子可在橫濱活不了多久!你還敢這麼光明正大地在街上閒逛,那不就說明你被保護的很好?”
風祭居雲懂了,他們這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富家少爺了。
“感謝你們的解答。”
三個混混對視一眼,然後哄堂大笑。
“大哥,你聽到沒,他還要謝謝咱呢!”
“哈哈哈!我真想給你頒個最佳肉票獎!”
“光說謝就夠了?不得給我們哥三兒表示表示?”
風祭居雲欣然頷首:“當然,我已備好了謝禮。”
“哈?還真有?”要謝禮的黃毛瞬間愣住,好奇問道:“是什麼?”
風祭居雲但笑不語,黃毛氣急:“你是在耍——”
一個老字還沒說出來,就見他身邊剛剛說的最歡的男人毫無征兆地朝著地麵倒了下去!
“中村,你在玩什麼呢?”
黃毛不爽地催促道:“快點起來,把人解決了我們趕緊去賭柏青哥!”
“中村?中村?喂,你再裝我可就生氣了!”
另一個殺馬特見對方仍沒有反應,疑惑地去抓男人的手,然而入手的,卻是僵硬且冰涼的觸感。
毛骨悚然的觸感令他立刻發出驚恐地大喊:“是、屍體!”
“不、不會吧?”
黃毛將信將疑地把手伸到男人鼻子下,隨即同樣爆發出尖叫:“沒、沒有鼻息!中村他死了!”
他被嚇得慌忙大喊,卻久久等不來身後同伴的回應。
“喂!佐佐木!我說中村他已經——”轉過頭準備質問同伴的黃毛看清眼前一幕後目眥欲裂!
隻見他求助的對象以同樣的死法悄無聲息地死在了他的麵前!
“啊!”
黃毛被嚇得當場失禁,終於後知後覺明白了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他猛地轉頭看向風祭居雲!
“是你!你是異能者!”
話裡的囂張不再,取而代之的則是發自內心的驚懼:“求求您放過我!我隻是想搶點錢……”
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生機斷絕而死。
臨死前他聽到的最後一句卻是青年的輕嗤:“你藏在身後的刀可不是這樣說的。”
“所以是後者啊,那送你們個痛快作謝禮,倒也還算是合乎心意?”
“隻是多了場鬨劇,勢必會將那群人本就為數不多的膽量給嚇得散儘啊,看來一時半會兒是見不上了。”
風祭居雲繞過屍身,原路返回到了寬廣繁華的大路上:“那乾脆去找家店填報填飽肚子吧。”
嘴上這麼說著,步伐卻朝著食品街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此之前,先把這隻小尾巴逮住再說。”
遠處,一家店鋪的廣告燈牌後倏地探出了一個白毛。
當看到追蹤對象消失不見後,中島敦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一雙紫羅蘭色的眸子裡滿是震驚:“不、不見了?”
“剛剛明明還在的!”
中島敦快步走到了風祭居雲消失的地方四處尋找,仍不見蹤影,這令他不禁擔憂道:“難道他又被人捉走了嗎?”
正專注思考的中島敦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誰?”
中島敦愣愣回頭,就見他跟蹤的對象正站在他的身後。
風祭居雲饒有意味地看著他:“你在找我麼?”
“啊!”
中島敦被嚇得當場蹦的兩米高,落地後卻是慌張鞠躬道歉。
“對、對不起,我跟蹤你沒有惡意!”
風祭居雲擺手道:“能看出來。”
“你看得出來?”
“你那麼差的跟蹤技術,我想不發現都很難吧?”
“對、對不起!”
中島敦羞赧的低下頭,耳朵已經羞澀地漲紅。
風祭居雲輕笑一聲:“還真是像貓啊……”
“您說什麼?”
為了不讓他尷尬地自閉,風祭居雲移開了話題:“所以跟蹤我是為了什麼呢?”
“是因為在車站看到您被幾個混混跟上,所以有些擔心您的安全。”
中島敦的目光在他身後一陣打轉,好奇地問道:“那些人有沒有對您做點什麼?”
“他們並沒有對我做什麼。”
風祭居雲笑得一臉坦然,仿佛將三人從這個世界上抹去的人不是他一樣。
“那就好。”中島敦鬆了一口氣,卻偷偷打量著他纏眼的白紗,陷入糾結。
風祭居雲點出了他的想法:“還好奇我為什麼蒙著眼睛還能行動自如吧?”
“被發現了嗎?咳,對,對不起,冒犯您了,我馬上就離開。”
中島敦鞠完躬後就逃也似得準備離開,然而身後卻傳來了風祭居雲調笑的聲音:“沒有冒犯,相反,我很感激你對我的關心。不著急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中島敦眼前一亮,隨即又克製住地拒絕:“不、不用。我什麼都沒幫上,不用勞您破費。”
“而且我還不餓……”
咕!
肚子不爭氣的發出了聲響,中島敦羞得恨不得找塊地板縮進去。
就在這時候,他的一頭白毛被揉了揉。
“您……”
中島敦訝異抬頭,就聽風祭居雲揉搓著他的腦袋,溫柔地誇讚道:“沒關係的,善良的乖孩子都值得被嘉獎。”
“想吃什麼?”
中島敦弱弱地開口:“想吃茶泡飯……可、可以嗎?”
“當然,想吃多少都可以,管夠。”
風祭居雲麵露為難:“隻是我很久沒有回橫濱了,記不清哪家茶泡飯比較正宗了,你……”
中島敦愣了一下,隨即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姓中島,名敦。”
然而風祭居雲直接自來熟地略過了前者,直呼起了名字:“敦,你有沒有推薦的店子?”
中島敦尷尬地低頭:“不滿您……”
“風祭居雲。”
中島敦適時改口:“不滿風祭先生您,我也是才來橫濱沒多久……”
“是這樣啊,那我們就隨便選一家店吧。”
“嗯嗯,我不挑的。”中島敦沒有異議,自覺地攬了領路任務,走在前麵帶路,他們在小巷中找到了一家專賣茶泡飯等傳統日式食物的老店。
落座後,風祭居雲將老板送來的菜單直接遞給了中島敦的同時,狀似無意地提及:“敦是來橫濱旅遊的嗎?”
中島敦拿菜單的手指繃緊,神情也愈發窘迫,但最終還是答了:“不是,是院長讓我出來,現在是在流、呃……”
風祭居雲麵露訝異:“院長?莫非是?”
中島敦為風祭居雲詳細解釋了自己的來去:“是風祭居雲您猜的那樣,我是個孤兒,是孤兒院的院長收養了我,並將我養大……”
“那為什麼他要把你趕出來呢?你現在才十三四歲吧?”
中島敦搖頭,弱弱糾正道:“不是的風祭先生,我已經快十六歲了。”
“但你依舊沒有成年啊,而且,依照日本福利救治法案,最低停止救治年齡也應該是十八歲吧?”
“不管敦你是不是自願,但光憑他放任你出來的行為,就已觸犯了法律。”
中島敦愣住了:“風祭先生……”
他試圖打斷。卻以失敗告終:“而且,從敦你的體格來看,你的營養攝入嚴重不足,我有理由懷疑他在日常對孤兒院的管理中存在嚴重的瀆職,且不排除貪汙的惡劣行經……”
風祭居雲冷聲總結道:“敦,告訴我他的名字和孤兒院的地址,我有認識的警察,讓我來幫你討回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