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再度浮現心頭,中島敦無意識地攥緊了菜單。
“敦?”
聽到風祭居雲的呼喊,中島敦回神,卻搖頭拒絕:“不要,風祭先生,我並不怪院長……”
“敦,苛待孩子的都是敗類,我自己也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所以決不能容忍這種人渣繼續為非作歹。”
風祭居雲卻依舊堅持:“所以告訴我他的名字吧,敦。”
“風祭先生,院長這樣做是真的身不由己……”
看著滿臉寫滿了真摯關係的風祭居雲,中島敦緊抿著唇瓣,許久,還是將內情說了出來。
“是因為我被殺人虎給盯上了……”
風祭居雲挺直了背,正色地問:“殺人虎?”
“嗯。”
於是中島敦就說來了一個少年被窮凶極惡的老虎盯上,每晚月上中天都會潛入孤兒院中大肆破壞以試圖將少年擄走的故事。
如果在童話裡,故事的結局要麼是路過了個勇者降服了惡虎,要麼就是孩子和大人們眾心協力終結了虎災而告終。
隻是現實不是童話,真實的殘忍,才是它的旋律。
真實情況是少年被孩子們排擠,大人也怪罪少年,認為是他招致了禍患,並將他關進牢房懲治。
最終,故事以少年被趕出孤兒院而短暫落幕。
故事說完後,沉默的中島敦眼裡湧現出一絲不甘,但又旋即意識到什麼,慌忙地補充道:“所以這不能怪院長。”
“那隻老虎一直毀壞菜園。像我這樣沒有用的人,他把我趕走是對的,能省下一份口糧給其他的孩子其他的人就會沒有食物吃……”
然而一直在傾聽的風祭居雲卻忽然打斷了他:“你真的是這樣以為的麼?”
中島敦僵住了。
他這番話與其說是解釋,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
風祭居雲道:“沒有誰應該值得被犧牲。”
“可是……”
中島敦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
“即便真如敦你說的,那隻老虎真的在追殺你。但作為一個監護人,不去想辦法將其解決,而是將所有的錯誤一股腦全推到你一個孩子身上,將你趕出去。”
風祭居雲頓了頓,繼續道:“就算他出發點真的是為了其他孩子,但仍是一種懦弱可恥的表現。”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監護人,並不值得你痛苦的隱忍。”
望著視線雖然在菜單裡,但心思卻早已不在此的少年,風祭居雲替他做了選擇:“老板,先來三碗茶泡飯。”
後廚的老板立刻應道:“好嘞。”
做完這一切後,風祭居雲才繼續道:“再者,敦,你所說的那隻追殺你的殺人虎,很有可能並不存在哦。”
中島敦震驚無比:“什麼?”
風祭居雲單手支著下頜,輕飄飄地扔出一個炸彈:“敦,聽過異能嗎?”
“異能?”
中島敦實誠地點頭:“聽過,是動漫與小說裡的一種設定。”
“嗯?設定?”風祭居雲對這個答案略感意外:“敦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異能者其實是真實存在的,而且人數還不少。”
“啊?”
望著真真切切滿臉懵逼的少年,風祭居雲喃喃道:“按理說,即便你們院長和其他看護沒有說,你也應該會從報紙和新聞裡或多或少得知他們的存在。”
“除非……”
白紗下,青年眯了眯眼,眼裡浮現出興味的情緒。
中島敦好奇地看來,但風祭居雲已經揭過了這個話題:“你以後會知道的,現在,讓我們來談談你的異能吧。”
“好的。”
中島敦點頭答應,但飄忽的眼神表示了他的不信,隻是礙於禮貌和恩情而配合。
風祭居雲發現了,但沒有出言糾正,而是選擇用最直觀地方法來向他證明異能的存在。
“再此之前,我認為有必要讓敦對異能有一個大致的了解,那就以為自己為例吧。”
風祭居雲撚起了一枚沾在中島敦身上的草籽,輕拉下了白紗,異色瞳展露在中島敦眼前,隨即垂落下視線。
他主動展開了異能:“複生。”
在中島敦疑惑不解注視下,乾枯的草籽迅速破殼,長出了一枚嫩芽,然後飛速生長!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長到了半人高,在生機勃勃的綠葉簇擁下,枝杈上的花苞盛開出了一朵紫羅蘭色的玫瑰。
刺啦。
中島敦整個人驚訝地站起,椅子腿擠壓在地板上發出尖銳的聲響。
“抱歉。”
他的第一反應是道歉,其次是:“這、這難道是……”
“嗯,如今所見,這就是我的異能。”
中島敦震驚不已:“異能……真的存在?!”
“當然,這也是你所好奇的我不用眼也能視物的原因。”
風祭居雲重新戴好了白紗,連花帶葉折下玫瑰遞給了麵前整個呆住的少年,誇獎道:“收下吧,它很配你的眼睛。”
中島敦愣愣接過,感受著掌心真切的花朵觸感和湧入鼻尖的淡雅花香,原本以為是魔術戲法的猜測蕩然無存。
他從震驚中艱難回神,猶疑著問:“我真的是異能者嗎?”
“當然。”
“按照敦你先前的描述,你的異能應該是變身係。”風祭居雲篤定地說:“仔細算算,十四五歲也的確是異能者普遍覺醒的年齡。”
“所以那隻殺人虎……就是我?可風祭先生是怎麼知道?”他看到了手裡的玫瑰,試探問:“是風祭先生的異能?”
“很遺憾,我的異能並不支持追溯過往,這一結論是推理出來的。”
風祭居雲為他解釋來得出這個結論的依據:“如果真的有惡虎作祟,就算你們院長打不過,他也大可以請求警方援助,在人命麵前,再珍惜的東西也隻是牲畜。”
“可他沒有這樣做,當然,這也可以解釋為他害怕自己瀆職的事情暴露出去,但他將你關押進牢房還鎖上手腳這一行徑,與其說是懲戒,不如說是關押。”
“試問一個發育不健康的少年有必要值得一個成年人這麼小心對待嗎?隨便找個空房間鎖上就可以了。完全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因為他憑普通手段無法搞定。”
“也就是……”
中島敦愣愣補上那個答案:“殺人虎。”
他突然攥緊了杯子,紫眸中充斥著探究地看向風祭居雲:“可如果殺……那是我,我為什麼一點記憶都沒有?”
風祭居雲緩緩道除了自己的猜測:“依我的經驗來看,最有可能的原因是沒有人告知你異能的存在。”
“你在覺醒期時壓根沒有自己是異能者的概念,再加上看護人不負責任的連番否定,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導致你潛意識裡對異能的排斥,所以使用異能期間的記憶就被規避掉了。”
風祭居雲感慨道:“人的大腦是一種很神奇的器官。”
“忘記掉了嗎……”
中島敦聽著,逐漸變得沉默起來。
風祭居雲也沒有催促,畢竟對於一個心智都還沒有成長齊全的少年而言,將他們的世界觀摧毀又重塑的確需要接受的時間。
過了半晌,直到老板將做好的茶泡飯端上桌時,中島敦終於回過了神。
他抬頭看向風祭居雲,這個自己所遇見的第一個同類,問了一個很簡單,卻也無比難回答的問題:“有異能……是一件好事嗎?”
“唔,好事與否,這全看你自己如何定義。”
風祭居雲道:“例如你想統治世界或是當個英雄除暴安良,那麼異能對你來說是個不小的助力。”
“但如果敦你隻想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著,那麼異能的存在,就不可避免地會遭到人覬覦。”
“即便你願與不願,都會讓你一次又一次地卷入算計之中。”
風祭居雲淡然問道:“所以敦的夢想是什麼呢?”
中島敦眼中浮現出迷惘:“我不知道……”
“被趕出孤兒院流浪的日子,我想的隻有不挨餓,隻要能填飽肚子,讓我做什麼都行。”
夢想和未來,離他太遠了。
“原來如此。”
風祭居雲並未嫌棄回複敷衍,而是循循為中島敦解惑:“如果隻是填飽肚子的話,這很好實現。”
“敦你隨便去個人多的地方大喊一聲我是異能者,並施展異能變身,不到十分鐘,招攬你的人能從橫濱排到東京。”
“其中不乏港.黑和武偵,甚至是代表日本官方的特務科或獵犬,待遇的話,最少一個月幾百萬日元哦,完全比得上一些大企業的高管。”
望著沉浸在這堪稱天文數字薪酬中的中島敦,風祭居雲感慨道:“雖然現在這個社會都在倡導人人平等,但不可否認,異能者的確是獨樹一幟的存在。”
“所以,敦是怎麼想的呢?”
中島敦的目光從熱氣騰騰的茶泡飯一點點上移:“我……”
風祭居雲鼓勵道:“敦,大膽說出你的想法。”
“我可不可以跟……”
中島敦忽然想起了風祭居雲談及自己身份時不經意提及的話,他身體一僵,在經過簡單卻激烈的考究之後,已經說出了一半的話被悄然更改。
“風祭先生……我還想再加兩碗茶泡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