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離開之後,周瑜遊走於江東各世族,結交世家公子。
陸朱顧張作為江東四姓,位置自然放在前麵。
周瑜邀四家公子聚會於江邊,世家公子向來有互贈禮物的習慣。
比起大家送的珍貴名品,陸氏的江山圖著實讓周瑜眼前一亮。
“此圖是族中小輩陸遜所繪,贈予公瑾。”說話的是陸家陸儁(jun,四聲)。
他是陸康長子,按照輩分,是陸遜的堂叔。
周瑜看著江山圖,不由得讚歎:“此圖細致精妙,可為大用啊!”
陸儁笑笑,“不過是家中小輩一些喜好而已,若不是陸氏有此勢力,這勞民傷財的江山圖,不畫也罷。”
陸儁說得不無道理,此江山圖雖比不上萋卉手裡那份精妙,但用於軍隊也是夠用的。
周瑜笑著,舉杯敬各家公子。
又對身側陸儁問道:“堂侄陸遜可在江東?”
“近來在此,前日還上門給父親問候,今日和張紘的親妹妹走得極近,家中隨從常跟著二人製圖,跋山涉水。”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瑜將這話記在心裡。
又有其他人說道,“張家那位姑娘,自與孫家少主結識,便惹出不少事端,陸兄還是勸誡自家小輩為妙。”
“聽聞張紘極為溺愛此妹。”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嘴,聽得周瑜有些厭煩,又無法發作。
周瑜曾以為孫策對萋卉,隻不過是覺得她有趣,日後膩了,便不會受其羈絆。
如今聽聞陸氏小公子也與萋卉相交甚密,並非自己所想的泛泛之交。
孫策若成大業,免不了與這些世族結交。
按照孫策之前對陸遜的不滿,萋卉對其影響頗深。
萋卉這個人,也許是留不得的。
周瑜思量著,心思甚重,他從不覺得誰殺不得,也不覺得成為代價的人有什麼可惜。
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把立業放在一切前麵的人。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他周公瑾看著是溫潤如玉的周郎,實則卻是這江東心思最深之人。
眾人見周瑜閉眼養神有些醉意,便互相告辭,不再叨擾。
等眾人離開之後,周瑜緩緩睜開眼,眼神裡儘是冷漠與謀劃。
周瑜起身,走向觀景窗前,看著江水東流,心裡有些道不明的情愫。
許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本是春風得意的年紀,周瑜卻不曾有一刻倦怠。
他不是不懂「曲有誤,周郎顧」,也不是對那些愛意熟視無睹,隻是比起情愛,他周瑜的一生,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踐行。
“周瑜!”孫尚香站在樓梯口,叫著他。
周瑜思緒被拉回來,轉身看著尚香笑,“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了,就來看你,不行嗎?”尚香看著江波浩渺,心裡卻不算痛快。
“你這個語氣,發生什麼事了?”周瑜聽得出她的不悅。
“周瑜,你會隨著哥哥去打仗嗎?仲謀說,你們遲早要上戰場的。”尚香沒有看周瑜,依舊眺望著遠方。
“仲謀說的沒錯。”周瑜看著江麵答道。
“周瑜,我再大一些,你帶我去看雪好不好?我還沒見過雪。”孫尚香說著。
“這麼想看雪?”周瑜垂眸,看著少女長長的睫毛和鬢邊細碎的頭發。
“是呀,想看看雪到底什麼樣子。”孫尚香頓了頓,扭頭看向周瑜。
接著說道:“想和你一起看雪。”
周瑜雙手握住尚香肩膀,與她麵對麵,“壽春、兗州、再往北就是冀州、幽州,若這些地方都不夠看雪,那我們就去遼東。”
尚香好奇的看著他:“周瑜,這些地方我們都要去嗎?”
“是,我們一定會去。”尚香聽的懵懂,不知周瑜話外的含義,隻是因為可以一起看雪而興奮的點頭。
孫策到了袁術處,果然不出所料,碰了一鼻子灰。
袁術雖認為孫策言談從容,有其父風采,但依舊不願歸還舊部,說到底,還是不想孫氏變成自己的威脅,畢竟江東之地,袁術覬覦已久。
袁術低著頭,沒有看站在堂前的孫策,“丹陽郡出精兵,你舅父吳景、堂兄孫賁都在此處,若是真相繼承父誌,不如去丹陽郡,況且。”
袁術頓了頓,抬眼看孫策:“況且,家中親人想必也喜團聚。”
袁術說這話時語氣傲慢無禮,聽得孫策想直接發作。
孫策抱拳,咬著牙拜謝袁術,出門後直奔馬廄,連夜回了江東。
孫策回了江東幾日,都把自己關在暗室,不與任何人交流。
萋卉得知這個消息時,正在為大喬寫賦。
尚香帶著萋卉進了暗室的門前,扳動機關,牆壁大開。
萋卉走進去,一步撿起一樣東西,有兵書、有地圖、有竹簡、還有一些密信。
萋卉見孫策躺在榻上,自己把東西分類放在架子上。
並沒有和孫策說什麼。
孫策看著房梁:“你說,袁術除了是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還有什麼?。”
萋卉歸置書籍的手頓了一下,淡淡說道:“也不必如此頹喪,去丹陽沒什麼不好。”
萋卉走到他身側,把衣服扔在孫策身上,接著說道,“漢高祖創下的基業如何?”
“高祖皇帝是無愧的大丈夫。”孫策答道。
“既如此,你以為韓信如何?”萋卉接著問道。
“戰必勝、攻必取,兵家楷模。”孫策來了些興致,起身坐在榻上。
“大丈夫之誌,應如鴻鵠,也應與時勢相符,適當蟄伏,至於創業艱辛,我們都懂要承受的代價。”
萋卉把榻上的雜物書籍也整理了一番,坐在孫策身邊。
“孫策,我們搏一搏吧,我陪你賭一賭這天命。”萋卉看著孫策。
孫策擁抱住萋卉,他們相擁過很多次,每一次孫策都會用力的抱她。
但這一次,孫策沒有。
孫策擁抱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說道,“謝謝你。”
“整理些行裝,我陪你去丹陽。”萋卉說著,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你當真陪我?”孫策眼神裡滿是驚喜期待。
“嗯,陪你。”萋卉點點頭,實際上心裡打鼓。
丹陽之行孫策遇祖郎大敗是史實,萋卉在作一場實驗,也是在賭天命。
臨行前,萋卉將寫好的賦與收納門客之策贈予大喬。
大喬拉著萋卉:你當真陪他去丹陽?這一路多有凶險,我擔心你。”
萋卉拍了怕大喬的手,“喬姐姐不必擔心,此次我若平安歸來,定與喬姐姐一同謀劃大事。”
大喬見她去意已決,便不再挽留,囑咐小喬配些藥材贈予萋卉,以防不時之需。
萋卉與親朋告彆,一同隨孫策前往丹陽郡。
臨行前,孫策問萋卉:“不後悔嗎?這一去凶險未測。”
萋卉看著孫策,堅定地回答他:“從不後悔。”
孫策心中歡喜,這一句從不後悔在他心中的分量重於泰山。
萋卉坐在馬車沿思索著大家對她此次出行的態度。
喬家姐妹與張紘的態度相同,是親近之人應有的反應,尚香透露著相似的情緒。
倒是孫權,不曾明確表示,態度模糊,孫權好像一直都是如此,思慮之深令人捉摸不透。
周瑜的態度便更加有趣,在孫策張紘麵前,周瑜對此事沒有過多問候。
但萋卉明顯能感受到他的不悅,他永遠都是溫潤如玉的樣子,但玉總是冰的,捂不熱。
孫策見萋卉發呆,問她:“想什麼呢?”
萋卉笑著,對孫策說:“周瑜一向如此嗎?”
孫策說:“公瑾他就那個樣子,江東周郎總要有些風度。”
萋卉突然笑起來:“江東周郎風度是有的,但是也應該多些氣度。”
“怎麼?江東周郎都入不得你的眼,那孫郎如何?”孫策在馬上說著,轉頭看向萋卉,揚揚眉。
“孫郎嘛,幼稚些,不像外麵說得那般成熟。”萋卉說得倒是實話,孫策與她在一起時,就是少年郎的模樣。
“那張家姑娘,是喜歡呢?還是更喜歡呢?”孫策打趣她。
萋卉聽到這話,臉紅的的像天邊晚霞,沒有答話便坐進了馬車。
隻有孫策不解風情的接著喊道:
“喜不喜歡嗎?”
晚霞飄在天邊,孫策這句話卻飄進了萋卉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