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大霧彌漫,孫策赤著上身,右手拿劍。
站在萋卉對麵,用劍抵著她下頜:“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為什麼非要傷大喬?”
“孫策,我沒有!”萋卉疑惑的看著他。
孫策帶著怒意,皺著眉,像一隻發狠地凶獸,“以後彆出現在江東了。”
說罷,一劍刺穿在萋卉右肩,見萋卉跪在地上,一身白衣被鮮血浸染,孫策扔了劍,頭也不回地走了。
萋卉是被疼醒的,孫尚香正在為她換藥。
“卉姐姐,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孫尚香說著,眼睛淚汪汪的。
“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張紘站在床邊,隔著床帳問。
“兄長,我挺好的。”萋卉撐著力氣,回答他。
“伯符他有自己的苦衷,你彆記恨他。”說話人是周瑜。
萋卉沒有答話,閉上了眼睛。
孫尚香見她這般樣子,招呼著幾人出門,對周瑜說:“好了,我們出去吧,讓卉姐姐自己好好休息。”
萋卉閉著眼睛,想著那日和大喬第一次相見的情景。
那日喬府施粥,萋卉看著人群湧動,本就是獨自出門散心,沒有湊熱鬨的心情,卻被一個白衣人撞了個趔趄。
萋卉看著跑遠的人,並沒在意。
隻是身上染了些涼粥,粘稠的讓萋卉皺眉,想必是那人匆忙,送粥回家救濟家人。
萋卉沒多想,卻被一群人攔住。
為首的那人說:“她白衣服上還有未乾的粥,肯定是她。”
萋卉不明所以,沒等辯駁,就被推搡著到了喬府門前。
人群鬨哄哄的,你一言他一語中,萋卉把事情聽了個大概。
有白衣人往喬府的善粥中撒了不明粉末,逃跑的方向就是萋卉經過的路。
萋卉看著周圍的人群,又看著從喬府走出來的人。
是位身著黃衣的女子,皮膚白皙如玉,雙眸明亮如皎月,眉眼流轉,自有萬千情愫,身材勻稱,緩緩走下石階時,好似天女下凡,迎風而來。
侍從將事情經過耳語說給她,萋卉看得她入迷,暗想她應該就是大喬。
“姑娘!姑娘!”萋卉聞聲,轉頭看見自己家的侍從。
侍從從人群裡擠進來,走到萋卉身邊,作勢要說些什麼。
萋卉正會神的聽著他要說些什麼,那侍從便從袖口抽出一把短刃,直衝大喬而去。
身邊侍從眼疾手快,把大喬推遠,但還是被張家的侍從用短刃刺中了肩胛骨。
事發突然,眾人亂作一團,那侍從被喬家眾人壓下。
萋卉被人群推搡著,最後竟覺得無處可去走到了江邊。
她有些無助,事實上是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都懵懵的。
她坐在江邊,像個無助的孩子,眼淚止不住的掉,但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
春雨朦朦,江岸上大霧四起。
孫策喊著萋卉的名字,直到站在她麵前,把劍刺進她肩膀。
萋卉睜開眼睛,兩行淚流下。
她不明白昨日還在哄她的孫策,今日為何如此決絕。
也不明白為何她可以無條件相信孫策,而孫策卻做不到如此,甚至連一句解釋都不聽。
心裡的疼蓋過了傷口的痛。
她不願再想,怔怔地看著床頂,把自己放空,眼神沒有焦點。
張紘將周瑜、孫尚香送到門外,麵色不悅:“轉告孫策,我們張家不會和孫家有任何往來,他也不必再登門,二位,恕不遠送。”
說罷,未等周瑜答複,張紘便重重地關了大門。
周瑜還想敲門,被尚香握住了手。
“這件事本就是我哥哥有錯,不要再打擾張家了。”孫尚香語氣不悅。
“伯符的苦衷你不是不知道。”周瑜看著她,有些惱她的小孩子氣。
“周瑜!這件事就是我哥哥的錯,什麼苦衷?再有苦衷也能把心愛之人刺傷?他的愛不過如此!”孫尚香憤憤的看著周瑜,頓了頓說到:“你也一樣!懦夫!。”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周瑜看著尚香的背影,又看看眼前緊閉的大門,搖著頭離去。
大喬受傷之後,孫策便日日在喬府看守,雖很少親自照顧大喬,但對張家侍從的審問卻絲毫不會手軟,該用的刑一樣不落,傳到外麵,就成了江東小霸王孫郎一怒為紅顏,好一個郎情妾意。
侍從受不了折磨,最後咬舌自儘,孫策站在地牢裡看著架子上的人。
對自己的手下說:“掘地三尺,也要把和他相關的人找出來。”
是夜,孫策躺在孫府的暗室,赤著身體。
暗室裡除了兵書暗器,還有萋卉寫過的賦、抄過的古籍詩歌,那些賦零零散散的鋪在榻上地上,到處都是。
孫策拿起身側的詩抄:“既見君子,我心則降。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孫策讀著《詩經》中的《出車》,眼神迷離,腦海裡都是萋卉與他一起的光景。
這是她名字的出處,也是他最愛的詞句。
孫策嘴裡呢喃著,身體不住的顫抖,最後時刻竟掉了眼淚。
他很久不曾哭過了,父親去世時,他不曾落淚;
母親讓他跪在祖宗牌位前發誓娶大喬時,他不曾落淚;
甚至是被其他氏族逼迫時,都不曾落淚;
但隻要獨處時想到張家的小姑娘,眼淚就像開了閘一般地止不住。
他親手傷了最信任他的人,也傷了自己最心愛的姑娘,甚至那些愛意,都未來得及說出口。
孫策閉上眼睛,將詩抄蒙在臉上,一夜無眠。
第二日,周瑜見到孫策時,看著他疲憊的神態:“一夜沒睡?”
孫策把軍中來信遞給周瑜:“嗯。”
周瑜接過信,邊看信便對孫策說:“她醒了,你當真不見?”
孫策喝茶的動作頓了頓,“算了。”
周瑜瞟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張家要搬家了。”
孫策依舊無話。
“你那些話傷她不淺,搬走以後天涯相隔,亂世難料,恐怕一彆就是一生。”周瑜說著,不再避諱什麼。
孫策想了想,問道:“搬去哪裡知道嗎?”
“你想知道的事,沒人瞞得住。”周瑜笑著,看著孫尚香進門,收住了笑。
“你們裝什麼?想在我這知道卉姐姐的去處,門兒都沒有。”孫尚香說罷,取了自己的佩劍,瞪了一眼孫策周瑜,出了門。
“你招惹她了?”孫策問周瑜。
“她明明在生你的氣。”周瑜說這話時心裡發虛。
孫尚香到張家時,萋卉與兄長坐在馬車上,身後的另一輛馬車是些行裝。
“卉姐姐!”孫尚香叫著車內的人。
萋卉麵色蒼白,掀開車簾。
“卉姐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路上也許用得著。”孫尚香遞過來的包袱裡,除了一些藥物,還有孫家的令牌。
萋卉拿出令牌:“這個算了,藥我收下了,謝謝你尚香。”
尚香無奈地接過令牌,最後說了句“一路保重。”
萋卉在車上抱歉的看著張紘:“兄長真的不去向小喬道彆?”
張紘握著萋卉的手,安慰她:“喬家也好,孫家也罷,天地之大,我們兄妹總有自由之處。”
萋卉點點頭,掀開車簾最後再看了一眼緊閉的張家,心想,也許這一世都不會再回到這降生之地了。
一路顛簸,車外時而傳來流民的乞討聲,張紘每每聽到,便會施舍些乾糧。
萋卉笑盈盈的看著張紘:“兄長有經天緯地之才,也有神仙心腸。”
張紘看著萋卉的精神好些,笑著說她是故意挖苦自己。
萋卉知道曆史上的孫策最後會將家人依托給張紘,張紘也會去勸諫曹操。
但曆史事件中間的細節如何,並沒有人知道,萋卉索性不再想,畢竟天高路遠,日後是否相見,在這亂世都是未可知的。
萋卉掀起窗簾,看著煙雨蒙蒙的江東,心中惆悵竟然少了些許。
至於孫策,她更不願再耗費自己的心緒。
孫策騎著馬站在遠處,目送萋卉的馬車越走越遠,心中苦楚。
對手下的人說:“張家搬去的地方上心些,沿路設置流民安置處,施粥放糧,從我的私產中拿。”
手下疑惑地問孫策:“少主,目前張家要搬去鄉間,那邊是張紘早已尋得的住所,依屬下所知,此地環山繞水,需要多派些人手麼?”
孫策微微思量:“多些偽裝,暗中保護便可。”
孫策回到府上時,吳夫人正拉著大喬四處參觀。
孫策本想避開,但吳夫人看到孫策便叫住了他:“策兒,來,帶大喬四處走走,人家身子剛養好便過來看我,要我說,你們早日完婚才是!”
孫策沒有說話,低著頭站在那裡,像是習慣了被差使的孩子。
吳夫人拉過孫策,又拉過大喬,將二人的手放在一起,欣慰的說到:“大喬身體再養好些,選個日子便成禮吧!你有了家室,自然把心全放在練兵上。”
大喬有些羞赧,孫策不願再聽這些話。
抽了手行禮:“兒子還有公務在身,先行退下了。”
吳夫人沒拉住孫策,便任由他去了,給大喬介紹著孫府的情況。
孫策獨自進了暗室,心裡煩悶,對著屋子的木柱一陣亂砍,那木柱的刀砍痕跡錯亂,舊痕下再添新傷,是孫策每逢煩悶時的出氣方式。
他砍累了,又一頭倒在榻上,兩眼無神地看著房梁,沒有往日的一絲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