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堂倌離去,阿蘭小心翼翼地環顧一圈四周,才低聲道:“公子,所以那宋仁,是沒死,對嗎?”
“可能。”連逸清飲下一口茶,眸光微動。
“那公子,你在宋家祠堂搜查到什麼了?是除了牌位的事情還有什麼嗎?”
見她這樣真誠的目光,連逸清點點頭,淡聲回道:“祠堂案板上的灰明顯和上麵兩排牌位上落的灰厚度不同,薄。”
“薄?”阿蘭若有所思,不一會突然茅塞頓開,愈加難以理解起來,“所以……這宋府,有人來過?”
連逸清點點頭,“不錯。”
可想到這,阿蘭又有些疑惑不解道:“如果說這人就是還沒死的宋仁,可他這樣做又是為什麼?不怕被當年凶手發現殺掉?”
連逸清用筷子夾起一顆花生米放進嘴裡,半晌目光一沉,忽然開口:“恰恰相反,他就是為了重提當年的舊事。”
……
飯後,兩人回到客房。
半個時辰後,連逸清將擦拭好的滄月重新裹上黑布,起了身。
“公子,現在半夜就要去嗎?”阿蘭在一旁看著那精致的劍鞘,直到看不到才仰起頭望向連逸清。
她自是明白,連逸清這是要去捉宋仁。
“嗯,”連逸清眼睛都不眨地說,剛欲踏出門,想到什麼,忽然又扭過頭,“你的傷還未好,今晚便不用跟去。”
畢竟還不知這人究竟怎樣,恐怕此行會有危險。
“不,這些隻是皮外傷,”阿蘭仍是這樣一副態度,半晌咬了咬下唇,猶豫道,“公子是嫌棄我礙事,對嗎?”
“沒有,我……”連逸清本想解釋,但又想到自己不怎麼會說話,最終還是再次選擇了妥協,“一起吧。”
聞言,阿蘭隨即變了方才那副愁眉苦臉,臉上掛上了笑,“謝謝公子!”
……
夜色愈加濃重,連逸清和阿蘭兩人行至宋府,藏到了祠堂的案板下。
“公子,這樣能行嗎?”阿蘭小聲問。
“能,他今晚一定來。”連逸清信誓旦旦地說。
“萬一不來呢?”
“那堂倌說他會在這幾天殺人,而且這案板上的灰許久沒擦,想必他很久沒來。而且,為了殺人,他定會提前來這拜祭父母,準備的。”
見連逸清說的這麼有理,阿蘭也不便說什麼。
正想著,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連逸清把手指放到嘴邊,作出噤聲的動作,“噓。”
阿蘭了然地點點頭。
兩人從案台底下罩著的布的破洞看到從門口進來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
那人走到案台前,兩人憑聲音知道那人是在擦桌子上的灰。
隻聽那人沙啞著嗓子道:“爹,娘,孩兒來看你們了。”
聞言,阿蘭瞪大眼睛朝他遞了個眼色,用口型道,“宋仁。”
果然是他,他還沒死,連逸清心想。
“你們看,我還帶了你們最愛吃的酥餅呢!”
說罷,兩人聽到了油紙嘩嘩展開的聲音。
什麼時候不動偏趕到這時候動,阿蘭一個不小心碰到了頂部案板,隻聽“啪”的一聲。
被這麼一聲一嚇,那人隨即後退一步,下意識道:“誰!”
喊完這樣一聲,那人忽然反應過來不對,不等回應便趕忙逃了出去。
見此情景,連逸清顧不上彆的,急忙追出去。
這黑衣人身手不錯,沒出一會就跑出去老遠。
連逸清拔出滄月劍,那劍泛著清冷的月光,刃如秋天的霜般冰冷,帶著絲絲寒意。
他緊跟在黑衣人身後,卻不料即將追上之時,那人竟拿劍虛晃一招,逃進了曲折陰暗的巷子裡。
連逸清不甘示弱,也不管不顧地追上去。
半夜三更,夜深人靜,兩黑影輕功如燕般飛到房頂上,一前一後掠過,前麵那人時不時回頭瞥向身後的人影。
那黑衣人見連逸清窮追不舍,察覺其是個高手,似乎愈加慌亂,腳步也不覺有些紊亂起來。
當他以為即將逃出生天的時候,連逸清竟一跳,隻見一藍色劍芒,滄月劍就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
公子會不會有事?會不會受傷?不知道那宋仁厲不厲害?見連逸清去了這麼久,阿蘭隻覺更加憂心。
阿蘭剛從地上的蒲墊上站起來,門前的月光就被擋住了,阿蘭眼前一黑,她定睛一看就看到門口已經站著一個高大的背影。
她有些激動,“公子!”
連逸清進門,將身後的黑衣人甩到了地上。
阿蘭被這甩到地上的人一驚,後撤幾步,“公子,這……”
連逸清隻是淡淡一聲,“宋仁。”
那綁著手腳的黑衣人一聽便開始在地上扭動起來,沙啞著嗓子道:“什麼……什麼宋仁,我……我不知道。”
阿蘭看著地上這樣一副狼狽模樣的人,蹲下身,俯到黑衣人身旁,“什麼你不知道,你就是宋仁!”
聞言,黑衣人扭動的更厲害,聲音裡多了些畏縮,卻仍強裝著鎮定反駁,“不是,我不是!”
“宋仁,彆裝了,說吧,為什麼做這一切?”連逸清一身清冷的站在一旁。
黑衣人一歎氣,蠕動到一根柱子前,語氣裡有了幾分不甘道:“是,我是宋仁,你們抓對人了。”
阿蘭一把揪起宋仁的衣服,瞪大了眼睛道:“就是你用這麼變態的手法殺了那些人的?!”
坐在地上的宋仁冷笑一聲,看了兩眼眼前的小姑娘道:“是那又如何?”
連逸清明顯感覺到宋仁的語氣裡多了些狠勁。
“他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害他們!”阿蘭進一步逼問道。
“哼,無冤無仇!?”宋仁陰陽怪氣的說道:“若不是那天晚上他們沒去救我們宋家,我們宋府怎麼可能在一夜就被滅門!”宋仁惡狠狠地吼道。
“為何你還活著?你不是早就死了嗎?”連逸清開口問,阿蘭鬆開了手。
宋仁暼向連逸清,死皮賴臉的冷笑了一聲,“這位大俠,我憑什麼向你一個外人說這麼多!”
“我們可以幫你。”連逸清淡聲道。
“幫我,大俠,你覺得我憑什麼信你?”
“憑你現在的處境。”
宋仁的瞳孔猛地一縮,愣了一下,繼續陰陽怪氣道:“大俠這是何意啊?”
聞言,連逸清斂了神色,眼底閃過一絲晦意,凜聲直言道,“當年宋府上下儘數被殺,隻有你逃出生天,近幾年你殺人的事也許已經被那人追查到了吧。這幾年你都是躲躲藏藏的,不是嗎?”
阿蘭又插上話道:“你若是再不說,可能你的深仇大恨就隻能隨你下九泉了!”
宋仁一聽,明顯臉色一凝,怔然半晌忽然正色道:“好,我說,隻要你們答應我替我報仇!”
連逸清點點頭,“自然。”
阿蘭在旁邊不耐煩地催著,“快說!”
見狀,連逸清忽然一愣,他一直以為阿蘭是個文靜知禮的姑娘,竟從未料想過還有如此粗魯的一麵。
阿蘭似乎也察覺到他的目光,換了表情,扭頭衝他笑了笑,似乎在致歉。
“當年我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離奇死亡,都是受人指使,為了害那道士下的圈套。”說到這,宋仁的眼神有些躲閃,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道。
“誰知道,那道士死後,我們宋府竟在一夜之間就被滅了門。當時,是母親拚儘全力將我送了出來,我才逃過一劫。”他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怒氣和不甘。
“指使你們的人是誰?你們為何要受他指使謀害那道士?”連逸清問道。
宋仁頓了頓,接著說:“我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但那人自稱是水先生,說是要高價買我們宋家的傳家之寶——合歡璧。”
阿蘭有些好奇,“合歡璧?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塊摔斷了的玉,我們家的隻有其中一塊,至於剩下的其他碎片,我也不知道在哪。”
“但是聽彆人說,隻要找到這剩下的碎片,拚合到一起,會現出異象!”隻見這宋仁說得忽然邪乎起來,但倒是似乎還頭頭是道。
連逸清道:“那合歡璧有什麼來曆?你們是怎麼得到它的?”
“那璧是……”
誰料,宋仁還沒說完,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竟突然飛來,插到了他的脖子上,宋仁立馬瞪大眼睛傾身倒在了地上,嘴唇發紫,臉色蒼白,口吐白沫。
抽搐片刻,驟然安靜下來。
阿蘭見狀,趕忙將手指放到他的鼻口,手一抖,“公子,他……他……死了。”
然而正當她抬頭準備求助連逸清指示時,這祠堂內已然沒了人影。
……
方才,那根細針明顯帶毒,連逸清見那針一分不差地插到宋仁的脖子上,暗覺不對,急忙追出來。
這人一身夜行衣,輕功如燕,蒙著麵,武功相當不錯,遠高於方才宋仁的能力。
期間,連逸清曾追上他與他過招,但不出五招,忽然迎麵飛來一陣細粉末,他一時迷了眼,但等粉末散去時,那人早已不見了人影。
那人定是有備而來的,看來宋仁未透露的關於合歡璧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很重要,才會急於殺人滅口,連逸清心想。
這黑衣人行動極其敏捷,甚至讓人有些眼花繚亂,這步法倒是讓人一時想不出是哪個宗門出身。
他,到底是誰?
追人落了空,連逸清急匆匆欲趕回祠堂,但渾身上下忽然發起了軟。
方才那粉末估計是有毒。
他心知不對,趁著眩暈感並不太重,意識還未混沌,急忙封住渾身經脈,硬是拖著疲遝的身體趕回了宋府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