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歡喜你(1 / 1)

玄天 幾許深w 5080 字 2個月前

看清來人的那一刻,連逸清眸底倏然閃過明顯晦意,音色淩冽得像是冬日的寒風,“為何又是你?”

“我說我隻是恰好經過的,你……信嗎?”於偌訕訕地清了清嗓子,試探性地碰了下脖頸的劍,指尖登時破了口。

“謔,好劍果然鋒利,”她乾笑一聲,挪開手撚掉了冒出的血絲,“連大俠也沒睡,半夜出來散步?”

“有什麼意圖?”連逸清並不接她話,冷著表情又將劍近了幾分。

於偌麵上僵了一瞬,但旋即便恢複如常,皺著眉頭再次解釋道:“我說了,我隻是剛好路過,真的沒偷聽。”

這次確實不假,她剛從於穀昔房中出來並未多久,路過此處也是純粹偶然,也不過是模模糊糊聽到了兩句。

“為何幾次三番這樣鬼鬼祟祟?”連逸清並不信她,又追問道。

怎麼跟這人講話如此費勁,於偌勉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怎麼就——”

話未說完,隻聽得院中由遠及近忽然傳出一聲,“阿清,發生了何事?”

緊接著便見連逸清身後現出一身披白色外衣的女子,麵容清秀,眉頭微蹙,倒是不錯的一副姣好容貌。

但這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病氣實在明顯了些,多少奪了些氣色。

於偌來回掃了幾眼兩人,幾不可察地“嘖”了一聲。

她是沒想到,這外人眼中高風亮節的正道楷模,私底下的作風竟是如此模樣。

深更半夜,偷偷與一貌美女子暗中幽會,倒真是這五州之中的好典範。

怪不得方才如此不饒人,看來應該是被她撞破了秘事,故而惱羞成怒罷了。

“你若再不說,”連逸清輕輕轉了轉手中的劍,劍鋒幾乎快舔舐上她的喉嚨,“我便——”

“阿清,不可!”身後那女子見狀急忙抓住他的另一條胳膊,神色激動地阻止著他。

行為舉止如此親昵,看來猜測果然不假。

隻見連逸清的語氣忽然柔和下來,“師姐,這事你彆管。”

師姐……看來許是葉枝之女。

“行,我說行吧。”於偌妥協似地歎出一口氣,意味深長地朝連逸清揚了揚眉。

連逸清,這是你自找的。

“因為……我歡喜你啊!”於偌微仰著腦袋,笑著望著他,中間隔著一瀉而下的濃重月色。

聞言,連逸清的表情倏然一變,手中的劍明顯一抖,怔然半晌未吐出一句。

這吃癟的模樣倒是真好看,於偌幾乎快沒忍住笑。

“什……什麼?”身後的葉凝璿最先回過神,一臉不可置信地問。

於偌輕笑一聲,嘴角噙著的笑意愈加深沉,麵上滿是真誠,“對啊,我愛慕連大俠許久了,日日都要對著家裡那副連大俠的畫像看上幾個時辰,才不舍地踏出房門。”

“可這位公……公子,你……”那女子吞吞吐吐道。

於偌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對方話中的意思,揚揚眉滿不在乎道:“對啊,這有什麼關係嗎?這位姑娘是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不不不,”那女子勉強笑著急忙擺擺手,但說完似乎又意識到不對,皺著眉輕輕捏了捏連逸清的胳膊。

“我沒那毛病,”連逸清臉色鐵青地將劍插回劍鞘,“咣”的一聲,轉開臉不再看他,“還請於公子自重。”

“彆呀,彆走啊,連大俠,”於偌故作單純無知地盯著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是我嚇到你了嗎?不可以嗎?”

連逸清一時語塞,隻能不斷重複著這句,“請自重。”

“阿清,這……”葉凝璿為難地看著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不用理他,師姐,”聞言,連逸清神色慢慢緩和下來,伸手將葉凝璿身上的衣服重新往上提了提,安撫道,“不早了,師姐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可……”葉凝璿還欲說些什麼,但礙於當下這窘迫的場麵,又生生咽了回去。

可想說的話還沒說完。

“姑娘慢些走。”於偌笑著衝她擺擺手。

葉凝璿微微一愣,但出於禮儀,臨走前還是淡笑著衝她點了下頭。

於偌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隻見她幾乎算是三步便一咳。

究竟是什麼病症,身子骨竟然能差成這樣。

“不論你出於什麼意圖,”正思忖間,連逸清冰冷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以後離我遠點。”

說完,還不能等她回話,連逸清便已毫不留情地提劍進了門,隨之而來的關門聲響在驟然冷寂下來的夜色裡,格外有些刺耳。

於偌冷冷瞥了一眼緊關的門板,勾起嘴角輕哼了一聲,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

可能對方不知道,她這個人平生最喜歡的事便是馴服,尤其是那些不聽話、桀驁不馴的人。

然後……再毫不留情地踹開,那時的快感才最讓人著迷。

山上的夜多少有些冷,空氣裡帶著些濕,隨著風吹到肌膚上,涼得恍如寒冬,各種蟄伏許久的舊疾也恰恰

於偌回到房間時,屋子裡已經站了一個人,正是那晚被她吩咐善後的人。

“教主。”那人見她進了門,手中持劍行了一禮。

於偌疲憊地捏著眉心,看也沒看便坐到了桌子旁。

“怎麼了?”她一手撐著額頭,閉目養著神。

“教主老毛病又犯了。”那人看到她的狀態微微一愣,破例並未及時回她的話。

聞言,於偌側頭睨了他一眼,冷聲地警告道:“淩雲,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高處不勝寒,越往高處走,這身邊的人也便越來越少。

淩雲自小便跟著她,算是這十幾年裡身邊唯一一個親信。

但長久的摸爬滾打中,她隻知道,這唯一可以信的人隻有自己,哪怕是被冠以親信之稱的人,終究也信不過。

畢竟,這世上最難捉摸的便是人心。

見狀,淩雲急忙俯身認錯,音色穩重低沉,“是,是屬下逾越了,請教主責罰。”

“知道就好,”身體疲遝得有些難受,於偌懶得再動手,繼續道,“吩咐你的事情都辦好了?”

“嗯,已經查到了其他四片的下落,”淩雲如實彙報道。

聞言,於偌略顯艱難地吐出一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那便好。”

手腳像是綁了石塊,腦袋也逐漸開始暈暈沉沉的,整個胸腔像是馬上便要散架。

緩了半晌,於偌才勉強撐著精神又開口,“那消失的三十六個人查到了嗎?”

“還……沒有。”淩雲回的很快。

“沒有……”於偌小聲重複著他的話,若有所思地睜開了眼睛。

前幾日的含香散迷霧確實是她的手筆,那個挾持聶九尚的殺手也是她專門從教中挑選出的人。

這流雲山葉氏藏書閣存有貓膩,她早先便有所耳聞,關於這裡麵藏的東西究竟是不是她所要找的,這點還有待商榷。

但這莫名其妙消失的三十六人,卻倒是意外之喜。

具體是誰,她一時也難以下定論。

不過或許,他們可以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一致、各取所需。

“不過屬下仍然在查。”見她不說話,淩雲又補充道。

於偌:“不必了。”

聞言,淩雲愣了一瞬,猶疑著問,“為何?”

既然目的一致,那出現一次便會再有第二次,反倒不必急於搞清楚對方背後的身份,以免打草驚蛇。

“日後便會知道。”於偌又道。

“是,”淩雲回完,愣了半晌,又猶豫道,“隻是……教主,還有一事……”

“什麼?”於偌問。

其實見到他這副躊躇的模樣,她的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他前兩日,又到教中來了。”

果然,這老東西又在作妖。

“行了,知道了,我明日便會回教中處理,你先退下吧。”於偌揉著太陽穴緩聲道。

“是。”

話音剛落,再抬眼時,淩雲已然沒了影。

幾日後,清晨。

連逸清已備好一切,但實際上也不過一個小包袱,隻待出發。

此事並未多加張揚,隻有葉枝、葉凝璿和聶九尚前來送彆。

葉枝拍了拍連逸清的肩膀,麵帶柔色地替他理了理衣襟,“清兒,你不輕易下山,切記萬事小心。若有情況,隨時傳信給我。”

連逸清微頓,點點頭:“師父的囑托,徒兒謹記於心。”

“千萬要小心些,彆苦了自己。”葉凝璿也輕聲叮囑道。

聶九尚紅著眼眶站在一旁,望著連逸清哽咽地一抽一抽,“師父,你記得早點回來。”

話音剛落,葉枝麵色微微一變,見狀,連逸清朝聶九尚微微蹙了蹙眉。

師父一向不喜聶九尚,偏偏他又一向說話不忌口。

這幾日,聶九尚在他麵前軟磨硬泡過數次,想跟著他,但無論如何,他始終未點頭,聶九尚這才作罷。

“那徒兒便去了。”

“嗯。走吧。”

……

流雲山腳下便是一方小鎮,近百年來一直受著葉氏魅影派的庇護,安寧生平,一片熱鬨祥和之景。

秋水鎮上,連逸清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間,大概是穿著原因,時不時惹來行人的目光。

他無意猜測落在自己身上的閒言碎語,隻自顧自地握著劍。

直到行至一茶館前,他抬頭一望—,隻見那褪色的木質門匾上寫著“順心茶館”四字。

至此幾個時辰,的確口渴難耐,他進了茶館。

剛進門,一個白麵堂倌便擋在了麵前,“這位客官,你要點什麼?”

“一杯茶。”連逸清淡聲道。

“好嘞,公子稍等。”話音未落,小生一甩身上的布便笑吟吟地去了後廚。

連逸清找到一個位置坐下,將滄月放到了一邊。

那小堂倌乾活還真是利索,沒多久,就上了一壺茶,連逸清處若不驚道,“謝謝。”

他朝四周掃了幾眼,這茶館雖說不上大,但這人倒是不少,熙熙攘攘地熱鬨得緊。

“聽說了嗎?當年的魔教又死灰複燃了!”鄰桌上有四個人圍成一團竊竊私語,但聲音確是不小。

“怎麼沒有,聽說,那魔教殘黨幾個月前就秘密計謀了。”其中又一人說道。

連逸清泯了一口茶水,聽到鄰桌的人討論魔教的事,端正了坐姿。

“可不是嘛,這次他們不出幾月就打敗了漠州四大宗派的監察寮,這次恐怕四大宗派也不好對付。”又一人津津有味道。

“他們似乎還新上任了一個教主,好像是叫……叫……”那人似是絞儘腦汁,過了不久,突然一拍手,乾笑道:“我也不知道。”

其他人本都豎起了耳朵,沒想到被這人耍了一道,便紛紛撤回身子碎嘴地數落起了那人。

那人見狀,本來因喝酒而漲紅的臉更紅,上下晃動著手,強裝一本正經地替自己辯解,“雖然不知道,但是聽說很厲害。”

“這還用你說?”一人很快便挖苦道。

“彆理這酒蒙子,腦袋又喝糊塗了。”

“什麼糊塗了,沒……嗝……沒有。”

“你們看他。”眾人紛紛搖頭笑起來。

飲完一盞茶,連逸清拿起劍起身,便準備離開。

還沒出門,那小堂倌又擋在連逸清的眼前,“客官,您還沒給錢呢!”

連逸清這才回過神,拿出錢交到了那小堂倌手裡,便信步離開。

看著連逸清的背影,那小生深深咽了一口口水,又低頭看著手中的錢,喃喃自語道,“這客官,真是大方……”

這點錢夠他乾上好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