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下,五州分立。
其中瀛州實力最強,葉氏魅影派立主該州,修煉劍道,並以自創的葉氏魅影劍法聞名五大州。
其次是蠡州鬆氏伶朝派,弼州門氏祁萊派,磬州城氏菱洳派,剩下的漠州自魔教被滅後便為其他四大門派共同執掌。
其中,蠡州鬆氏伶朝派善用各種迷香,弼州門氏祁萊派則善用藥,各各以行醫救人聞名,磬州城氏菱洳派則善用各種符咒。
而現在說話的門宗主,全名門長楓,自其掌管祁萊派以來,與魅影派關係尤其密切。
於偌細細打量了這人片刻,正欲撤回視線,便見一黃衣男子正衝著他招手,定睛一看,正是於穀昔。
見狀,她笑吟吟地擺了擺手,示意對方稍等片刻,回過頭湊到了連逸清身邊,“連大俠,可否借一步說話?”
話音剛落,連逸清還未開口,聶九尚倒是皺著眉頭搶了先,一副警戒的模樣,“你想乾嘛?”
於偌一時失笑,“你師父那麼厲害,我又不會把他怎麼樣。不過,聶小公子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麼?”
“我……”聶九尚沒了理,礙於連逸清在此,隻得再次壓下脾氣,小聲嘟囔了幾句便不再理她。
連逸清衝她微微點了點頭,便跟著一起挪到了一旁。
“連大俠,你可是要一一彙報方才林中發生之事?”於偌問他。
連逸清淡然道:“自然。”
“隻是……”她的麵色有些為難,“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於公子但說無妨。”
於偌:“我聽這賊倒是對這流雲山的藏書閣情有獨鐘,所以這藏書閣裡……”
說到這,她的言外之意已然很明顯。
隻見連逸清默然片刻,道:“不過是些名書古籍罷了。”
“這樣啊,”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很快作出一笑,坦然道,“那也得看緊些,畢竟有人垂涎三尺。”
“嗯。”
他倒是跟傳言中一般,矜貴淡漠,惜字如金。
於偌心底嗤笑一聲,隨後朝幾步外的聶九尚揚了揚下巴,道:“他的毒想必你也有分寸,不是什麼大問題。”
聶九尚本正拿著帕子擦頸側的血絲,瞧見她的目光立馬轉了身。
於偌並不多想,撤回目光望向連逸清,繼續道:“雖說這孩子說話沒輕沒重的,但痊愈了也煩請告訴我一聲,畢竟是我沒早
看出他沒封穴,才帶他在這毒霧裡走了這麼久,最後又讓他落入歹徒之手。”
聽罷,連逸清微微一揖,表情仍沒什麼波瀾,“有勞公子費心,在下代徒弟謝過公子。”
“應該的。”
見套不出什麼話,於偌也再沒什麼心思與他說話,便匆匆告辭到了於穀昔身邊。
“你怎麼來了?”於偌懶散地問。
於穀昔一貫不喜歡這種聚在一塊談“正事兒”的場合,若不是聽人說於偌也困在這桃林,他根本不會來。
“還不是為了你,”於穀昔說,“怕你死在這鬼地方。”
他邊說著邊拉著她擠過散散亂亂的人群,這破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於偌垂睫瞥了一眼他抓著自己的手,皺了皺眉,揶揄道:“虧你還惦記著我。”
聞言,於穀昔也不惱,忽然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往她身邊蹭了蹭,“誒,不過話說你怎麼跟那連逸清混得這麼熟了?”
熟?
於偌扭頭望了一眼,看到連逸清正微俯著聽那中年男人說著什麼。
“你以前可是從來不喜歡跟這種高手打交道的。”於穀昔又說。
她這幾年隱藏身份混入青陽派,為了避免被發現,刻意隱了真實功底,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個能力平庸中等之輩。
也正是因為這點,才跟能力不相上下的於穀昔混到一處。
於穀昔整日偷偷花天酒地,沒個正形,全靠著於老莊主操持整個門派事務,這老莊主並非不知道他的德性,但礙於這孩子幼年喪母,在許多事上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熟倒不算,算上今天,也隻不過才見了兩麵。”於偌滿不在乎地回道。
“是嗎?”於穀昔拖著尾音思考了幾秒,輕呼了口氣,“也是,像連逸清那樣的高手,肯定不願意搭理我們這種廢材。”
於偌淡淡笑笑,望著前路,沒再回話。
正值黃昏,遠處已然落日熔金,暮雲合璧,層層疊疊的群山籠罩在漫天霞光之下。
今日這件事最終不了了之,各門派勉強達成一致,同意到祭祖大會當日重新商議。
人群漸漸散去,連逸清跟在葉枝身後,緩緩走在返回的路上。
“清兒,失蹤人數可清點清楚了?”葉枝麵色透著明顯的疲憊,一隻手正揉著太陽穴。
連逸清點點頭,音色沉穩,“已清,共三十六人,名單已經派人去擬了,晚間便可讓師父您過目。”
“那便好。”葉枝垂下手,反應似乎有些慢,半晌才又開口,“你覺得這次含香散迷霧是怎麼回事?”
連逸清一怔,這次並未迅速回話。
葉枝察覺到他的猶豫,回頭瞥了他一眼,麵色柔和起來,“但說無妨。”
“嗯,”連逸清點點頭,略有思索後斟字酌句道,“聽小尚說,那人脅迫他時執意要讓他帶路去藏書閣,尋件東西。”
話未說完,葉枝臉色微變,但旋即便又恢複如常,“哦?”
“這含香散重現想必定是有人要在背後搞動作,但卻偏偏趕在祭祖大會幾日選在戒備森嚴的流雲山,”連逸清繼續說,“若是真正尋東西,必定不會選在這樣特殊時候,況且又是白天。”
“所以,徒兒認為這所謂的尋東西隻不過是個幌子。”
聞言,葉枝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一臉寵溺地望向了連逸清,誇讚道,“不愧是我的徒弟,那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不知,”連逸清搖搖頭,頓了頓又接上,“但或許跟前幾月的流言脫不了乾係……”
流雲山晚間向來多風,白日聚集在山頭的雲煙被吹散了大半,月色黯淡,時不時隱匿在薄霧之中,露出一片朦朦朧朧的毛邊。
於偌獨自坐在房中,百無聊賴地摶著茶杯,桌上的油燈冒出一截亮黃色的火苗,正貪婪舔舐著內壁的一層油膜。
房門忽然被打開,一個黑衣人直直衝進來,跪在地上。
“教主,屬下辦事不利。”
她並未抬頭,仍專注盯著手中的茶杯,像是什麼稀罕玩意兒。
良久,她才幽幽開口,語焉不詳道,“怎麼辦事不利了,你倒是說說。”
地上那人明顯一愣,神經緊繃著,麵色明顯有些不安,吞吞吐吐地接上話,“沒……沒能找到教主說的……東西。”
聞言,於偌冷笑一聲,終於放下手中的東西,從袖間掏出個什麼,隨手扔到了那人麵前,“吃了這個,這個月的解藥。”
話音剛落,那人急忙抓起地上的瓶子,二話不說打開蓋子,便將東西吞了下去。
等他咽下去,於偌輕笑幾聲,歪了歪腦袋,笑著問他,“怎麼樣,好吃嗎?”
那人明顯一愣。
看到他的反應,於偌很滿意,接著說,“是不是很熟悉啊?嗯?”
聞言,那人急忙望向手中的東西,看清楚的那一刻,瞳孔猛地一縮。
那正是今天在桃林,他假扮“連逸清”時遞給於偌的東西。
“怎麼不再吃一顆啊?”於偌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見他這副瑟瑟發抖的模樣,像是馴服獵物一樣,心底倏然湧現出一陣快感。
“求教主饒命,教主饒命,教主饒命……”那人忽然一邊喊著求饒,一邊用力地磕起了頭,“屬下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教主饒命啊……”
於偌冷哼一聲,俯視著地上的人,原本帶著笑的麵容忽然變得涼薄。
真是煩人。
等到耐心一點點地快被磨光的時候,她半眯的眸子瞬間睜開,眸底倏然染上一抹狠厲之色,站起身朝地上煩人的東西猛地踹了一腳。
那人被踹得一陣生疼,但又不敢有所動作,隻得咬牙忍著痛再次跪到地上,頭也不敢抬。
“那老東西讓你來算計我?”於偌冷聲問他。
目前教裡的人雖然已經增加了不少,但她對每個人的底細還算是摸得清。
她不是甩手掌櫃,什麼人什麼時候進入魔教,乾了什麼,她一清二楚。
但自從五年前她開始著手重建魔教以來,那老東西倒是比她還忙,無時無刻想方設法地往她這裡安插人。
她暗中解決了不少,也假裝不知情留了一些人,她想看看那個老東西到底想乾什麼。
而這個人便是這第二批人中的一位。
隻見那人身上愈加哆嗦得厲害,不敢多說一言。
“我本想著,讓你今天就喪命的,”她故意拖著腔調,眸底晦暗不明,半晌才又略有玩味地接上,“但是沒想到你命這麼硬。”
“我……”藥效明顯發作,那人一隻手死命按著胸膛,艱難地吐出聲音,“我是……是……被逼的,教主,我是被逼……”
話還未說完,他便驟然倒在地上,嘴角立馬流出一道暗紅色的血痕。
於偌冷眼盯著倒在地上的人,嘴角掛上一抹嘲諷的笑。
良久,她衝門外輕咳兩聲,很快窗紙外便現出一個黑影。
一沉穩冷質的聲音傳進門,“教主。”
“把這個人處理掉。”於偌低聲吩咐道,說罷便從另一扇門信步而出。
天上的薄雲也慢慢消散,慘淡清冷的月光斑斑駁駁地落在地麵青石板上,遠處天邊掛著一兩顆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