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癸所料，聞鵲妥協了，深吸一口氣，說道：“上麵，是星宮，所有人類，都住在星宮。”
“我是一名星官，搭乘星日馬號進行下地探索，也就是你撿到我的時候，旁邊的星艦。接近落地的時候，不巧被一條巨蟒發現，星艦被擊斷了，如你所見，其他星官都死了，隻剩下我一個。”
“我猜，你更關心的是，人，是怎麼上的天。”
聞鵲有條不紊地解釋著：“今年是登天紀50年整。六十年前，地球上除了人類以外的生物全部異化，除了外形異常放大，性格也變得狂躁，全球範圍內形成了大量獸潮，攻擊人類城市。人類的數量，隻占地球生物總量的0.01%，即使有殺傷性高級武器，也難以阻擋源源不斷的獸潮。”
“而且最奇怪的是，這些異化的生物，隻要心臟沒有徹底粉碎，即便沒了頭顱四肢，也會在倒地之後迅速恢複，幾乎是不死的。但研究結果顯示，異化生物除了身體機能成倍增長以外，依然保留著原本的基因。也就是說，除了人類，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沒有道理地突然變強了。”
“……人類，是自然的棄子。”
癸聽明白了最後一句，她的雙眼似乎能穿透聞鵲，直看到天儘頭：“天地不仁，無所偏頗。”
聞鵲似乎有些驚訝：“你的說法…倒是罕見，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是地球拋棄了人類這個族群……”
癸：“但你不是。”
語氣平淡卻篤定，像一根鋒利的針，刺進聞鵲心裡。
癸沒打算繼續討論這些，她看了看大亮的天光，忽然撿起了地上的荊條——之前用來拎聞鵲的那根。
聞鵲瞪大了眼睛，後退一步：“你…你想乾什麼？”
天旋地轉間，聞鵲橫著懸了空，風像刀子一樣從他全身皮膚刮過。
他隻覺得一眨眼的功夫過去，再睜眼時，人已經站在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裡，麵前杵著一個有些眼熟、破破爛爛的大鐵疙瘩。
身後響起癸的聲音：“你說的，星日馬。”
聞鵲懂了，這是要他現場教學。
不過，他剛才是怎麼過來的？
見他不動，癸問：“講不了？”
“能講，”聞鵲突然意識到什麼，後背有些發僵，“我能否先去找件衣服？”
癸的目光落在他一覽無餘的背影上，發現他腰間纏的最後一塊布消失了，但天氣尚暖，這無礙於說話。
癸無情道：“不必，講吧。”
光裸的背影開始微微發顫，癸想了想，行事須有度，還是要滿足俘虜些許要求，於是補充道：“講完，隨你。”
聞鵲不敢再有更高的要求，隻能儘量避免正麵癸，同時圍繞這塊星艦殘骸想儘各種方法，試圖給癸講明白什麼是基因，什麼是地外堡壘和星艦，但顯然這位神仙並沒有相關概念。
聞鵲頭疼不已……他就像在給傳說中的原始人講量子物理。
“……總而言之，星宮與地球之間有一條無形的牽引線，所有星艦就是順著這條線往返於星宮與地球。這樣說，好理解些嗎？”
話音落下數秒，耳畔安安靜靜地，沒有任何回應。
“咦？人呢？”
原來星艦裡麵長這副樣子。
癸赤足走在金屬艙板上，看向頭頂，那裡倒吊著許多座椅和金屬方塊，粗細不一、顏色各異的膠質長線從大大小小的破洞中掉下來，就像山洞中倒吊的藤蔓。
還有很多奇形怪狀的金屬玩意兒散落在地上，癸還不知道它們的名稱，但這應該就是聞鵲口中的“機械”。
這些可以證明，聞鵲所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但癸進來的首要目的，是找到人祖的痕跡。
天乾之七的庚，通曉金石，常常煉製些無用的精巧物件。
乍看之下，與地上某些零碎以及星艦的一些部位有些許相似。雖然時間太久，她也記不得細節，但感知上有所傾向，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先淵消失，人祖氣息皆無，又出現了和人祖如此相似的人類……這星宮，她必定要走一遭了。
“癸——還在嗎？”
“彆喊了。”
聞鵲眼前一黑，下意識躲閃，躲過從天而降的不明物。
一套白色的甲裝落在腳邊，聞鵲鬆了口氣，抬眼就對上一張雪白的臉。
“……”癸抱臂而立，視若無物，眼神平淡得讓聞鵲懷疑自己是不是毀容了，她淡色的唇吐出兩個生硬的字，“穿吧。”
聞鵲沉默地撿起了衣服，背過身去。
“我真覺得我在做夢啊……”
聞鵲穿著整齊之後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苦笑道，“癸，你是不是真的鬼啊？”
這個荒唐的想法在癸將他帶到巨蟒的屍塊麵前時，霎時消失了。
聞鵲能看出，這些屍塊的邊緣，全是拳洞和撕裂的痕跡，沒有任何冷熱武器的參與。
什麼樣的鬼，能肉搏千米長的異化巨蟒？
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女人，簡直就是個怪物！
接下來，他就眼看著癸一次次把手插進巨蟒的屍塊，未凝固的血液飛濺，順著她的手指緩緩滴落。
找到了。癸將手掌又深入了一寸，抓住了那根堅硬的物體，用力一抽——一根半人高、帶血的白色蛇骨被強硬抽出，鮮血甩了聞鵲一臉。
聞鵲默默地擦了擦臉，問道：“癸小姐，這是做什麼用？”
“癸，”癸用樹葉擦拭著蛇骨上的血汙，“彆加怪字。”聽得她渾身不適。
聞鵲從善如流：“癸。”
癸將手一揚，把蛇骨丟給了聞鵲，“拿著防身。”
聞鵲有些受寵若驚：“多謝，這種異化獸骨堅不可摧，是上等的武器材料，有價無市。”
癸倒是沒想到天上這麼貧瘠，但如此更好。
她直言道：“我要登天。”
不知為何，聞鵲理解了她的意思，感情這是路費啊。
“你真的要去星宮？”聞鵲道，“那裡，不是善地。如果我有你這樣的能力，我一定……”
他的話戛然而止，癸問：“什麼？”
“…沒什麼，”聞鵲揚起嘴角，笑容明媚，“這事好說，星日馬號上有重要的資料，星艦墜毀之前會自動向總艦發送信號，三天後會有彆的星艦下地回收，我們跟著一起回去就是。”
癸點頭默許，撂下一句“三天後此地見”，轉身欲走，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癸，在此之前，我需要給你安排一個合理的身份。另外，你是否願意…和我做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