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了(1 / 1)

嵇遊整個人都快氣炸了,他早上吩咐了淘順往空靜院送東西。淘順去到才發現林己餘早出門了,趕緊回來稟報。

本來這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等人回來再送一趟就是了。可張福說林己餘是被住持請走的,嵇遊突然就想到了昨天膳堂裡的事,他生怕林己餘被帶去欺負,忙帶著食盒趕了過來。

果不其然,他在門外就聽到了善辨等人對林己餘的威脅。一腳把門踢開隻見林己餘那麼一個瘦瘦小小的人,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被群狼環繞,嚇得肩膀都在不住發抖。

嵇遊哪受得了自己的人這麼被人欺負,怒火一下竄到了頭頂。

他拎著食盒闖進門二話不說,一腳把林己餘旁邊的椅子踢飛向四僧方向,逼得他們不得已往後退了幾步。

可就在這麼劍拔弩張的緊張時刻,嵇遊竟還記得林己餘有傷在身。他先把跪著的林己餘牽起來,將自己手裡護著的食盒遞給他。

“裡麵裝了幾樣好克化的點心,你先吃著,其它的交給我。”

林己餘當然沒有接,先不說他現在拚了命的想辦法要跟嵇遊撇清關係。單說他現在手還在袖管裡摸著五息散呢,哪來的手拎食盒?

嵇遊見狀也不計較,林己餘不接他順手就把食盒放到了旁邊桌子上。然後自然而然地用身子護在林己餘麵前,收起剛才的好臉色,“你們歸林寺還真是好樣的,想要誰的腿就能要誰的腿。”

前殿的小僧們不知道嵇遊的來曆,住持善辨可是清楚的很。隻是他從沒聽過嵇遊與林己餘之間有什麼關係,見人這麼突然闖進來,開口就是興師問罪,一下子拿不準嵇遊的想法,沒有輕舉妄動。

但辭寧可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他本來就沒什麼腦子,現在又一心想要複仇,哪裡還記得嵇遊是國師座上賓這件事。現在就算是國師親臨,他也不見得能讓林己餘從他眼下毫發無損地出去。

“什麼東西也敢來學人英雄救美,春明師叔,既然他自己要來找死,那便讓他把腿也留下吧。”辭寧惡狠狠地交待。

“我看你們誰敢。”春明和另外三個武僧還沒動,池良就趕了過來,舉劍擋在嵇遊身前。

廂房內一下就分成兩派,氣氛再次針鋒相對起來。

被兩個人護在身後,此時並沒有被注意到的林己餘默默把,已經摸到袖管口的五息散又原路推了回去。垂眸沉思起來,他有些看不懂嵇遊了。

如果說竹林之事嵇遊是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是好心,後麵收留他到自觀院也更像是好事做到底。可今天擅闖進這裡是獨為救他一人來的,還是在明知住持是昭王的人,他這個傀儡皇帝不一定鬥得過對方的情況下。

他明知今日之舉要是傳到昭王耳裡,引起昭王警惕,那他和丞相籌密謀的事可能就沒法再進行下去。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隻為了救他這麼一個相識不到月餘的人,真的值得嗎?

嵇遊此舉到底想得到什麼,他又有什麼可以給嵇遊的?

難不成真的相識不到兩個月,他就對自己起了彆的心思?離了後宮三千沒有人暖床,連一個月都活不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在林己餘出神時,善辨也遲遲沒說話。這給了辭寧更大的底氣,他變得愈發急不可耐起來,“師叔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一個還沒斷奶的臭小孩有什麼好怕的。”

春明四人明著是歸林寺裡的經樓守衛,其實就是善辨養的打手。這些年來,幫著善辨師徒料理過不少,不能擺上明麵上的事和人。辭穢夢裡的白骨地有一半經過他們手,早就習慣了。

所以他們聽到辭寧的催促沒再猶豫,四人拿著手裡的木棍就圍了上去。那冷酷凶狠模樣,哪有半分出家人的慈悲為懷,分明是不分青紅皂白隨意索人命的陰差閻羅。

而床沿邊的善辨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竟然在明知嵇遊真實身份的情況下,遲遲沒有開口阻止。

麵對四僧的步步緊逼,站在最前麵的池良半分不懼,還滿臉躍躍欲試。他已經很久沒有機會鬆鬆筋骨了。現在有人不怕死撞上來,他求之不得。就是可惜劍要出鞘見了血,又要擦洗半天了!

處於中間的嵇遊麵色倒是始終不變,顯然是對池良有著足夠信心。

可被兩人護在最後麵的林己餘則向來是信己不信人,手早在四僧腳動時,就又伸進袖管裡,摸著藥粉做好準備了。

前麵的池良很快就獨身與四僧對上了,他本來就是侍衛營裡精挑細選出來給嵇遊的護衛。身手是絕對頂尖一流的,所以哪怕是麵對人數更多和招數更為狠辣的四僧也絲毫不落下風。

他一把銀劍四處揮舞,每一下都把四僧毫不留情揮過來的木棍準確無誤的擋擊了回去,手裡的劍甚至還能時不時在他們身上割出血痕。

照這樣下去,池良贏隻是遲早的事。

可惜池良終究還是太嫩了些,他光顧著與四僧戰鬥,哪裡還會注意到離他最近的一僧,不知從懷裡掏出了一包什麼粉,打開就想撒向池良。

林己餘身形一動,卻有人比他更快。嵇遊快步上前,揮袖一擋,那白色粉末全數被擋了回去,一點不落的全撲向了想下毒手的武僧自己身上。

“啊......”春和一聲慘叫,往後摔倒在地開始翻滾,雙手胡亂揮舞想去摸被藥粉沾到的臉,卻又因劇痛不敢碰。

在場眾人見此突變一時全都不敢再動,眼睜睜看著春和的臉就像被火舌燎到一樣,開始沸騰相融。

很快他原本一張臉還算平整的臉就變得麵目全非,眼鼻口都與其它皮膚混融成了一塊,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隻能在房內其他人的麵前,劇烈抽搐著失去生命。

“嘔......”池良是離他最近,又清晰目睹了全程的人。

他一個十幾歲連血都沒見過幾回的小孩,哪受得住這種場麵,當即跑出門口,扶牆開始吐,吐到最後隻剩酸水了也停不下來。

全場隻有林己餘沒什麼反應,並不是說他不怕,而是自春和倒在地上翻滾開始,本該在最前麵的嵇遊就退了回來,用他那寬大的手,嚴嚴實實擋在了林己餘眼前。

一點不該看的都沒讓他看著。

林己餘彆的不說,在製毒用毒方麵僅次於他師父,在中原是可以排到前三的。

故而就算他沒有親眼看到春和發作模樣,光是聽他的慘叫還有空氣中殘留著、尚未完全散去的腥臭藥粉味,就知道春和剛才想對池良用的是劇毒蝕骨散。

蝕骨散是五毒粉之一,隻要沾到人身上,皮膚就會即時消融,要是量大的話,連人的骨頭都能化掉。

林己餘托師父找了幾年都沒找到,沒想到歸林寺這麼一個佛門聖地裡的僧人,居然藏有這麼陰邪的東西。

善辨看到春和的死狀,臉色終於變了。他膽子再大,背後的靠山再厲害,也不見得能在這種情況下保住他。

為今之計,隻有讓看到這事的人永遠守口如瓶了。

他從床沿邊站了起來,麵色晦暗不明。三僧見狀默契的退向一邊,讓出一條路來。

他們知道住持這是要親自動手的意思,不管嵇遊他們幾個什麼來曆,今天都走不出這個院子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還有沒有王法了。”善辨還沒來得及出手,國師就帶著人從門外進來了。

“給我把他們拿下,押到經樓,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靠近。”

很快善辨連帶三僧都被人押了下去,就連癱在床上的辭寧和春和的屍體也沒有逃過,一並被扛著帶走了。

整個廂房內一下就靜寂了下來。

“請陛下恕罪,是臣看管不利,臣罪該萬死。”國師這時候也顧不得自己的一張老臉了,頭磕的要多響有多響,隻想為寺裡其他僧人求一條生路。

“國師今天真是讓朕開了眼,朕竟不知這歸林寺是個龍潭虎穴,國之法令形同虛設。”

“臣不敢。”國師說著又跪伏在地上。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嵇遊說著一袖子把桌上杯盞全掃落在地,是真的氣狠了。

林己餘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隻能低頭看地板,假裝自己不在。

朝野傳嵇遊草包已久,他來歸林寺這一月也確實如傳聞中一樣,除了跟那堆爛木頭打交道之外沒做過彆的,連奏折也不看。

今天這場火,終於讓林己餘想起來了嵇遊還是一國之君,而他身邊看似跳脫的池良也非池中物。

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連昭王都得敬讓三分的國師,在嵇遊麵前卻是這麼一副老實臣子模樣。

林己餘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怒氣還沒消的嵇遊,或許這人不完全是傳言中那麼草包。

他沒想到自己這一眼被嵇遊抓個正著,嵇遊對上他臉色馬上和緩下來,嘴角甚至還小幅度地往上拉了拉,像是在安慰他彆怕。

林己餘被自己腦中的想法震的渾身一激靈,雞皮疙瘩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