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明(1 / 1)

嵇遊並不傻,相反還特彆敏銳。不然也不能在皇宮那種埋骨地裡長這麼大,還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登上了大寶。

他從初見時就發覺林己餘似乎特彆喜歡,池良腰間的碧玉小馬和一連串小玩意。後來幾次碰見,他眼睛都恨不得貼在上麵的模樣,更讓嵇遊確信自己想法。

所以在發現林己餘夜行去找張福,卻連盞燈都沒有的時候,他特意連夜雕了一對紅鯉燈來試探。

果不其然,林己餘又是一見傾心。

他一而再再而三、不同尋常的舉動引起了嵇遊好奇心。他懷疑林己餘不僅長得顯小,童心也依舊未泯,今天這隻小木馬又是一個試探。

林己餘不出所料又上鉤了,池良開始讓他去嵇遊身邊伺候時,他一臉的為難不願。可在見到嵇遊手裡的木馬之後,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嵇遊想他應該是拿捏住了林己餘的軟處,他心裡有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小慶幸,幸好林己餘所好正是他所長。

“病秧子,你這一路都往我家主子身上瞧什麼?”池良吃了林己餘一個包子,很大方地原諒了他。

在去前殿的路上還怕他太悶,主動找他搭話。

“我看他手上的小馬靈活逼真,想問他在哪買的。”嵇遊一行人是隱藏身份到的歸林寺,林己餘自然也要裝無知。

裝不知嵇遊是煜帝,不知淘順是首領太監,不知池良是護衛,更不知嵇遊會雕刻之術。

“這個你在外麵可買不著。”池良說著靠近林己餘,好兄弟式地摟著他的肩,這才神神秘秘地開口,“小馬是我主子親手雕的,還有我身上這些東西也是。”

池良說著解下自己的腰上的一串在林己餘麵前晃,“好看吧,這世上獨一無二。”

“遊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裡不愁吃穿的公子哥,想不到竟還有這麼好的手藝。”林己餘誇得很真心。

嵇遊作為一國之君或許不稱職,但是作為一個匠人,他的雕刻手藝是毋庸置疑的。

“那當然,我主子什麼都會。”池良挺起胸膛,驕傲吹捧起來。

“隻是略懂一二,並沒有小良說得那麼厲害。”嵇遊被兩人誇得嘴角怎麼也壓不住。

隻好假裝乾咳幾聲,借機抬手遮掩。“你若是不嫌棄,這隻小馬就送給你了。”

嵇遊說完把手裡小馬伸過去,然後就眼看著林己餘眼睛一點點亮起來,嘴角也笑開了花,可比他手裡的小馬可愛多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林己餘沒有推辭,他對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是恨不得藏起來的,自然不會往外推,要是一推就沒了那可怎麼辦?

他太過高興,伸手去接小馬的時候身體不自覺傾斜了過去。這本不是多大的事,但他忘了自己受傷的側腹使不上力,也忘了跳脫的池良還舉著他的小串在得瑟。

結果就是他側腹一痛沒站穩,整個人倒向嵇遊,嵇遊忙扶住了他的肩膀,好不容易幫他站好。池良又一個沒注意撞過來,不偏不倚把林己餘撞進了嵇遊的懷裡。

這一變故讓在場四個人都一下愣住了。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池良鬼叫著趕緊把小串掛好,躲到了淘順身後捂緊耳朵。

他一怕主子生氣罵他毛毛躁躁的,二怕主子又克扣他的點心月錢。乾脆掩耳盜鈴,聽不到責備和扣罰就當沒發生過好了。

“哎喲。”淘順沒理池良,他假裝驚呼,實際心裡替自家主子高興著呢。

他是伺候著嵇遊長大的,最是知道他的習性。彆看他平時平易近人好說話,其實心裡冷著呢。若不是他陪著人長大,池良也是他親自選的,他們兩人都跟不來歸林寺。

說來也怪,以前主子對他們兩人親近是親近,但總覺得隻是麵上親近。可之前他病了一回醒來之後,就說不出有哪裡不一樣了。

突然要出宮不說,剛到歸林寺時去國師僧房針灸時,請國師給他也把脈。早上還督促著池良練功,一下就對他們上心了不少。

衝著這份情意,他說什麼也要讓自家主子如願一回,把林公子鎖懷裡久些,誰也不能來打擾!

有淘順護著,嵇遊也懂把握機會。他不但沒有推開林己餘,手還下意識地把人往懷裡按了按,一隻大手圈在林己餘柳腰上舍不得放。

林己餘在嵇遊懷裡是一動不敢動,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與彆人靠的那麼近。近到衣物都似是不在了,兩人肉貼著肉交換著體溫。

嵇遊真的是太過高大了,林己餘在他的懷裡沒有感到一絲逼仄。他隻覺得自己貼在嵇遊胸口的臉在發燙,耳朵也快被他擂鼓一般的心跳震聾了。

他心裡不斷告誡自己要逃離,可手腳卻僵住了。嵇遊懷裡這一方溫度過高的小天地,就像冰天雪地裡燒足了炭火的屋子,讓孤身跋涉許久的林己餘覺得心安和貪戀。

同樣舍不得鬆手的還有嵇遊,林己餘應是昨日才洗了發。皂角的清香就在他鼻下,越聞越上頭。

他不明白為什麼林己餘這麼清瘦一人,卻能讓他心裝滿了。

嵇遊眼眸稍垂,隻能看到林己餘的發旋還有紅得滴血的耳尖。他動也不動,乖順的有些不像話,好像自己現在對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反抗一樣。

嵇遊色/膽漸漸大了起來,他還想再摸一把林己餘的柳枝細腰。抬眼時餘光卻發現前方林子的三處枝葉裡,各隱了一個探子。嚇得手立即一鬆,把林己餘推出了兩步遠。

林己餘一時不備,踉蹌磕碰,差點摔到地上。

淘順見狀忙收起笑容,跑了上來把人扶住,“林公子沒摔著吧?你可彆見怪。我們主子怕是發病了,他站久了就會像方才這樣手腳抽搐亂舞的。”

林己餘忍了又忍才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質問嵇遊之前在宮裡抱其它妃嬪時,是不是也會這麼手腳抽搐亂舞地把人推開。

他莫不是覺得自己為不引人注目,特意抹黃抹黑的臉和皮膚,比不上他後宮妃子的,看不入眼了,覺得自己糟蹋了他的懷抱???

接下來的半途林己餘都沒再說話,隻低頭滿心怨憤與池良走在一處,沒有再看嵇遊一眼。

而前方的嵇遊卻一步三回頭,手裡緊捏著還沒有送出去的小馬。

也是這一看他看出了端倪,林己餘走路的姿勢不太對。一邊下腳重一邊下腳輕的,上半身還總不自然地往一邊蜷縮,像是在極力隱藏身體的某處不適。

莫不是剛才自己推得太用力了?嵇遊懊惱不已,他早該知道的,林己餘看起來就是塊水水軟軟的豆腐,怎麼禁得住他那麼用力的一推?一會定要叫小廚房做些滋補的給他補補才行。

嵇遊的反省和懊惱林己餘渾然不知,他被嵇遊剛才那一推推出了逆骨。第一次後悔抹黑皮膚時,下手沒有輕一點。

他對自己的容貌還是頗為自信的,要是沒有特意抹黑。剛才嵇遊抱著他的時候絕對舍不得推開,除非他真是根木頭。

四人就這麼各懷心思,默契沉默的到了自觀院,各行其職,直到太陽落山散場各回各院。

歸林寺的後山今夜難得安靜起來,清修院裡沒有刻木聲。空靜院也沒人搬凳子,靠在與清修院共用的圍牆邊發呆。

山下卻是不同以往的熱鬨起來,最先亮起來的是昭王府裡,昭王寢殿的燭火。

昭王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他雙腿交叉坐在床上,撩起一半床簾,頭微低,眼蓋半抬不抬的,慵懶不悅儘顯。

“今夜你若說不出個好歹來,這條命就不必留了。”剛醒的人說話不同於平時的清朗,換來的是低沉暗啞。

“屬下有要事稟報。”暗一強忍住顫抖,他知道床上的人手段與長相有多不相符。

明明長得是一副白淨矜貴,不知在什麼金銀綢緞窩裡,才能細養出來的,恍若沒入過世的無憂慮神仙樣。下手卻比刑部牢獄裡,那些混了大半輩子的老油條還要狠辣。

暗一就曾親眼見過他把一個外族,安插在煜帝身邊的暗樁抓了,一寸寸親手剝皮。

他中間怕人死了,還用上好的老參吊著氣。一直到把那人的皮剝精光,渾身赤條條像個血人一樣,才肯放人斷氣。

暗一那夜回去做了好幾夜的噩夢,好幾天都沒敢去城外莊子。事後還落下了一個隻要見到昭王,就會控製不止渾身發顫的壞毛病。

“王爺讓屬下盯著的人,這幾日有了新動向。他與隔壁清靜院裡的一個林家庶子走的很近。”暗一說著突然看到床上之人,原先閉著的眼睛一下睜開了,他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接著說。”嵇雪明淡淡掃了,跪在地上的暗一一眼,暗一卻如墜蛇窟冰窖。

“今日,更是親密異常。”暗一話到嘴邊轉了又轉,才終於挑出了,自認為最合適的形容。

“親密異常?”嵇明語氣與剛才並無什麼變化,暗一卻覺得他想殺人。

就像那日麵色如常,言笑晏晏,卻把外族樁子的皮剝乾淨一樣。

“明日一早,我要知道那人的所有事,還要一張他的畫像。”嵇雪明說完趕人出去了。

“是。”暗一識趣退下,出了房門才覺自己一身暗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