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負麵情緒千千萬萬,因此生出的咒靈也是千姿百態,各個醜得有特色。
正從河道裡麵爬出來的這隻準一級咒靈,頂著一顆稀稀拉拉毛發的腦袋,裂口,利齒,身高過丈,三腿四臂,修長,頂端如刺。
像一隻沒長毛的殘疾巨型蜘蛛。
小佐不知道這隻咒靈的能力是什麼。
和咒術師一樣,咒靈的能力也是五花八門。
這隻咒靈襲擊他們時,是從口中吐出了白色的,類似蛛絲的線,絲線有粘力,撕碎了自行車,以及小佐沒有來得及救出的網球袋和書包。
咒靈灰白色的身體低伏,張開滿嘴獠牙,向著小佐發出威脅警告的吼聲。
聲音難聽穿耳。
口涎如同扯線從張開的口中流下,腥臭難聞。
小佐伸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
和發帶一樣,眼鏡也是一件咒具,同樣來自真田健太郎。
真田健太郎送小佐東西,總是批量的,發帶一遝,眼鏡一遝……
握緊了手裡的武器,沉靜下來的小佐麵色冷峻,眼神銳利,周身氣質幾乎是和兄長手塚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手裡的武器是小佐咒術師覺醒時的伴生武器,一件隻有他能掌握的靈魂咒具。
小佐向來不是被動等待的人。
這隻咒靈低伏著身子,伸長了脖子的模樣,像極了積蓄能量。
最好的進攻就是打斷敵人的施法。
他對哥哥說,這隻準一級咒靈是五條老師對他的訓練,隻不過是想讓兄長安心。
他並沒有感受到五條老師的咒力殘留。
準一級咒靈,這是他第一次獨自遇到。
其實第一個念頭,他是想帶著哥哥逃離的,卻在下一秒否決了這個決定。
這隻準一級咒靈已經鎖定了他的咒力信息,即使現在逃走了,很快就會被找到。
河道邊隻有他和哥哥,空曠偏僻,適合戰鬥。
手塚腳底下像是生了根,他緊緊抿著唇,看著遠處的小佐。
夕陽的餘暉一點點斂去,夜色籠罩河堤。
手塚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嫉妒秋本泉。
他聽不到看不見,那個小佐在的世界,他進不去。
小佐戰鬥的時候,他隻能作為被保護者,看著小佐被擊飛,翻滾在地上。
而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無力感如同病毒潮水般侵襲了手塚。
手塚低頭看係在左手腕上的藍色發帶。
夜色下,發帶顏色幽暗,垂落的帶尾拂過手背,帶著寒涼。
“五——條——老——師——”
打完咒靈,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了。
小佐像一隻瀕死的鹹魚,躺在地上,對著夜空大喊。
他不知道這隻準一級咒靈是不是白毛教師放的,但喊一喊也不會少塊兒肉,說不定今天損失的賠付人就找到了。
兩個小時的戰鬥,他全身都被汗水濕透,身上的校服破開好幾條長長的口子,沾滿了泥土草屑。
扯著嗓子高聲喊了兩遍,小佐笑著對不遠處的手塚揮手。
“哥哥,我結束了。”
手塚像是突然被喊醒了,抬頭看見躺在地上的小佐,走過來。
小佐驚訝地看著趴在哥哥肩膀上的咒靈。
這隻咒靈是剛剛生成的?
四級,快要三級了。
哥哥剛才發生了什麼?
小佐笑著張開胳膊要抱。
借著擁抱,不動聲色地將這隻四級咒靈捏碎。
“哥哥是不是很擔心我?”他埋在手塚脖頸,蹭了兩下,想借此化解哥哥驟生的不安。
“我沒事。平常劍道訓練都比這次受的傷重。哥哥平常網球訓練,受點兒傷,也是司空見慣的啦。”
手塚任小孩兒抱著,不說話。
他還沒整理好情緒,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雙潔淨的鞋子出現在小佐視野裡,他立刻從手塚懷裡滾出來,撲過去抱住來人的褲腿。
“五條老師,你終於來了,剛才那隻咒靈好惡心,好難打……”
手塚看著空蕩蕩的懷抱,悵然若失中帶著一種複雜難辨。
小佐抱著白毛教師的褲腳不鬆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哭唧唧地“告狀”。
“五條老師,咒靈太可惡了。自行車,哥哥的網球拍課本,還有我的書包都被毀掉了……還有我身上的校服……”
五條悟蹲下身,戳了戳“慘兮兮”的小孩兒,向上翹起的嘴角昭示了他心裡的愉悅。
“你不是把它打死了嗎?”
五條悟很滿意。
小孩兒很有潛力。
他記得小孩兒還不滿十三歲,就能獨自祓除準一級咒靈。果然,人的潛力是會被逼出來的。
小佐隻管“哭訴”,直到白毛教師答應“賠償”自行車,哥哥的網球拍課本和他的書包校服,才鬆了口。
“這裡離家好遠,天這麼晚了,我和哥哥明天還要參加地區預選賽,五條老師能送我們回家嗎?”
五條老師表示很能。
如果不能,他身上的這條褲子大概會被小孩兒蹂躪成抹布。
白毛教師使用“蒼”,瞬移到離手塚家最近的公園,把兩人丟下走掉。
小佐抗議無效。
公園離家還有五六百米呢。
手塚還沒從白毛教師瞬移的“蒼”中回神,就聽到自家弟弟撒嬌的聲音。
“哥哥,好累,走不動了,要背。”
手塚看著張著手臂,殷切期盼望著自己的弟弟,還能怎麼辦?
他在小佐麵前蹲下身,小孩兒利索地爬到他背上,抱著他的脖子,濕乎乎暖融融香草奶味的氣息灑過來。
“哥哥,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最喜歡哥哥……”
嘴甜的小孩兒應該被人疼愛。
手塚背著人往家走,河道邊驟生的負麵情緒漸漸在一聲聲“哥哥”“喜歡”“最棒”中被消弭,最後什麼都沒剩下。
兄弟兩人回到家,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十點。
家裡所有的房間都沒有亮燈。
這段時間,手塚老爺子去了鄉下老家,手塚爸爸和手塚媽媽也去了外地,家裡隻剩下兄弟倆。
手塚在浴缸裡放好溫水,把小孩兒推進去。
“你先洗澡,我去做飯。”
小佐躺在浴缸裡麵昏昏欲睡,“哥哥做好飯叫我。”
半個小時後,手塚做好飯,叫了幾次沒看到小孩兒從樓上下來。
去浴室看,發現小孩兒躺在浴缸裡麵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