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時候有空吃個飯？】

【我最近遇到點麻煩，超重要】

【見麵細說啊】

【……】

六點半許令頤準時起床，手機屏幕上躺著七八條信息。

一看信息時間，北京時間三點二十，隻能是周淩。

許令頤自詡已是超級夜貓子，近年來相較於周淩也要落於下風。

縱使學生年代流行過美國作息，上班後好友爭先恐後開始早睡早起，畢竟還要趕早通勤一小時上班。還能在熬夜決賽圈角逐冠軍的隻有周淩和許令頤。但許令頤是早九晚十的律師，周淩是晝伏夜出的互聯網博主。前幾個月大學好友聚餐，李嘉月還開玩笑說這場熬夜快要分出勝負，007這次更勝一籌。

不怪大家總拿周淩和許令頤比較，畢竟倆人從認識開始就是最大的競爭對手。H大法學院當年有個奇觀，不論是什麼排名，法學院前兩名永遠是女生，一個叫周淩，一個叫許召怡。

那時候，許令頤拿演講比賽一等獎，周淩就要把歌唱比賽冠軍捧回家，周淩競賽拿國獎，許令頤馬上發論文。加權第一是許令頤，綜測第一就是周淩。美賽、大創、辯論，各種公示名單上倆人名字總是咬死不放，私下裡甚至有人拿這兩位的成績開賭局。

要問為什麼這倆人沒有合作過，沒辦法，都是做慣leader的人，永遠是團隊裡的領導者。

旁人問起，許令頤總是刷著題庫頭也不抬：“周淩很厲害，某某比賽我輸給她心服口服。也沒有可以不和誰比較，畢竟學習是為了自己。”

其實她自己明白，從小到大做慣了第一，頭一次有人能和她平分秋色，有人能比她更快解出老師的問題，作業比她拿更高分數，她怎麼可能不比較。她知道，周淩一定也這樣想。倆人期末周常在自習室呆到保潔阿姨趕她們回宿舍，誰也不肯先走。

倆人實在是卷的過分，法學院的人都說“許則天和007，紅白玫瑰，兩大女王，王不見王。”

是的，許召怡名字裡有個“召”，和則天大聖皇帝名中的“曌”同音，得了“許則天”的諢名。至於周淩，誰讓那時候阿湯哥的《碟中諜》熱映，期末周都要化大全妝、發燒去醫院都要穿戴整齊的周淩喜提“007”這一特工稱呼。

周淩和許令頤保研板上釘釘，兩人從學習成績到競賽獎項科研經曆，每樣都挑不出錯。

直到大三期末。

一張照片出現在校園論壇。

女生靠在豪車後座撐著頭看手機，前座的副駕駛車窗搖下來，一個男人再聽電話。照片有點糊，顯然是偷拍，但人臉很清晰。

男人是宋敬禺，Q大法學院院長，法律界赫赫有名的學術泰鬥。

女生五官明豔，麵若桃花。

是周淩。

【Q大XX講座後，法律係zl上了sjy的車】

一石激起千層浪。

【美女學霸，真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我就說嘛，zl又不是廊蘇蘇，天天名牌鞋子名牌包，這不，原來是三姐】

【讚同樓上，雖然lss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人家貨真價實的富二代啊，zl拽什麼啊，原來是這樣】

【樓上＋1】

【她大一就參加那麼多比賽拿獎，果然哼哼哼不簡單啊】

【我去年還追過她，她拒絕我的時候下巴恨不得抬天上去。現在看，果然，我這種人家哪裡看的上，人家要找什麼人啊】

【……】

一時間，昔日的美女學霸，人人誅之。

身上偶爾出現的奢侈品，圖書館的全妝，拿過所有的獎狀，昔日被追求者捧上天的優秀，此時樁樁件件都是罪證。

鐵證如山。

校方應對速度很快，短短一上午相關帖子全部刪光。

這又成為了周淩家世顯赫、後台很硬的另一樁證明。

小道消息在校內不脛而走。

許令頤在自習室還是見到了周淩。

後麵的男生指指點點，她帶著口罩，依舊在看書，似乎無事發生。

兩人照例坐到自習室快要打樣。

許令頤拎包出門，才發現坐在教室另一角的周淩肩膀聳動，她大概是在流淚。

許令頤沒說話，隻是靜靜走到她身後。

“吃糖嗎？抹茶味的巧克力。”許令頤站了一會兒，從背後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

“許令頤？”周淩有些驚訝，她抽抽鼻子，想裝做無事發生。

捫心自問，這種事要是發生在許令頤身上，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競爭對手看到眼淚，於是她裝作沒看到周淩發紅的眼睛，“論壇上的事，我全當胡說八道。照片上並沒有任何親密動作。”

“這麼相信我啊？”周淩把電腦塞進包裡。

“它們拿不出任何確鑿證據之前我都相信你。”許令頤靠在身後的桌上嫣然一笑，“我要真信錯了人，它們要真有證據，我隨時參與討伐你也不遲啊。”

許令頤正了正表情。她又補充道：“它們沒有證據。但我有，雖然也不是直接證據，就在這裡呢，這個點還在這兒學習。你要真是靠宋教授，這個點待什麼自習室啊？”

周淩調整好情緒，突然笑了，她白了許令頤一眼，直接撥開了桌上巧克力的錫紙，“老宋是我繼父。”她把巧克力扔進嘴裡，含糊說到，“邊走邊說？”

“老宋是周漂亮，哦，就是我媽的男朋友，彆誤會，我媽不靠老宋，她自己做生意。我也不是老宋的女兒。”周淩嚼了嚼嘴裡的巧克力。

“你不澄清？”許令頤自己也拆了一顆巧克力。

周淩短促冷笑，“怎麼澄清？”她傲慢抬起頭，“從做小三到乾女兒，指不定還得被說私生女，反正都是靠裙帶關係有今天。況且我媽和老宋可沒領證，到時候指不定還有什麼難聽的說法呢。我不否認，老宋給過我一些比賽上的建議，可我周淩坦坦蕩蕩，所有的比賽論文哪樣不是自己做。”

三年努力，無數個通宵。實打實的努力輸給一張簡簡單單的照片，甚至沒有人去查證照片的真偽。

她是一個漂亮優秀的女人。

這就是她的原罪。

造謠者望風而至，嫉妒者火上澆油。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許令頤搖頭，“007，消消氣。不是讓你澄清和宋教授的關係。這種事說不清楚，何況有個好親戚就是錯？誰不希望有助力呢？發帖的那些人指不定嫉妒的牙癢癢。”她指了指手中的電腦，“隻要證明所有的比賽和論文都是自己做的就行。”

“自習室的監控、論文的修改稿、比賽小組夥伴的證明、舞蹈比賽的視頻，如果需要的話，許令頤可以證明你經常在實習室熬夜看書寫論文。”許令頤微笑，揮手告彆，“晚安，祝考試順利。”

大學最後一年半，H大法律係兩位卷王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

後來的後來許令頤保研魔都，交換實習，畢業就勤勤懇懇律所搬磚。

而周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放棄了保研，選擇了直接工作。畢業五年內從公務員跳到律所，從律所跳到快消，最後索性跳出來做自由職業，三連跳主打越來越不穩定，從媽見誇的鐵飯碗到媽見打的無業遊民，最後更是險些把周漂亮女士氣出心臟病。

她們依舊時常聚餐。

【Lysandra：今天晚上約飯？或者後天，我明天一整天都有工作】

那邊迅速發來ok的表情包。

【007:我家？】

【Lysandra：ok，提醒一下，這兩天生病不舒服，不大能吃大葷啊。而且怕傳染你，要是很急就晚上七點見？】

【007:沒事。7點不見不散。】

下班後，許令頤開車去周淩家。周淩最近曬黑了不少，穿著家居服在廚房忙碌。

“學做飯了？”許令頤有點吃驚。

“怎麼可能，點的外賣換個盤子。”周淩端著碟子走客廳，又自顧自從冰箱裡拿了瓶酒，“今天你不能喝，那就看我喝吧。”

許令頤扶額，周淩怎麼點了昨天那家粥店的外賣。 “很熟悉的套餐，昨天剛吃過。”她評價。

周淩把菜上齊坐下，又把橙汁推到許令頤麵前，“這一桌菜隻有橙汁是本人親手榨的。請潤喉。”

許令頤喝了一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這一次是遇到什麼麻煩事拿不定主意？”

“我前段時間不是想做一個對女學生的捐助嗎？當時咱們倆還討論說給大學生還是中小學生。想想也是，大學生獎學金、勤工儉學總會有辦法。就做了對小學女孩的幫扶。”周淩歎了口氣，“真貧困地方的小學女生有幾個家裡沒個兄弟，錢啊物啊捐過去，保不定最後進了誰的口袋。”

“試試看捐女性物品？”許令頤出主意。

“想過。”周淩悶了口酒，“但是總不能全捐衛生巾和發育內（）衣吧。何況這種管得了一天我能管一輩子嗎？”

“你最清楚的，這種還是得從大山裡走出來才算自己改變命運。”周淩抓了抓頭發，“我最近在想要不要直接聯係學校，我和學校交涉，他們到時候再來發物資。”

“這倒是可行。但是說句實在話，有的地方已經被落後思想熏入味了。就怕整個環境從上到下都被清朝思想影響，當地的老師什麼也接受了更好的資源給男孩。你看看能不能和支教機構合作呢？”許令頤繼續喝粥，“你看到最近那個熱搜沒？”

“說到這個就來氣。”周淩毫無形象的咬了一口小籠包，“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拜金女。甚至我懷疑，劉梅真的心甘情願的，去大山結婚，然後生兩個孩子嗎？就算是，她難道應該被孩子綁架一輩子嗎？”

許令頤從周淩筷子下搶走最後一個小籠包，“到現在都是王柱國一麵之詞，一個出走這麼多年的女人，在他嘴裡永遠都是我老婆。究竟是為什麼出走？他不提也沒人知道。”

“這真的是心甘情願的婚姻嗎？”周淩又重複了一次，許令頤明白她沒有說出口的話。

這到底是婚姻，還是基於孩子的道德綁架，甚至是…拐賣。

這個女人的想法並不重要。

通往大山的路好像隻能買單程票，隻要你走進去了，你就應該為丈夫、為孩子貢獻自己的一生。

毫無怨言。

你不叫劉梅，你隻是妻子和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