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鬨鐘照舊發出了急促的“叮叮”聲。
陳玄明氣息不穩,他望著天花板愣了半晌,起身下床。
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一亮,跳出兩個大字:夏熠。
陳玄明迅速接起電話,道:“夏警官。”
“陳隊!吃不吃泡麵?!”
“······”
夏熠將汽車一個神龍擺尾停了下來。
“敢不敢相信,因為我老是加班時去買泡麵,便利店老板都認識我了,他說我再來可以享受買一送一優惠,這不,便利店一開門,我就又買了五十桶,算上送的,一共一百桶。我打算把三十桶都送您,我慷慨吧?”
“有話直說。”
“沒事沒事,我就是剛處理完隔壁家庭暴力事件有感而發。”夏熠道,“安局說過要把支隊當成自己家,您是老大,就是支隊的親爹,所以我這個做兒子的也想孝敬孝敬您嘛!”
“······”陳玄明沉默半晌後道,“掛了。”
“彆掛彆掛,陳隊陳隊!”夏熠傻笑幾聲,“我哪敢忽悠您啊,確實有事,而且還是勁爆的大事。”
“你再忽悠兩句試試。”
“哈哈哈哈,”夏熠笑罷,沉聲道,“昨晚的那具屍體檢出了毒品。”
陳玄明伸手抓起警服外套。
“知道了,十分鐘。”
“好嘞!我把隔壁禁毒支隊長也薅來了,安局也到了,三缺一呦。”
電話掛斷,陳玄明跨出房門,下樓梯,探身鑽入車中。
車燈亮起,在黎明的灰黑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弧線。
佳寧市公安局。
泡麵的味道縈繞在眾人的頭頂。
“小夏小夏,你內個咖啡誰給的?”
景頤探頭道。
夏熠臉上得意一笑:“上回團建,祁主任買的,他們喝不完送我的。”
景頤立馬眼冒星星:“不愧是法醫室,就是比咱乾外勤的高級。”
“哎,可不是。”夏熠細細品了一口“歐洲進口咖啡”,“上次陳隊送了啥?”
所有人附和道:“一人一瓶五百毫升金龍魚花生油!”
景頤歎了口氣,給自己的杯子裡倒了點可樂。
“如果能預知未來,我當年一定報考法醫。”景頤邊抱怨邊往外走,“祁主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臉可比咱刑偵這座冷冰山······”
景頤推門而出,與一人撞了個滿懷,不好的預感的立即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抬頭一看,和一雙無比冷冰的眼睛對上了。
“好······太······多······”
眾人笑意全無,夏熠迅速放下他的二郎腿,一口悶了剩下的咖啡,差點沒嗆到自己,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景···景警官剛,剛才說祁主任是咱的乾爹,您,您才是咱的親爹。”
“陳隊······”景頤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對不起領導!我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真的不是······”
她偷偷瞟了一眼陳玄明,發現這位領導竟然神色如常,甚至完全沒看她。
陳玄明淡淡道;“三分鐘後開案情會。”
說完,陳玄明直徑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關上了門。
頓時,所有的抱怨之聲被一掃而光,隻剩下嘩啦嘩啦翻閱案情記錄的聲音。
案情會。
“死者在世時最近出現在花紅柳綠KTV,生前正在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唱K喝酒。”
“死者中途從暗道離開,鑽入另一條老巷,消失不見。”
“當時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已經將死者的朋友控製了,押在特警的車上,一共三人。”景頤眉頭一挑,“當時實際上也說不上押送,應該說是民警和幾位特警聯合抬上去的,因為他們已經喝得不省人事了。”
“現在幾位嫌疑人已經移交市公安局。”
景頤深鞠一躬,“目前外勤所獲的消息就這麼一點了。”
尾音落地,周圍的氣氛霎時凝結成冰!
外勤所獲屈指可數,圖偵更是毫無線索。
死亡、血腥、毒品、宛若一股強勁的狂風席卷了所有人。
不可言喻的恐懼在眾人之間迅速彌漫,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陳玄明坐姿板正,修長的手臂前伸,烏發微微遮眼,雙手相疊,噤若寒蟬。
“是個棘手的案件。”安羨之身體前傾,把大肚子靠在桌子上,椅子發出的“嘎吱”聲在寂靜的會議室裡極其明顯,“祁主任,法醫室有什麼發現?”
“從創口來看,一頭鈍,一頭尖,應該是單刃刺器。”一位年輕的法醫走上台,用激光筆迅速翻到創口圖片,“通過創口的傾斜程度和傾斜方向大概可以推斷出凶手是左利手。”
祁主任,全名祁憐生,是一個中英混血,二次元狂熱愛好者。當年他就是穿著內含限量版周邊的風衣考過法醫考試的。
“本來可以通過一刀斃命來推斷凶手的心理素質,不過我們除了在屍體內部驗出了酒精和□□,還檢驗出了苯並二氮卓,”祁憐生推了推眼鏡,
“苯並二氮卓是一種有機物質,它是一種芳香族的混合物,可以在自然界中找到,也可以人工合成。它的分子結構非常複雜,它由12個碳原子,8個氫原子,2個氮原子和2個氧原子組成。常用於抑製中樞神經係統,過大計量會產生昏厥麻醉鎮定作用。”
“這同時也證明凶手具有一定文化水平。”陳玄明道,“具有一定的製毒能力。或者可以接觸到苯並二氮卓類的精神藥物。”
安羨之插話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推出死者生前是怎麼從KTV出來,又怎麼死在河邊的。”
坐在一旁的景頤迅速舉起手。
安羨之點點頭,示意她說。
“會不會是凶手在KTV房中綁架了死者,並將其帶到戶外殺死的呢?”一隻鋼筆在景頤手中快速旋轉,“這樣凶手可以利用暴雨清洗DNA和血跡等重要破案要素,從而迷惑警方。”
“你的話有一定道理不過發生可能性較小。”陳玄明毫不留餘地地指出,“死者衣服上未見勒痕,手臂、腳腕未見約束傷,初步判定死者生前未遇綁架事件。”
“還有一種情況是凶手持刀脅迫死者離開KTV。”陳玄明道:“雖然這種綁架不留痕跡,但是目前這種情況說不通。現場沒有搬屍痕跡,說明死者死亡地點就在河邊,死者生前挖的暗道出口是一條老街,同樣沒有攝像頭,凶手如果持刀脅迫死者,ta應該在老街上動手,而不是將死者帶到距一公裡以外的河邊殺死。”
“竟然如此,那就是死者自己離開的KTV。”夏熠喃喃道,“神秘地離開且不想讓彆人知道,而其體內檢驗出了毒品,說明······”
夏熠突然靈光一現:“他去買毒品了!”
夏熠轉頭道:“楊哥,我推理的對不對?”
會議一角,一位中年男士溫和地點了點頭。
夏熠眉毛一挑,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他坐下了。
“看這裡。”那位男士溫文爾雅,用激光筆調至死者進入007號房間的圖像。
“死者生前是背著男士Gucci斜挎包進入007號房間的,而現場並沒有發現這個包,這說明什麼?”他道,“說明死者將這個包帶了出去,因該是用來裝毒品的。”
這位男士名為楊譯,四十六,隔壁禁毒支隊長,為人和藹可親,警察們都稱呼他楊哥。
楊譯半晌又覺得奇怪:“死者鼻子內發現毒品殘留,證明死者吸食的毒品因該是以鼻吸為主,通過鼻吸來攝入的毒品往往用小盒子裝,我疑惑的是,死者為什麼要用包裝,而不是把毒品直接藏匿在大衣口袋裡。”
陳玄明眼底神情略微一變:“暗道的開設是為了防止監控拍下死者的出入,這也側麵證明了死者經常通過暗道去買毒品!再根據他用包裝毒品,可見數量不少,所以我認為不僅是一個人吸毒!”
這條推斷宛如一把尖刀,狠狠刺入覆蓋真相的堅冰!
哢,
堅冰在陳玄明的眼前碎去,激起萬丈波濤!
“圖偵!查死者之前使用007號房間的錄像!”
三名圖偵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出會議室,沒過多久又以閃電之速衝回會議室。
“報告隊長!死者之前頻繁使用007號房間,並且每次使用時間非常久!”
“來人!”一絲喜悅從陳玄明眼底掠過,“查007號房間的用房記錄!”
夏熠立即把資料“啪”地往桌上一丟:“查過了,007號房間隻有死者和他幾個朋友使用過。”
“所以,我推斷,”陳玄明的一句話讓眾人瞳孔劇縮, “這是聚眾吸毒,死者每次從暗道出門買毒品,回來帶給他的毒友們共同享用。吸毒人員往往會隱蔽行蹤,所以當晚死者的行蹤隻有他的朋友和賣家知道。”
“而賣家沒有理由殺死買家,”陳玄明語氣決絕,“凶手很可能就在那三人之中!”
“血液檢測顯示三人最近確實有吸毒記錄。”
“跑不了咯!”
案子似乎接近尾聲。
景頤將端起桌子上的一個陶瓷小杯打算去樓下自助機打杯咖啡。
她剛下了樓就聽外麵吵吵嚷嚷,似乎有人在爭吵。
她腳步一頓。
景頤像兔子一樣敏感的神經立馬緊繃,她三步並作兩步飛奔而出,暗藍色的警服在身後飛起。
“你是什麼東西!”
一句怒罵從一位中年婦女的口中噴出。
“我兒子吸毒?你憑什麼說我兒子吸毒!你再亂說,小心我告你!”
這位婦女身穿貂皮,豔紅的嘴唇,仿佛吃過小孩。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一位身穿白褂的年輕女生瑟瑟發抖,她邊哭邊往後退。
那婦女咄咄逼人,上前一步,用略微有些乾老的手指指著那女生,言語尖酸刻薄:“你說啊?!你跑什麼?是不是心虛了?”
原來這位婦女是死者榮柳金的母親——榮春子。
一位內勤伸手去拽榮春子,可手卻被榮春子狠狠一打。
“去一邊去的,老娘問法醫呢,有你什麼事?”
“榮女士,我們辦案都有人監督著呢!您怎麼能這麼說!”
“我呸!”榮春子唾沫橫飛,她猛地一推,將內勤推得險些跌倒,“誰不知道你們蛇鼠一窩。”
她踩著高跟鞋上前一步,長發隨風飄揚,活像一頭發瘋的獅子。
“你說!你他媽給我說清楚!”
那女生咬咬牙,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個······不是的······您兒子確,確實有吸毒的,是我們祁主任檢的,錯,錯不了。”
這女生是一位實習法醫。
“吸不吸毒還不是你們警察說了算!”榮春子冷笑一聲,“我看你就是找抽!”
說罷,她將自己的LV牛皮包衝那女法醫的臉上揮去。
“啊啊啊!”法醫的尾音剛剛落地,隻聽:
啪!
那包被人用手生生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