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恪大步跨上前,可惜隻抓住了許函的黃色衣角。
他眉頭緊鎖卻毫不猶豫,立刻轉換手法,扯著那點布料在手上繞了半圈,向後狠狠一拽!
許函瞬間被衣領勒住脖子,這股慣性讓他退了半步,“呲啦——”一聲,刀尖劃破了陌生男人的衣服。
顧不得其他,時恪一個側身閃過擋在了男人身前,握拳照著許函的臉就揮了過去。
這一拳角度刁鑽,指骨精準地砸在他的眼眶旁。
許函的眼睛頓時脹痛難忍,他捂著眼,淚水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搖晃著身體,腳步趔趄。
“打通了嗎?”時恪稍側過臉問身後的男人。
男人還來不及反應,更驚訝於時恪的身手,“通……低頭!”
時恪反應很快,剛俯下身便感覺耳旁一陣勁風刮過。
男人越過自己踹了許函一腳,接著時恪聽見一聲“哢嚓”悶響,再抬頭便見地上跪了個人。
許函手扶著膝蓋,雙腿打顫站不起來了,而原本握著的刀被踹脫了手,飛出去三米遠。
“啐!”
許函吐了口唾沫,雙眼充血得嚇人,他惡狠狠地盯著男人破口大罵道:“媽的你有病啊?!他是你爹啊關你屁事?!”
這頭電話已經接通了,男人正快速向警察描述現場情況。
眼見情形不妙,許函頓時急火攻心,決定破罐子破摔,“媽的晦氣!今天一個都彆想好過!”
不對勁……時恪注意到許函的左手一直藏在身後。
他立刻看了眼三人的站位,自己離許函有些遠,反倒是那陌生人就在許函身側一米不到的位置。
時恪的危機預判起了作用,他立刻上前一步。
許函露出了左手,他果然還藏了塊玻璃!
許函奮力揮斬,那凶器快得隻剩虛影,朝他身旁男人的腹部一刺!
這個距離很難躲開,而時恪已經撲了上來,伸手握住了玻璃。
他骨節泛白,青筋凸起,顫抖著和許函對抗,血珠不斷從指縫間溢出,順著衣袖往下淌。
他們僵持了兩秒,或者兩秒不到。
時恪後背一熱,陌生男人靠了過來,一雙手越過時恪肩頭牢牢控製住許函的手腕,“鬆開。”
男人的聲音出現在時恪頭頂。
就在時恪放手的瞬間,男人按住許函的手腕關節,使了個寸勁往下一掰!
又是“哢嚓”一聲,折了。
時恪不給許函任何喘息的機會,立刻接上動作,對著他的下巴一記重擊!
對麵失去重心向後仰倒,時恪迅速將人製服。
“來。姓名、年齡、住址、電話和身份證號都報一下。”
警官用手叩了叩桌子,抬眼打量著對麵兩人。
許函已經被押去隔壁審訊室,他倆在值班警察工位對麵,一人搬了一把椅子,男人特意把有靠背的軟墊椅推給時恪。
二人就這麼並排坐著,中間隔了半臂距離。
時恪沒說話,這會兒卻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打量對方。
這人長了副頂好的模樣,輪廓深邃立體,麵部線條乾淨又利落。
時恪想起以前還畫素描時候用來臨摹練習的外模雜誌,黎昀看上去像個混得不太明顯的混血。
時恪喜歡畫這種類型,比教學書上那種骨骼崎嶇的好看。
隔壁審訊室傳來一兩句吼聲,吵吵嚷嚷的跟地痞流氓似的,肯定是許函在發瘋。
時恪對許函這事兒沒什麼感覺,他當時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無非兩人同歸於儘。
反倒這位從天而降的熱心市民讓他有點懵,時恪單打獨鬥慣了,尤其上高中後,多數時候的一對一都能以他的勝利告終。
時恪沒遇到過今天這種情況,一時之間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開口:“黎昀,28,景禾壹號8棟A603,電話是……”
等會兒,A603?
種果子,種菜,種花……
時恪側過頭去正眼瞧他,難不成是住他樓上那個?
“該你了,”警官轉向時恪,“你這傷口挺深,等下有人帶你做傷情鑒定,先說下你的基本信息。”
時恪左手掌心一片模糊,血堆積在一處已經凝固大半了,但他不能亂動,一動就往外滲。
他清了清嗓子,“時恪,19,景禾壹號8棟A502。”
警官用筆在兩人之間來回指了兩下,“鄰居?”
時恪張了張口沒出聲,這他也不確定。
黎昀:“嗯,我剛搬過來。”
“怎麼發現二人爭執的?”警官朝黎昀問。
“我開著門收拾客廳,聽見樓下有動靜就去看了一眼,”黎昀不緊不慢的說著,口齒清晰,有條不紊。
“穿黃衣服那人把他撞牆上了。樓道監控應該是開著的,角度正好對著過道,可以聯係物業看看……”
自時恪被許函撞到牆上後的來龍去脈被黎昀講得清清楚楚,時恪啞然,他就記得自己被打和打人。
警官敲著鍵盤,“所以,嫌疑人原本是衝著他來的,而你們並不認識,”她轉向時恪,歎口氣似的搖搖頭,“你也是夠莽的啊,就這麼生握上去?”
時恪“啊”了一聲,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警官在說自己。
“條件反射,我不是故意的。”時恪這話說的很真誠,隻不過聽著像在裝逼。
黎昀笑了一下,又咂麼出點兒不對勁,看著清瘦斯文一小孩兒動起手來身法嫻熟的像是混過好幾條街。
他回憶起事發前,表弟發給他的一條鏈接分享,說是他們公司連夜加班剪的藝術展嘉賓cut,璨星娛樂下一個造星計劃的頭號目標人選。
黎昀側過頭看他,兩人目光短暫交接了幾秒便移開了。
頭號目標年輕有為,英勇善戰,大概還有著什麼不太好的經曆。
“好了好了!咱們走吧,隔壁就有個三甲醫院。”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手裡拿著剛批下來的手續單。
這是實習警小張,負責帶時恪去做傷情鑒定。
時恪抬頭,倆人打了個照麵。
“嘿!你不是那誰,那個!”小張瞧見時恪正臉,驚訝的指著他,“天才設計師!熱搜那個是不是你?”
“……”他尷尬的皺起了眉,回了沉默。
從時恪以往應對搭訕的經驗來看,這麼做至少有70%的概率能夠立刻結束對話。
小張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啊……不是嗎?”他嘿嘿笑了兩下。
百試百靈。
“八什麼卦。”負責問話的警官一巴掌拍在小張的後腦勺,“快帶人去醫院!”
醫院流程比時恪以為的結束的要快。
他左手靠近虎口的地方縫了五針,萬幸醫生說恢複後不影響正常活動。
半小時後,時恪跟著小張一起回了警局。
黎昀這邊剛從辦公室裡出來,他替時恪支著門,輕聲問:“傷口還好嗎?”
“嗯。”
兩人身位交換,門關上了。
辦公室外,小張又是風風火火地帶著資料小跑過來,將筆遞給黎昀。
“黎先生,這是回執單,在最底下簽個字就能走了。”
他接過筆,轉身找了個牆麵鋪平紙,就是這筆好像沒水了,半天劃拉不出墨。
小張在他旁邊跟誰正發著語音:
“是真人!比直播裡還好看!”
“脾氣……就是有點冷淡,但人是真勇啊,一厘米多深的口子沒打麻藥,五針下去一聲沒吭!”
破筆勉強履行完自己的職責,被黎昀還給小張,“好了。”
小張又火急火燎地走了,嘴上八卦一直沒停。
時恪的筆錄做了一個多小時。
結合小區物業提供的監控錄像來看,整個案件還是比較清晰的。
嫌疑人許函一周前就在在景禾壹號大門口晃悠,穿著常服,行為鬼祟。
就在昨天下午,他套了身外賣員的製服,趁著安保交班期間,跟在業主屁股後頭溜進來的,在時恪樓下盯了一晚上。
直到外賣員把餐盒放到時恪門口,許函等外賣員離開後,立刻上前拿走並躲起來,而後再上去主動敲門。
警官:“目前嫌疑人的作案動機還不確定,我們後麵應該還會聯係你,記得保持手機暢通。”
“好。謝謝付警官。”
時恪關門的動作很輕,在空蕩的走廊裡卻顯得異常清晰,但他抬頭便愣住了。
黎昀坐在長凳上,朝剛出來的時恪揮了揮手,笑眼彎彎的。
他以為黎昀早走了。
黎昀的目光遊移到時恪手上。
露在繃帶外的手指瘦削修長,泛著很淺很淺的血色。
天漸漸擦黑,兩人從警局出來後打了輛出租車,一左一右的坐著,中間又隔了個空。
“謝謝。”黎昀率先打破沉默。
時恪:“不用。”
“本來想幫你,反倒讓你受了傷,抱歉。”黎昀語氣放的很輕,觀察著他的表情,看不出時恪在想什麼。
時恪:“關你什麼事。”
黎昀替他報了警,危機時刻救了自己兩回,時恪覺得他們之間算扯平了。
黎昀愣了愣,時恪忽然意識到自己話有不妥,略帶匆忙地補了一句,“不用道歉。”
看著時恪纖細蒼白的手,上頭還有些深淺不一的疤,剪輯鏡頭裡那種真切又慌亂眼神還留在他腦海裡,“再怎麼說你替你我挨了一刀,醫藥費我給你出。”
“是條件反射,沒替你挨,”時恪舉起纏著繃帶的左手晃了晃,“好著呢。”
自作多情了。
黎昀有些摸不清這小孩兒的性子,或許對方根本就不需要陌生人的幫助,他沒再說話。
車窗外路燈一盞盞飛速掠過,在時恪的側臉落下斑駁的光影,他閉目靠在車座上,用沉默隔絕一切。
“叮————”
五層到了,時恪頭也不回地出了電梯。
家門口打鬥留下的汙漬已經被物業清理了,漏了支外賣勺子躺在角落,被時恪撿起來捏在手心。
這樣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損失了一頓飯,一部手機,但是撿回一條命。
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長,清瘦,單薄,左手的顫抖微不可查。
黎昀忽然改變了主意。
“時恪。”
在電梯門即將關閉之前,黎昀叫住了他。
電梯廂裡的光如燈柱一般將時恪籠罩,他回過頭,神色詫異,眼中帶了一絲茫然。
黎昀輕輕笑了一下,“再見。”
電梯門關上了,時恪站在原地沒動。
這人怪自來熟的。
……
……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