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考伊已經在審判庭外的座椅上恭候多時。馬特大步走近,白色的盲杖在地板劃出嘩啦嘩啦的聲音,麥考伊看也不看地用卷宗攔住他的去路,“你的當事人要去監獄了。”
“噢,麥考伊,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轉職去當了法官,應該為你買瓶酒慶祝一下。”
“啊,那張靈巧的嘴。默多克,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接下這樁案子,你不是那個被害小男孩的教友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的當事人,我要當一個好朋友,給你提供最後的交易機會,一級縱火罪,過失殺人。”
“沒門,查普爾先生是無辜的。我也要做你的好朋友,省去你重複起訴的麻煩,去調查你的上一個嫌疑人吧,案發時他根本不在現場,為什麼要額外告訴你們他住在工地的拖車裡?好叫你們把他列為嫌疑人嗎?
更好笑的是他的說辭,在零下十幾度的天氣散步!嗬嗬。我的猜測,他知道要爆炸了所以才離開的,不要說我沒有提醒過你。”
馬特繞過此次案件的對手,公訴人助理檢察官傑克·麥考伊,做好上庭前的最後準備。
馬特要辯護的案件發生在深夜,一座正在翻新的建築工地上,小男孩在大樓表麵練習攀岩,突然大樓發生了爆炸,他被大梁砸中,重傷不治身亡。
警方的第一個嫌疑人是該項工程的主要負責人帕裡,他因管理不善瀕臨破產,被懷疑是為了開始新工程所以炸掉舊的已經負債的工程,把資金壓力轉給保險公司。
帕裡律師的辯護策略是拿查普爾先生當替罪羊,因為帕裡的女朋友正是查普爾的妻子,她的出軌行為被查普爾發現,所以查普爾要通過炸毀建築砸死正在工地拖車裡睡覺的帕裡。
這報複手段很迂回,但查普爾有爆破資格證,而且最棘手的是,查普爾家裡找到了符合案發現場的導線殘骸,這些對他很不利,於是檢方轉而起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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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爆破資格證意味著人們能夠做什麼?”麥考伊請來了頒發資格證的專家為證人,證實查普爾有能力使大樓爆破後精準地倒向帕裡的拖車。
作為反方,馬特質詢,“人們一般如何取得爆破資格證呢?”
“通過考試。”
“怎麼準備考試呢?”
“主要是看書。”
馬特有些不相信,“就隻是看關於如何引爆的書籍?”
“那些書都非常有用。”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任何一個有著初中閱讀能力的成年人都有可能學會如何爆破?”
專家無法忽視很多從事爆破的工人都是技校出身的事實,“如果他們能通過考試的話。”
賓果,馬特得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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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裡說案發當天他把衣服送去乾洗店了。”
馬特向格利維警探發問:“對他這種解釋你們怎麼看?”
“我認為太巧合了。”
“你對此做了什麼呢?”
“我和我的搭檔谘詢了上級和助理檢察官後,逮捕了帕裡。”
“那個時候,你是否覺得你們抓住了真凶呢?”
“是的,不過——”
“自那之後,你們有發現新的證據能夠解釋讓你懷疑帕裡的那些巧合?”
“沒有。”
“謝謝。”馬特坐回被告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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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考伊問道,“格利維警探,在逮捕帕裡之前,你或者其他任何人有查證帕裡是否真的把衣服送去乾洗了?”
“沒有。”
“你在他的私人物品裡找到製作爆破物的材料了嗎?”
“沒有。”
馬特在心裡冷哼一聲,看到格利維警探的證詞對自己不利,以坑人而臭名昭著的麥考伊助檢就要暗示陪審團證人不可靠了,這就是小警察們都討厭他的原因。
“在逮捕帕裡之前,你知道帕裡的情人是查普爾的妻子嗎?”
“——我不知道。”
“你沒有去費心查一下嗎?”
“因為我們已經有了嫌疑人,這一點似乎是不相關的證據。”
“現在看呢,還是毫無關聯嗎?”
“不。”
“現在回看一下,逮捕帕裡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呢?”
“我想是的。”
麥考伊得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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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普爾陳述,“我知道她和帕裡的關係,但我有信心她會重新回到我身邊,我們到教堂提供的免費婚姻谘詢項目尋求幫助,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馬特問查普爾:“如果你們致力於一起解決這個問題,你為什麼還會把帕裡套麻袋裡打一頓?”
“我不想致他於死地,喝多了,發泄一下而已。”
“或許你酒喝多了,發泄過火了,然後就去炸了那座大樓。”
“我——”查普爾看向馬特,“這並不光彩,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三個月前我宿醉未醒去工地,結果做出了啞炮,負責人發現後讓我離開,我們爆發了爭吵,然後上升到肢體衝突引來了巡警,最終導致了我的資格證被暫扣6個月,我不得不乾臨時工的活兒補貼家用,那些水泥袋普通人一袋都抬不起來,而我一趟抬2袋,累到晚上回家倒頭就睡。而且我不會重蹈覆轍——我絕·不·會·醉著乾爆破。”
“沒有問題了。”
麥考伊上前質疑:“你是爆破專家,你醉著的時候——見鬼,你蒙上眼睛也是有能力設置那個爆破的,不是嗎?”
查普爾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爆破專家,“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爆破原料被放在了大樓的什麼地方才會把整個——”
“所以如果是個簡單的爆破作業,你喝醉了也能做?”
“也許吧,但我沒有這麼做過。”
“你愛你的妻子嗎?”
“——我愛她。”
“當你想到她和帕裡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感受呢?”
查普爾咬緊牙關,馬特提醒過他的了,那個混蛋會故意激怒自己,“我努力不去想。”
“你在揍他的時候沒有想過嗎?在你妻子晚上不回家的的時候,你也不會去想嗎?”
查普爾的聲音顫抖了,“我想的是我們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麥考伊像一隻看到雞的黃鼠狼,“當然了,等帕裡和你妻子玩夠了,他會一腳蹬開她,你們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然後,麥考伊問出了那個卑鄙的問題:“你難道不希望他死嗎?”
“我當然希望!”
麥考伊釣出了他想要的回答,“我問完了。”
查普爾慌了,轉頭看向陪審團又看向麥考伊,“但我沒有殺他!”
“是沒有,但你試過。”
馬特高聲喊道:“反對!他在把企圖和行動混為一談。”
麥考伊輕蔑地回答:“我收回剛剛的話。”
噢,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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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庭期間,馬特遞交了補充證人名單。交叉審問查普爾夫人是一個冒險的舉動,她是否會包庇情人是個未知數,但他已黔驢技窮,必須把帕裡拽回到陪審團的懷疑之中。
“你和帕裡的婚外情持續多久了?”
“大概六個月了。”
“查普爾先生和你尋求教堂的幫助,解決婚姻出現的問題。在此期間,你是否曾經出於愧疚向誰坦白過你的出軌行為?”
“神父,修女,還有,還有我的丈夫。”
“你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在這起案件之前,你們的婚姻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查普爾夫人遲疑了。
“你在法庭上把手放在聖經上宣誓過要說真話的。”
“可能還有吧。”
“所以案發前一個月,你和帕裡幽會過多少次?”
查普爾夫人無助地望向帕裡,但被馬特的身影擋住了,“呃,一周大概一兩次吧。”
“你和帕裡還很有感情嘛,你知道他也有渠道搞到爆破的原材料嗎?搜查你們的屋子找到的導線,究竟是查普爾的還是你的?”
查普爾夫人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什麼?我,我不知道……”
“你本人就戴著安全帽在工地裡工作,不知道你的情人會運輸這些東西?帕裡有沒有承諾你,一旦新工程開始,他賺到錢就會娶你?”
查普爾夫人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呃——他沒有這麼說過。”
“我明白了,他沒有明說,隻是暗示你們會有一個更加幸福的未來。案發後,你和帕裡又見過幾次麵?”
“我們沒有再見麵了。”
“噢,他得償所願,所以不再見你了。他向你兜售美好的未來,虛假的希望,而你為了他的愛,從查普爾的工具箱裡偷拿了他唯一缺少的導線。你們不知道那裡會有人,帕裡做賊心虛都沒有檢查一下。那個可憐的小男孩才12歲,看在老天的份上,查普爾夫人,請你誠實回答這個問題——帕裡到底有沒有指使過你去偷導線?”
麥考伊出聲阻止,“法官大人!”
查普爾夫人六神無主,“帕裡隻是需要一些線,他很缺錢,那種特殊的導線很貴,他隻是為了節約開支罷了。我的丈夫有幾個月沒有打開他的工具箱了,我覺得他不會發現的。沒有人想要爆破什麼東西,我覺得你們找錯了人,也許是一個報複社會的瘋子乾的——”
馬特打斷了她,“沒有問題了。”
宗教信仰也許能迫使查普爾夫人不作偽證,但她也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愛情使人盲目,如果帕裡真的愛她,就不會把她牽扯進這堆爛攤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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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審團花了十六個小時決定查普爾的命運。在第十六個小時,格利維警探決定帕裡更有嫌疑,麥考伊為他在法庭上的無禮向格利維警探道歉。
酒吧裡,麥考伊告訴馬特:“格利維警探說的有道理,所以我去威脅她如果查普爾先生被定罪,我就叫他指認她是從犯,她就得去監獄裡陪她丈夫。”
麥考伊啜飲一口威士忌,“畢竟她發誓了隻有死亡能把他們分開嘛。”
馬特點了汽水,“她作證是帕裡偷了線,而她隻是事後包庇。至少查普爾先生沒有在監獄裡浪費幾個月,為你撤銷訴訟的勇氣乾杯,謝謝。”
“我想繼續維持我的勝訴率,這沒什麼好謝的,馬特。不過你是怎麼知道帕裡有罪的?”
“直覺吧。”馬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但是下一次遇上兩個嫌疑人,請你不要那麼快就鎖定一個。”
“好吧,好吧,謝謝你的忠告。”
“忠言逆耳。”
麥考伊搖搖頭,“再也不想和你成為對手了,你總是挑選那些無辜的人為他們辯護。”
“巧合啦巧合。”
“信你個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