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許杏早早起了床。
溫永安未醒,許杏也沒喚他,任由他抱著被子做夢。
簡單洗漱過後,她進了灶房。
溫永安昨日買來的肉已經炒吃了,灶房看來看去竟沒剩什麼,許杏咂咂嘴,提起籃子,打算去菜地看看。
一路上沒見著什麼人,等及至地裡,才發覺村裡人早已開始忙活。
許杏有些訕訕。
都怪溫二,讓她竟也忘了白天黑夜的,自以為早起一回,卻也是晚了。
不過好在這些人她都不認識,也不用刻意去搭個話兒。
許杏拎著籃子,進了自家菜地。
過去一個月,這地裡的菜少了不少,有些也爛掉了沒法吃。許杏東挑西揀的,才摘了一籃子。
許杏拎起籃子掂量了一下,心裡琢磨著再開塊兒地,多種些什麼菜,她和溫二的米麵、肉都是買的,若是菜也常去買,未免也太奢侈。
許杏這廂在自家菜地裡想著,那廂臨著的田裡,何青梅走到溫永平身邊兒。
“你瞧,”何青梅衝著許杏的方向挑挑下巴:“那個是不是溫二媳婦?”
溫永平抬眼看去:“是吧,在二弟的地裡摘菜呢。”
“這嫁來一個月了,我都沒怎麼見過她。”何青梅打量:“今個是怎了,這還沒到晌午就出來了。”
想到前些日子的閒言碎語,饒是遲鈍如溫永平,也聽出了何青梅的話外意思。
“少說兩句。”溫永平沉聲道:“娘近日老念叨著二弟一家,你這話要是讓二弟媳婦聽著了,又得生嫌隙。”
說罷,溫永平放下手裡的草,往許杏那裡走去。
“她順風耳啊?”何青梅撇嘴嘟囔,瞪了溫永平一眼,而後也扔了手上的野草,跟上前去。
許杏剛準備提著籃子離開,突然被喚住,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麵生的男人。
男人在她麵前住了腳,身後又追上來一個女人,也在她麵前停下了步子。
“許杏嗎?”男人開口問道。
“嗯。”
許杏點頭,將二人從頭到尾看了看,有些疑惑:
“你們是?”
“他是溫永安的大哥,溫永平。”
何青梅插嘴介紹到:“我是他媳婦,青梅。”
“大哥大嫂。”許杏了然,笑著喚了聲。
“誒。”何青梅也笑著應了。
最近娘總在家說這說那,她以為這姑娘和溫永安一樣,也不是個好惹的,沒曾想看著還挺好說話的。
“二弟近日可有空?”溫永平點頭應了那聲大哥,道:“娘說喚你們來吃飯,卻不見人來。”
“這……”
許杏笑容收了些。
她本以為,自己和溫二一直拖著不去,李翠自會歇了心思,可誰知這李翠竟這般堅持,還讓旁人來催。
到底圖什麼?
許杏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不過他們不去,李翠總不可能上門來拖他們去,因此,許杏雖心有疑惑,但還是笑道:
“近日怕是不太方便……”
“離得這麼近,幾步路的距離,有何不方便?”
溫永平是個粗人,平日裡嘴笨,說話難免直白些,但太直白了就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何青梅掐他一下,待溫永平回頭看她,又瞪了他一眼。
“彆人家的事你少管。”
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許杏笑道:
“娘整日在屋裡頭問,他沒腦子的,有些替娘著急。二弟已經分了家了,想不想來的你們自個看,若是要來,嫂子給你們殺雞吃。”
“謝謝嫂子,”許杏接了何青梅的好意,笑道:“之後若是得空的話,我們再去。”
說罷,許杏不想再久留,便告了辭。
“誒,行。”何青梅笑笑,送走了許杏。
待許杏一走,何青梅登時斂了笑意,轉身看向溫永平,訓道:
“這事你操什麼心?娘平日裡是對你有多親?你還不知道你二弟麼,那一身硬骨頭,明顯是不願來。你這般強出頭,兩邊都討不著好!”
溫永平沉默,半晌才道:“娘整日在家煩心,我作為兒子,一句話的事,幫幫又沒關係。”
“切,一句話的事。”
何青梅嗤笑:“你是哪裡的高官兒?還一句話的事。你跟你弟說了多少句話了,你弟有聽過你的嗎?”
“再說了,你把人家當娘,人家有把你當兒子麼?你就應該跟你弟學學,早點兒的把家分了。”
何青梅雖不喜溫永平,但更不喜她那個婆婆。嘴碎事又多,比起溫小河,明顯對溫永平態度淡淡,自然對她也算不上好。
本以為這許杏嫁進門了,也要受婆婆磋磨,沒想人家分了家就是好,直接家門一閉,連麵都不見,這婆婆想磋磨她都沒法子。
何青梅難免心生羨慕,心裡也打起了分家的主意。
“胡說!”溫永平道:“爹娘好好的,分什麼家!分了家,爹娘的活誰來做?”
“你真是!”
聞言,何青梅氣得猛一跺腳,轉身回到地裡,不願再理溫永平。
許杏到了家,剛一進院門,就瞧見堂屋裡溫永安和王水荷大眼瞪小眼。
“回來了?喏,她找你有事,你們聊吧,我去做點兒早飯。”
溫永安見許杏進門,忙起身迎接,從她手裡拿過籃子,“蹭”地竄進了灶房。
“你怎麼來了?”許杏有些驚喜,走到堂屋坐下。
“好久沒和你玩了,今個去給我爺爺送東西,想著來看看你。”
水荷對著許杏上下左右都看了看,瞧著健健康康的,才滿意點頭。
“看著挺好的。”
“是挺好的,你呢?”
許杏倒了杯水遞給水荷。
“就那樣唄。”水荷打了個哈欠:“我今個找你也是有事。”
“何事?”
“不是什麼大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再去縣上?我前些時候做的新鞋,上次給我哥送衣物去時忘了帶了,恐怕過幾天還要再去一趟。”
水荷道:“如果你有空,過兩天我同你一起去縣上吧!上次去我哥逮著我問了好些課業。我覺得隻要你同我一塊兒去,他就不好意思拽著我問東問西了。”
“好呀,”許杏道:“我可能過些日子就會去了。到時我到望山村了就叫上你,我們一同去。”
“好好好!”水荷連連點頭。
得了話兒,水荷放下心,拿起水杯微微飲了一口,然後瞥了眼灶房裡的溫永安,對許杏道:
“和他過得怎麼樣?我剛才來時,敲了半晌門,他才睡眼惺忪地把門打開。看樣子就是剛起床!這整日這樣你也受得了?”
“要不是我來敲門,他指不定現在都沒起呢!你都摘完菜回來了!懶散成這樣。”
水荷略有不滿:
“也就現在看著靠譜,沒幾個男人願意下灶房,他還能自覺去屋頭裡做菜。不過怕也是覺得和我坐在一起尷尬。哼,要不是你回來了,我真要罵他的。”
許杏聽著,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日裡都是和和溫永安前後腳起的。
罵他也像是罵了她。
是太懶散了些!
許杏輕咳一下:“他還好,平日裡有什麼活兒他都會幫忙。也都是他去菜地裡摘菜的,隻是你今兒個趕了巧,恰好撞到我去而已。”
水荷道:“你就替他開脫吧!彆是真對他摻了感情,雖然瞧著好看,但沒個正經活計,整個無所事事招貓逗狗,總覺得不靠譜。”
“不會。”許杏搖搖頭,想到昨晚的對話,放低了聲音:“他有心上人了。”
“什麼?!”水荷一驚,當即沒收住聲音。
許杏心虛,登時捂了她的嘴。
“怎麼了?”溫永安聞聲,從灶房裡探出頭來。
“沒什麼,”許杏笑笑:“粟米粥放些蜂蜜吧,水荷愛吃甜的。”
“哦。”
溫永安當然不信,這一幕和那日她們偷偷說自己一樣樣的,但看著水荷在,便沒有追問,繼續進了灶房煮粥。
“他有心上人?”
水荷示意許杏自己會小聲,待許杏拿開了手,忙小聲道:“哪家的姑娘?人怎樣?”
許杏道:“不知。我隻知他有心上人了,但不知是誰。”
水荷道:“你怎麼知道的?”
許杏把昨日晚上的事兒一並說了。
水荷道:“他為何會突然問你是否有心上人?若真是因為自己有了,那直說便是。還在拐著彎兒的打探什麼呢?真不坦誠!”
許杏:“我想是因為八字還沒有一撇。所以他不好說。”
“行。”水荷思索了一會兒:“這些時候我幫你打聽打聽,看他到底和哪個姑娘來往了。”
說罷,水荷又道:“既然他已有了心上人,那麼你們是否要考慮和離了?這也太快了,這才一個月吧!”
“是啊,”許杏無奈一笑:“但不管怎麼說,也是把李瘦猴躲過去了。雖然時間比我想象的要短,但也夠了。”
水荷道:“那到時你怎麼辦呢?”
“這就是我最近在想的事兒。”許杏道:“我想找個法子賺些錢,早早把彩禮錢還給他。然後自己找個地方過日子。”
“行,到時你若是需要什麼幫助,就來找我。”
水荷拍拍許杏的手:“我家如今就我和我娘。你要是沒地兒去了,就來我家住。”
許杏心裡感激,應下了。
溫永安端著粥出來時,看見二人執手相視,也不知她們說了些自己的什麼話。
反正不會是好話。
溫永安想起那日他清清楚楚聽到的“慫蛋”,心裡哼了一聲。
他將粥放在桌上,對王水荷道:“不好意思啊,隻有兩隻手,隻能端兩碗,你的那碗勞煩自己端一下。”
水荷“切”了一聲,便自己往灶房走去。
許杏哪能讓客人做事,忙嗔了溫永安一眼,隨水荷一同去了灶房。
端粥時,水荷小聲道:“你可小心了,這人還小心眼呢!”
許杏沒忍住笑。
待用飯時,三人都沒說話。
水荷端起碗看了半天,雖麵上不顯,但心裡不由得稱讚。
這溫永安瞧著不靠譜,但這粥卻做的不錯。
村裡多少男人都不願進灶房?連她哥哥那般好的男人,也做不了一頓飯食。
倒是這懶散混子,居然能煮出一碗像模像樣的粥。
王水荷吹了吹,嘗了一口。
“唔!”
她頓時不對!
水荷齜牙咧嘴地咽下,抬頭,狠狠瞪著溫永安。
“怎的了?沒事吧!”
許杏聽見異響,忙轉頭關心道。
水荷咬牙切齒道:“怎的了?你問他!”
許杏看向溫永安,又看向那碗粥,心下疑惑,用勺子舀起一勺,嘗了一口。
登時,許杏也皺起了眉,抬頭看向溫永安。
溫永安沒來的攔住許杏,便隻好佯裝無辜:
“怎麼了?”
“她不是愛吃甜的麼,我放了好些蜂蜜呢!”
……
待水荷一走,許杏看著溫永安,等他一個解釋。
“看我乾嘛?”
溫永安有些心虛,拿起話本,假裝隨意道。
“水荷人很好的,”許杏看著他:“下回彆對她惡作劇了。”
“我沒有。”
溫永安嘴硬,卻被許杏的目光看得更加心虛,遂忍不住又道:“嘖,就算我有,也是她先說我的。”
“她說你什麼了?”
許杏疑惑,不知水荷哪裡招他了,就算是那句“小心眼”,也是在溫永安端了粥之後說的。
“那天,就是我問你要兔子喜帕那天。”
溫永安扭頭,沒好氣道:
“她說了我句慫蛋,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許杏:“……”
許杏頓時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