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永安長這麼大,頭回有人和他說這些,頓時手腳不知往哪兒放了,忙隨便敷衍幾句,想著讓趙叔彆再說了。
這開了話頭,趙順哪能說收就收。
更何況,最該說的,他可還沒開口呢。
趙順咂咂嘴:“就算年少貪歡也正常,但你也得擦擦眼啊!”
“什麼意思?”溫永安沒聽明白,有些疑惑。
“唉,”趙順歎了口氣:“你彆怪叔和你說這事兒,旁人不知道,叔還能不了解你?你這孩子是個好孩子,叔也舍不得你心寒。”
這故弄玄虛的話兒給溫永安聽得一愣楞的,他眨巴幾下眼:“啊?”
“那日我載你媳婦去縣上,”
趙順緩緩道來:“看著一個長得端正高瘦的男人,同你媳婦說說笑笑一路,到我麵前也不知收斂!”
他越說越有些來氣:“這就罷了,他們還約著下回見!那男人看著應該是有些家底,聽他口中還說什麼童仆。”
“溫二小子,你這一表人才的,雖說沒個正經兒活計,但也不愁吃喝,那麼些聘禮,你娶個什麼媳婦娶不到?這同彆的男人私下約見的姑娘,你要留些心眼子!”
說罷,趙順想著溫二小子正和許丫頭郎情妾意,他這話說出來像是故意棒打鴛鴦似的,又補道:
“叔不唬你,親眼所見的事!”
溫永安垂了眼,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許杏同他本就是契約成婚,許杏如今若是遇著了心上人,他也樂得湊人家個鴛鴦成雙。
隻不過......
沒想到這麼快,才一個月就遇著良人了,他本以為得等個三五年。
溫永安撇撇嘴。
許杏人好,對他也好,做飯好吃不說,還會給小黃洗衣裳。
這一個月相處下來,除了沐浴睡覺不太方便,其他的都沒什麼不適,猛然一想要分開,他還真有點舍不得。
溫永安沒出聲,趙順瞧著也心疼:
“溫二小子,你也彆太難過,回去問問這二丫頭到底咋個回事。”
“沒事兒趙叔。”
溫永安斂了情緒,不願許杏在趙叔那裡落下個壞名聲,便道:“許杏這事兒我是知道的。”
想來許杏同他說惹了趙叔生氣,怕不是因為誤了時間,而是因為趙叔替他不平。
“你知道?”這下輪到趙順怔愣了。
“嗯,我知道。”
溫永安點頭,謊話張口就來:
“那人我也認識,我們都是朋友。”
“哦哦,這樣。”趙順鬨了個大紅臉:“叔不是想著棒打鴛鴦,是怕你蒙在鼓裡頭,既然你也認識,那就當叔沒說過。”
“知道趙叔你是好心。”溫永安笑道。
趙順笑了兩聲,心裡難免仍舊有些尷尬,便不再說話了。
牛車一路走著,溫永安卻又陷入了沉思。
許杏真有了心上人麼?若是真的,為何不同他說呢?
......
許杏這廂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一入家中院門便瞧見許三福正顫顫巍巍抬著桶,往水缸裡灌水。
“三福。”
許杏喚了一聲,將帶回來的一些粟米放在了院裡桌上,挽起袖子就打算上去幫忙。
“二姐?”
許三福聞聲放下木桶,驚訝轉身,攔了許杏伸出的手,將她拉到堂屋:
“咋這個時候回來?你先坐著喝些水,這天熱的。”
許杏確實渴了,端起水碗飲了一口。
她自從和溫二同住後,起床時間晚了不少,出門時間也自是晚了。
若是擱在以往,這個時辰,她估摸都在準備回去了。
“想著回來看看你們,給你們帶了些粟米。爹娘呢?”
“在田裡呢。”三福又往水碗裡添了些:“我要給缸裡添水,還沒來得及去。”
許杏看三福滿頭大汗,知道他也剛從井那兒回來不久,便也拉著他坐下。
“休息會,待會子我去挑水。”
“那哪兒行!”三福一聽,不樂意了:“我這些日子壯了不少,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咋能讓你乾活兒!”
“咋不能?”
許杏也沒看出他壯在哪兒了,假裝瞪他一眼:
“這點事我來說又不算什麼,你好生休息一陣兒,就去地裡幫幫爹娘,我給你們做些飯食。”
許三福拗不過她,隻好應了。
待許三福出了門,許杏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才恍然覺著三福好像真的長大了些。
反正似乎是比溫永安壯實了。
許杏想起溫永安那被她隨手一推,就能絆個踉蹌的樣子,沒忍住笑了一聲。
待用了飯,許杏同她爹娘說了說話,便打算告辭。
鄭淑紅知道自己的二女婿雖不靠譜,但手裡有錢。今個一回家看見那一大袋子粟米,對許杏的態度自是好了不少,也不提三福去學堂那檔子事了,隻道讓許杏多回家說說話兒。
許杏笑應了。
日頭西斜,載人的另一輛牛車今個隻停在李家村,許杏付了車錢,便自個從李家村往柳河村走去。
左右不到兩個時辰,太陽不像大晌午的那麼毒辣,走走也算不錯。
許杏沿著大道走著,瞧看路邊的花草,順手撿了朵落在地上的小花。
“許杏兒?”
一道流裡流氣的聲音從路旁的林間響起。
許杏登時變了臉色,抬眼透過草葉間隙往聲源處一看,立馬移開了眼。
李瘦猴的姘頭剛走,他結束好事後才回味完,衣裳還沒穿好,就聽見路上有人經過。
探出身一看,他頓時大喜,這不許杏麼!
得來全不費工夫!
李瘦猴左右瞧了瞧,如今天色不早,這路上怕是很少有人經過,便壯著膽子喚了聲許杏。
許杏暗道晦氣。
早知這李瘦猴不是個好東西,這光天白日,衣裳散開,定是方才做完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怎得偏生讓她撞見了!
許杏蹙眉,打算裝作沒聽著,加快了步子。
可到了手邊的肉,李瘦猴還能讓它飛了去?
這許杏,雖然同他命裡不合,但陪他做個一日夫妻又有何不可?
方才還沒嘗夠滋味,那婆娘就借口有事跑了,他正心煩,老天爺卻把許杏送到他麵前,這難道不是緣分?
李瘦猴眼裡閃著賊光,將衣裳隨便穿了穿,大步追上許杏,一手捏住了她的肩膀:
“裝著聽不見我說話?你說巧不巧,這時候讓咱倆遇到了。老天的意思,你也怪不著我。”
手剛觸到肩膀的那刻,許杏忙轉身退步,試圖甩開那臟手。
可不曾李瘦猴卻使了勁兒,許杏頓時怒道:
“放手!”
“急什麼,”李瘦猴舔舔嘴巴:“過個一時片刻,你會恨不得讓我緊緊抓著你的。”
“滾。”
許杏惡心壞了,當即另一隻手起,握拳落下。
狠狠往李瘦猴捏著她肩膀的那隻小臂上砸了一拳!
這一拳鼓足了勁兒,李瘦猴頓時疼得鬆了手,抱著自己的小臂呲牙咧嘴、嗷嗷哀嚎。
許杏仍覺不解氣,新仇舊恨加起來,又狠勁兒往李瘦猴肚子上踹了一腳。
李瘦猴登時騰空,往後飛了一小段兒,落地時疼得他兩眼一白。
他從小到大哪裡挨過這樣的揍?
他當即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剩的那隻好手也不知是捂肚子好還是胳膊好,連聲道“救命!”
許杏哪裡管他死活,上前呸了一口,冷眼轉身,捏著方才撿起的花離去了。
這一插曲沒被許杏放在心上,卻不成想日後卻平白惹了事端……
待許杏到了家,溫永安早已做好了粥菜。
瞧見許杏進了院子,溫永安放下了話本:
“怎回來這麼晚?”
“在我娘那邊多留了會兒。”
許杏笑道,抱起跑到她腳邊的小黃。
“吃了麼?我做了點菜。”
溫永安不疑有他,點頭道:
“就等你了。雖然沒你的好,但我的也不差,嘗嘗?”
許杏本想說自己吃過了,聽見溫永安在等她,便淨了手落座。
“怎麼樣?”
溫永安看許杏夾了口菜,挑眉問道。
許杏咽下,實話實說:“尚可,比我娘做的好吃多了。”
“那是,我雖不及你,但好歹也有天賦。”
溫永安有些得意,視線掃過許杏的肩膀,笑臉頓時轉為了疑惑:
“你肩膀這泥手印是?”
“哦,”許杏側頭看了眼,含糊道:“同三福鬨著玩,他沒收住勁,弄上去的。”
溫永安心想這小子真是沒大沒小,麵上卻不顯,點點頭,也不再追問。
用完飯,許杏在院裡洗著衣裳,溫永安洗著碗。
溫永安想著白日趙叔說的話,有些想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問什麼呢?許杏同誰說話那是她的自由,本質是契約婚姻,他又有什麼好問的?
雖說他誠心祝福,但貿然問了,惹得許杏不開心怎麼辦?
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
思忖半晌,溫永安方才一鼓作氣開口:
“那個......你可有心上人了?”
“什麼?”
許杏不解,抬眼看向溫永安。
“我說,你如今可有心上人了?”
溫永安手上動作放緩了些,又問了遍。
“沒有。”許杏搖了搖頭,如實道。
“沒有?”
“沒有。”許杏停了動作:“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
溫永安聽許杏說沒有,也不知為何鬆了口氣,手上繼續拿起一隻碗來擦著:“隨便問問。”
許杏有些疑惑。
溫永安又道:“若是日後有了心上人,也彆瞞著我啊。”
許杏“嗯”了一聲,還是沒懂溫永安為何突然說這些。
想了許久,許杏手一頓。
是了,許是溫永安有了心上人。
所以才旁敲側擊她!
這是想同她和離了!
思及此,許杏偷瞧著溫永安,帶著些試探道:
“若是你有了心上人,也一定要同我說。”
溫永安沒多想,點頭應了。
許杏看著溫永安洗碗的身影,心裡歎了口氣。
看他這般模樣,定是和心上人八字還沒一撇。
也不知她和溫二的婚事還能堅持多久,這才一個月,溫二就有了心上人。
許杏目光有些惆悵。
還是要想法子早點還溫二的銀錢才是,到時候他也方便娶新媳婦。
自己不能再耽誤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