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堂出來後,許杏和水荷商量先去尋許杏的姐姐,許蘭。
許杏成親,自然要告知許蘭一聲。
許蘭聞聲開了門,瞧見是妹妹,先是一愣,卻也沒讓許杏和水荷進去坐坐,隻道有什麼事?
許杏一五一十說了,又轉述了她們娘親的話兒,說下來也就一個意思:許蘭如今懷著身孕,月份也大了,沒必要再回家一趟,知曉了這事兒就行了。
這也順了許蘭的意,她最近煩躁的很,實在懶得折騰。嘴上說了幾句恭喜,許蘭又轉身回了屋子,用一塊布包了十六文錢來,當做賀喜。
她和許杏的關係雖不壞,但也不親,這些心意也夠了。
許杏沒拒絕,又關心了許蘭兩句,瞧著她狀態不好,便也不再打擾。
待許蘭一關門,水荷拉著許杏走遠了,她才悄聲道:“你阿姊看著越發憔悴了,早些年誰不說她風光大嫁,張衙役當年來娶親,那叫一個熱鬨,如今也......”
水荷話說一半,覺得不妥,瞄了眼許杏,輕咳一聲道:“我也沒彆的意思,隻是有些可惜,你阿姊是真的被鄭嬸嬸當閨秀養著的,當年......哎呀!不提了!反正若是以後那慫蛋待你不好,我、三福、我哥我們都去給你討說法!”
“放心,我勁兒大,吃不了虧的。”許杏一笑,往許蘭家方向看了眼:“阿姊雖性格軟,但也有脾氣,她心裡有數。”
“你們姊妹倆這點倒是像。”水荷道。
二人閒聊了幾句,直奔織繡鋪去。
整個藍橋縣布莊不少,但隻有一家織繡鋪,即藍橋繡鋪,隸屬藍橋縣第一商賈方家。藍橋繡鋪多販售些織繡成品,以及質量上乘的布匹,許杏原本打算隨便找家布莊扯塊紅布了了,但水荷不同意,非說要看看好的。
這紅布最後或做成床單,或做成嬰孩繈褓,當然是越上乘的布料越好。
許杏拗不過她,隻好同意來看看。
藍橋繡鋪的店麵很大,正中間掛著一道牌匾,聽說是縣令大人親手題的字。門口擺著一塊木板,寫著收繡品、招繡娘以及近些日子進了哪些新布料的消息。
門口客人雖不說絡繹不絕,但也不算少,大多衣著光鮮,應該是出門逛街的小姐丫鬟。
水荷和許杏兩個人混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
但二人都並不是很在意,一進去便東瞧西看,好奇得緊。
布莊的夥計見狀上前,也不驅趕,笑眯眯地問她們需要什麼?
“要段紅布,”水荷道:“要稍微好些的,成婚用。”
“好嘞,您二位這邊來。”夥計引著二人到了另一個地方:“這兒大多都是繡了鴛鴦的布,買了成親正合適。這兒是純布,價格稍便宜,但料子很好,很軟和。”
“什麼價呢?”許杏細細看著紅布上繡的鴛鴦,隻覺得栩栩如生,繡得真好,她自己怕是一輩子也繡不出這樣的。
“帶紋樣的貴些,按繡工精細程度算,最低三十五文一尺,純料子就便宜些,最低十文錢一尺。”
“價真高!”水荷咂舌:“這有繡紋的布是越發貴了。”
“是呀,”夥計笑道:“這些年繡工好的繡娘都被召去京城了,這流通在外的織繡自然價格高些。”
“有更便宜的嗎?”許杏摸了摸手邊那塊紅布。
“怕是沒有了。”夥計搖搖頭。
“那就買些十文一尺的吧?”水荷讓夥計把布料拿出來,仔細過了眼,覺得還不錯,正想要再砍砍價,卻被許杏攔了下來。
“太貴了,”許杏對夥計歉意一笑:“若是之後有需要,我們再來你家買。”
夥計聞言也沒說什麼,笑應了,好聲送二人離了店。
這廂兩人雖去彆的布莊買下了六尺紅布,但水荷還有些可惜,說著那布雖然貴些,卻也實好,倒時做些娃娃的衣物很是合適。
許杏拍了拍水荷的手,提醒她道:“我們又不是真心想著成親。”
水荷頓時一拍腦袋,她差點忘了這一茬。
本就是求來的親事,哪兒能真生娃娃?
但......
“你倆真沒考慮就這樣把日子過下去?”水荷道:“我上次見他瞧著也不像個壞的,還有些家底,雖說不比嫁給自己喜歡的,但也算得上是個好去處了。”
“沒這個打算,”許杏搖搖頭:“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
又過了幾日,最近地裡忙,家裡的活全都給了許杏做,許杏上午挑水砍柴,下午就在院子裡曬太陽繡帕子。
自上次見溫二已過了好些日子,她繡了拆、拆了繡,終於讓兔子在喜帕上堪堪成形。但這還隻是開始,想著還要在另一塊帕子上繡對兒鴛鴦,許杏不由得有些頭痛。
四月末的日光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偶爾從吹來陣小風,倒是愜意得很。
許是微風勾起了困意,許杏打了個哈欠,把針線往另個凳子上一放,趴在桌上打算打個盹兒。
意識正變得朦朧時,卻聽有人在牆外喊道:“許杏?在家嗎?”
許杏猛地睜眼,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起身道:“溫二?!”
“你在就好,”溫永安應道,將手裡的東西一舉,從外牆遞過去:“喏,上回你想要的挎包。”
許杏家的外牆不算高,他一抬手,手腕帶著小臂就能從牆上露出。
“你來就是為了這個?”許杏忙踮起腳,抓住挎包。
“嗯哼,”溫永安看許杏接過,放下了手,順勢轉身背靠在外牆上:“還有一個月你就要過門了,提前給你,你若是有什麼瑣碎東西,也好有個地方收著。”
“你真的買了?”許杏沒曾想自己隨口一誇,溫二當真給她送來了。
這挎包和溫二的顏色一樣,也是藍色的,隻是紋樣不一樣。
許杏拿起仔細瞧了瞧,上麵繡了些兔子,繡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就連不懂織繡的她,也能看出這繡樣比藍橋繡鋪的繡品好上不少。
她有些心熱,覺得又欠下了許多:“瞧著很貴,花了多少文?我日後一定還你。”
“還什麼?”這話倒是讓溫永安一愣:“我自己整的,你拿著就是。”
“你自己做的?!”
“對啊,”溫永安在牆外打了個哈欠:“要不是前些日子事多,我早隨聘禮一塊兒給你了。”
說到這,溫永安斂了聲音,有些不爽道:“搞得現在我還多跑一趟,麵見不著,說話也得隔著牆......嘖,什麼破習俗。”
許杏看著這栩栩如生的兔子紋樣,聽著是溫二自己做的,頓時張目結舌,一雙杏眼瞪得溜圓,半晌發不出聲,自然也略過了溫二的嘟囔。待緩過神後,方才驚道:“這是你繡的?”
“怎得?”溫永安仰頭往天上看,裝作不在意,耳朵卻豎起細聽:“不喜歡?”
“不是......”許杏將布上的兔子摸來摸去,感歎道:“隻是震驚你的手藝居然這麼好。”
“那可不是?”得了誇的溫永安勾唇一笑,有些得意道:“你若喜歡,之後再送你些彆的。”
許杏剛想拒絕,視線無意間掃過桌上的針線帕子。
她這廂才明了,怪不得溫永安提議換個繡樣那麼隨意,因為人本身就繡得又好又快啊!牡丹換成兔子對他來說當然算不得什麼!
既然如此......
許杏咬咬唇,試探道:“你繡得這麼好,那......喜帕,你幫幫我?”
“什麼?你繡不完了麼?”溫永安站直身子。
“這倒不是......哎呀,”許杏雖接受了自己繡不好的事實,但說給溫二聽,卻莫名有些羞惱。
她拿起桌上繡了一半不到的兔紋帕子,從牆上扔過去:“你自己看吧!”
帕子剛過牆,就被溫永安伸手握住了,溫永安心下有些雲裡霧裡,直至打開一看,不由得“謔!”了一聲。
頓時,溫永安也明了了。
“你這繡得是......”溫永安將帕子轉個好幾圈,才大概看明白了這兔紋的正反:“兔子......?”
牆內的許杏臉兒漲紅:“兔子。”
“怪不得那日我說牡丹換兔子,你還偷偷瞪我一眼呢。”溫永安看著這所謂的兔子,憋笑道:“繡得......挺好啊,算不上精妙,但絕對奇妙。”
許杏聽出了溫二話語裡的笑意,更是恨不得出門把他的嘴捂上:“快煩死我了,怎麼繡都隻能繡成這樣了。”
“那另一個鴛鴦......你也繡成這樣了?”
“還沒,那個鴛鴦還沒開始。”
溫永安又看了看許杏繡得兔紋,終於忍住了笑意,送牆上遞過去道:“得,你把另個帕子給我吧,我來繡那個。”
“真的?”許杏接過了兔紋喜帕,聞言眼睛一亮。
“對啊,”溫永安也沒收手,等著許杏把另一個喜帕丟來:“一人繡一個,你把這個......兔子,咳,繡完就成。”
許杏一瞬間覺得牆外那隻伸出來的手,簡直就是這世上最好看的手,忙拿了另一塊帕子來,踮腳遞上前去。
“你這手藝隨便繡繡就好,到時我托三福去拿!”
“彆叫他”溫永安將帕子塞進自己的挎包裡:“方才就是他和我說你在家的,那小子問東問西的,煩人得很。到時我再跑一趟就是。”
許杏笑道:“什麼那小子,他就比你小一歲,跑跑路不礙事的。”
“小一歲也是小,”溫永安撇撇嘴:“下次見麵,我一定得讓他叫我聲哥哥。”
“姐夫才對吧?”許杏想了想,接道。
溫永安頓時莫名耳根子一熱。
“......”
“嗯......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