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1 / 1)

蘭香回:“譽王一直跪在殿上沒說話,直到林公說完這些話,他才開口言明是自己糊塗了,發了昏,甘願受罰。”

“然後呢?”

“陛下命他親自上門給林姑娘認錯,禁足三月,杖責二十,他也都認下了。”

陳氏點了點頭,“還算有擔當。”

俞晚落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想想,林公那性子若是不依不饒起來,說不準真能把他的腿打殘打廢。

萱王也很清楚,出征在即,若是在此刻傷了功臣的心,對平亂一點好處也沒有。

孰輕孰重,一眼便知。

想來朝堂上那些個精光老道的臣子,也該知道風該往哪裡倒。

何況那人還是林原崇,連先帝都拿他沒辦法。

前世他也經常不按常理,扮過馬匪水匪,截殺過貪官汙吏。

事後被人發現,也是一幅‘反正人我已經殺了,你們愛咋地咋地吧’再不然就是‘證據查或不查的,我粗人一個,不懂規矩流程,下次注意。’

可下次就能注意了嗎?

當然不會,再有這種事,他還是會說:“我老了,一看書就頭暈眼花,腦子也不太好使,勞煩大人您再跟我講一遍吧。”

氣的那些上奏的官員指著他鼻子狀告,“他這就是存心的陛下,存心消遣咱們,蔑視盛國律法啊陛下!”

齊景宥頭疼,但也無可奈何。

林原崇回到府中,換下了官服,套上了盔甲。

高氏給他理著衣領,“解決了?”

“這要是不辦的利索漂亮,我都不去打仗了,就在這兒耗,什麼時候給說法我再去。”

高氏打了他一下,“國之大事,不可懈怠。”

“是是是,該打嘴,譽王殿下這一兩日估計要來府中賠罪,勞煩夫人看顧著點,彆讓……”

他指了指裡頭,高氏心領神會,“知道,不過你也太不放心你女兒了,汐兒是驕縱了些,也不至於給親王難堪,況且昨夜回來,我瞧她臉色有點不太對勁。”

林公一緊:“怎麼了?是不是還委屈著呢?”

高氏努了努嘴,示意讓他親眼去看看。

裡間的林迎汐其實什麼也沒做,雖是在擦劍,但魂不守舍的,連人進了房間都沒發覺。

一隻手在麵前晃了晃,映入眼簾的就是自家老爹腆著笑的臉。

她一打,“乾嘛?”

“爹這不是快走了麼,來瞧瞧你。”

林迎汐哦了一聲,渾不在意。

“你就不問問譽王那邊的事情如何了?”

林迎汐無心道:“你都把盔甲穿身上了,要是沒解決你敢走?”

林原崇頗覺有理,“那是,要不說還得是我閨女呢,那你怎麼還是不高興?怕以後找不到婆家?”

畢竟牽扯到女子清白,小女兒家的心思也不難猜。

可林迎汐說:“我怕什麼,做錯事的是他,我是懊悔。”

“懊悔?”

想起昨晚的事,她就憤慨不平,一掌拍上了桌,“我當時真應該拿劍跟他對砍。”

在廊下喝茶,聽到這話的林原崇差點沒噴出來,“那現在就不是登門道歉那麼簡單了,傷了親王,你爹能有多少功名爵位給你擔著,把這一家子都給你賠進去得了。”

“難道就讓我這麼受氣?要不是俞家那二小姐反應快,這會兒女兒的名聲還不知被傳成什麼樣了。”

“爹爹知道,爹爹明白。”

不過還有一點讓林原崇十分疑惑,如今再聽自家閨女親口說來,還是有些不太相信,“我記得俞家那二小姐,生性怯懦,居然敢對抗親王砍來的刀……”

他回味了一下,“平時看著不顯山露水的,倒是叫人讓人意外了,這樣的人啊,心思深沉,不可深交。露出手段來,才叫你措手不及呢。”

林迎汐滿不在乎,“是嗎,可我覺得挺好,我若是生了她那樣一張臉,做壞事起來才更方便呢。”

“你想做什麼壞事?不是,你的臉又怎麼了?”

林原崇撫了一下胡須,“你爹爹我這張臉也是風韻猶存的吧。”

林迎汐說:“你不懂。”

“誰說爹爹不懂。”

林原崇也不甘示弱,自家女兒的心思要是瞧不出來,那就瞎了這些年的戰場曆練,“咱們那位二殿下,是個直率的人物。”

林迎汐本就沒打算瞞著,聽他抖露也沒太大反應,一副‘知道就知道了,我管你,反正我喜歡就行’。

林原崇就直說了,“齊景宥,胸無大誌,手腳也不利索,至於文章作詞,那更是無一可取之處,還偏偏是個皇家子弟,宮廷爭鬥,皇權是非,就他這樣的,能鬥得過誰?”

林迎汐坐了起來,“那不是還有我呢嗎。”

林原崇指著她手裡的東西,“你打算用這個?皇庭是用刀劍說話的地兒?那我看我還是先收拾收拾,準備和全家升天吧。”

“……”

“皇子親王與權臣聯姻,本就是大忌,你們無心無意,就怕彆的人不會放任這個機會,雖然你爹我這把老骨頭尚且能幫你們明哲保身,安穩一生,可問題是,滿京都都知道他鐘意的是俞家二小姐,你嫁過去,即便是個正妃那也膈應,流言蜚語,如何幸福?”

提起俞晚落,林迎汐又想起昨夜那一幕,心情有些異樣,一時不知作何回答。

林原崇語重心長,“京都裡的人,沒一個好相與的,還是待我去軍營給你選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吧。”

林迎汐無言可對,可心裡仍舊不大順氣,身子一歪,“軍營裡的人我都看夠了,沒意思。”

林原崇無語。

轉眼就是六月。

太子讀書,陛下發旨,從王公貴族和文武百官中招選了一些年紀相仿,品學兼優的青年才俊入宮伴讀。

另外,齊景宥封了衡王,齊元慶是福王,又將平襄王世子和懷寧王一起召進了宮。

一時間,泰華殿幾乎是人滿為患。

齊景宥本就不喜讀書,學業上也多有懈怠,陛下見他三天兩頭往外跑,便屬意俞太後將俞晚落一起接進宮,名義上是陪伴和靜公主。

俞太後知道皇帝的擔憂,她又早有奪太子之位的心思,所以時常叫俞晚落警醒二殿下認真讀書,莫要貪玩。

上一世俞晚落什麼都聽俞太後的,也怕齊景宥被皇帝訓斥苛責。

所以經常苦口婆心,齊景宥若是拿出什麼借口由頭出去玩耍,她就要掉幾顆眼淚下來,惹得齊景宥隻能哄著應著,故而也安生了不少時日,功課學業雖馬馬虎虎,但也能應付的過去。

可今世,她說:“他是二殿下,是皇子,我怕說的多了,他會厭煩。”

她委屈的低下頭,看起來真誠的無助極了。

俞太後也深知這種事不好逼得太緊,索性這日子還長,讓她慢慢拿當起來就行了。

話裡話外仍是叫她提點齊景宥。

可俞晚落的心境已不同往日,她覺得,齊景宥若是一輩子當個閒散王爺也沒什麼不好。

他本就不喜什麼拘束,當初是因為大權旁落,需要有人站出來主持大局,維護江山社稷,盛國基業,坐上皇位是不得已而為之。

但他也是被人推著,算計著,走了一生。

臨到了,一句‘去父留子’草草結束了他的一生。

可若沒有當初俞太後的縱橫謀劃,以太子齊景忱的才能,他或許可以在兄長的庇護下,平安安穩的渡過一生。

她和齊景宥這顆棋子就無法被俞太後所利用驅使,日後也不會成為刺向齊元旭的一把利刃。

自上次鬨鬼的事情傳開後,沉浮宮被封了。

俞晚落也去太後的暗格裡看過,並未發現什麼密信,準備再找時間夜探一下。

至於皇極觀那邊,都是俞太後的人,自己貿然過去,恐會引起她的注意,看來得從宮裡找一個幫手。

“真的,我還問了在宮裡當差的堂哥,確實是有好幾個人看到了,那白影拖曳著一頭長發,遊蕩過的地方還有血呢。”

禁軍校尉妹妹葉嵐,生性膽大又貪玩,喜歡獵奇新鮮的事物,喜歡看戲和聽話本,偏愛那種詭異離奇的江湖傳說。

一聽到這種事,眉眼裡掩飾不住的振奮和激動。

她是激動了,難為幾個秀女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抱團縮在一起,瑟瑟發抖,“葉姑娘快彆說了。”

她嘖嘖:“這天底下哪有鬼啊,都是裝神弄鬼,上次我弟弟在林場看到一個白色的紙鳶迎風飄揚,也是這樣的,肯定是看錯了。”

“對對。”

幾個秀女緩和了一口氣,但葉嵐這麼說,是為了接下來這句話,“宮裡有這些傳聞,實屬不該,咱們應該為陛下皇後娘娘分憂,要不,咱們去抓鬼吧?”

“啊?”

“這,這不好吧。”

“上次譽王殿下都沒抓到,咱們還是算了吧。”

“那我們更應該去抓啊,抓到了不就真相大白了麼。”

“那咱們就去抓啊,抓到了不就真相大白了。”

葉嵐對自己的本事有種盲目的自信。

但不怕,的確是真的。

“萬一真是鬼呢?”

“那就打啊,揍它啊!一個活人還怕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實在不行準備些黑狗血,桃木劍,什麼八卦盤可勁的往上招呼。”

“這東西來無影去無蹤,上哪兒抓去?”

“不是說它在沉浮宮附近遊蕩嗎,咱們就去守株待兔。”

其中一個秀女小聲的提醒她們,“沉浮宮是罪妃生前的住所,德妃就是在那裡自縊的。”

“瞧瞧給你們嚇的,出息,宮裡每年又不是沒死過人,陛下還是天子呢,不也死了,都是肉體凡胎,死了都一樣,也沒見傳出什麼天子的傳聞來啊,都怕女鬼,男鬼就不怕了?”

這大膽的話也隻有葉嵐敢說出來了。

但不怕,的確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