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亂(1 / 1)

將宋家姐弟送上回府的馬車,等俞晚落再回到意霞樓時,意外的發現席間坐著一個人,林迎汐。

她正在給齊景宥擦汗。

記憶中的惠貴嬪瀟灑豁達,嫵媚多姿,容貌美色更是豔絕無雙。

她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隻要喜歡,就想把他搶過來。

不管是衣服首飾還是器具玩物。

隻要精美,獨一無二,她就想霸占獨有。

對於齊景宥,她有喜歡貪戀,也有好勝和征服。

就如她所說,“我命中的良人也該是那副模樣,心裡眼裡隻有我一個人。”

可那時俞太後施壓侯爵之位一事,後宮爭鬥不斷,俞晚嫣和沈秋棠幾乎是把她攪和的身心俱疲。

齊景宥也不順心,在朝堂上腹背受敵,諸事不能自己做主,像個傀儡一般,稍有不慎,未能如楊沈齊俞幾家的意,流水的折子就快把宣政殿堆滿了。

他開始酗酒,整天醉生夢死,開始變得喜怒無常。

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次闖進瑤光殿,怒斥宮人,遣賣歌舞伎。

也會和他爭吵,他說:“你為何不能像之前那樣,就好好待在我身邊,靜靜的守著我,為什麼要像他們一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逼朕!”

久而久之的,她倦了,累了,身心俱疲,不想再管了。

忘了是之後的哪一天,蘭香看不下去,說:“陛下在外頭台階上睡了好幾個時辰了。”

她出去時,看到織金繡花的衣袂鋪了一台階,林迎汐席地而坐,也是這樣這樣的給他擦著臉。

秋夜露水深重,齊景宥的頭發上已經凝結了一顆顆細小的水珠。

彼時朝陽初升,天地間一片清明。

女子的麵容清和溫婉,身後的晨曦像是在她身上籠罩了一層柔軟的光輝。

她側眸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不急不慢的繼續給齊景宥擦著身上的露水。

最後,她躬身一退。

自己望著她的背影在廊簷下站了許久許久。

她不知道林迎汐是什麼時候喜歡的齊景宥,但大概從這一刻開始,在她撫去齊景宥的發絲,湊近觀賞他容顏的舉動開始。

那是一種好奇的意興,和饒有興趣的探索。

過去的路上,她撞到一個人,回過神來發現是譽王。

他喝的酩酊大醉,走路也搖搖晃晃,還提著一隻酒壺,依舊是赤足,衣衫不整。

她依著規矩喚道,“譽王殿下。”

他含混的嗯了一聲,手掌一抬,“起來吧。”

待俞晚落起身,齊元淙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林迎汐身邊。

林迎汐還沉浸在給齊景宥擦汗的過程中,根本沒注意到有人過來,那人粗暴的抬起了她的下巴,順著下頜摩挲了一下。

就像是在把玩一個飾物一般,可手忽然往衣領裡麵伸去。

即便是聽宋雲姝描述過,俞晚落親眼見到還是大為震驚,一口氣幾乎是堵在了嗓子眼。

大庭廣眾之下,齊元淙的整個手掌幾乎是沒進去的。

俞晚落甚至都不知道他那隻手是怎麼順著脖頸的弧度滑入衣領,進的自然又蠻橫霸道。

而林迎汐呢,她還保持一個‘譽’字嘴型沒喊出口,短短一瞬,幾乎是瞳孔劇增。

這邊她還給齊景宥擦著汗,另一邊又被人如此對待,羞憤,惱怒和難以置信幾欲是燒光了她的理智。

幾乎沒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啪的一掌揮了過去。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何止是俞晚落,連譽王都被這一巴掌扇的半天沒回過神。

發覺自己的確被人掌摑了之後,他不可置信的捂著臉,看向林迎汐,,咬牙切齒,“你敢打本王!你居然敢打本王……”

他念個不停,轉眼看見了一旁侍衛手中的刀。

錚然一道清亮之音,如果說剛才的動靜隻是讓席間眾人安靜了幾分,那麼他現在的舉動幾乎是讓所有人都清醒了。

“譽王殿下,譽王殿下您息怒啊!”

“王爺,這是林大將軍之女!”

今日宴席,有不少他的門下,也有平時相交甚好的權貴子弟,知道掌摑女子的身份,連忙勸誡。

“滾開!都給本王滾開,都不想活了是吧!竟敢將本王不放在眼裡,作弄本王,還真當本王是個傻的不成。”

他根本就聽不進去,誰來阻攔揮刀就砍,一時間誰都不敢靠近。

林迎汐縱然是將門虎女,但平時也就是跟隨家中兄弟去軍營裡舞刀弄槍,比一般的姑娘家拿當起來更熟練些,但切磋是一回事,真真見到了這陣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況還是十七歲的林迎汐。

眼瞧一劍劈來,她捂著頭叫了一聲。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襲來,俞晚落的板凳,結結實實的接住了譽王砍來的刀,用力一扔。

她覺得不對。

齊元淙上一世也就是想讓宋尚書難堪,所以不敢做的太過分,點到為止。

可再看他如今的模樣,目眥欲裂,雙眼通紅,如同一頭失了心性的野狗,連宋雲姝和林迎汐都分不清了。

他勉強撐著刀站起身,因有凳子擋著,也沒看清剛才是何人阻攔的他,舉著刀,一個個質問過去,“誰?剛才是誰?你,還是你?”

“不不……”

眾人嚇得大氣不敢出,連連擺手,他們不敢惹譽王不痛快,但也不敢得罪譽陽侯府和齊景宥。

看到林迎汐,齊元淙又想起剛才那一幕,怒火中燒,大步上前,眾人肉眼可見的急了,“譽王殿下您息怒,彆跟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咱們陪您再多喝幾杯,姑娘呢,唱小曲兒的姑娘們呢,都快下來。”

“是啊是啊,咱們且樂咱們的。”

“滾開!趨炎附勢,彆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們在背後說了些什麼,我母後在的時候哪輪得著你們叫囂!”

齊元淙手裡拿著的畢竟是劍,鋒利無比,他這樣胡亂一甩,誰都不敢靠近,俞晚落護著林迎汐往後退,眼見躲避不過去,以胳膊相擋,手臂頓時被劃出一道血口來。

“俞二小姐!”

“快來人,快按住譽王殿下!”

眾人避退刀劍,桌椅杯盞倒了一地,連齊景宥趴著的那張桌子也沒幸免,不知被誰壓住了桌角,直接被掀翻。

他抬起醉意深濃的眸子瞅了一眼,有些不滿的道:“怎麼了?”

一抬眼,他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的俞晚落,她的手臂在流血。

齊景宥急了,“晚……!”

他起身的時候稍微急了些,不小心踩到了袍子。

他踉踉蹌蹌往那裡跑,可酒意讓身子顯得格外沉重,不受控製往一旁倒,爬起就朝齊元淙一腳踹了上去,兩人都摔了地。

齊景宥被碎瓦紮到了手,還在痛惜中,齊元淙卻是已經持劍砍來。

俞晚落一腳踹上了他的胸膛,自己跟著倒了地,還沒起身,一把刀已經橫在了自己脖頸前。

“敢對我家王爺無禮,我剁了你的腳。”

齊元淙身邊這個侍衛叫陳寒,是個有名的刀客,他的三把刀使得快而淩厲,詭譎多變,即便是數十人的圍攻,他也能旋著刀口繞過脖頸,釘入身後敵軍的頭顱。

且此人不畏皇權國威,隻對齊元淙忠心耿耿,下手陰狠毒辣,乾淨利索。

想起前世宣政殿對峙,刀光劍影短暫交接。

天,還在下雨,昏蒙一片。

青灰地麵被密密麻麻的雨點浸染,一條條的血色小溪順著流水蜿蜒而下,齊元淙站在傘下,遙遙而笑。

她全身的氣力好像隨著血溪和這場大雨一並流走了,剩下的隻有鑽入骨縫中的冷,淒清寂冷,無邊無際。

她說:“那你也該知道,明日大軍開拔,譽王殿下若是在此時傷了林大將軍之女,後果將會如何?”